20操控


    倏地，耳麦里传来特里娜冰冷的声音：“将你的剩余血样销毁，爱丝特，你立刻回来。”


    可刘梦闻言却没有第一时间同意，顿了顿，反问道：“......你查到了？”


    “我没那么神通广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你之前瞒得天衣无缝的东西。”


    特里娜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浓重的情绪，“但我刚才为了协助你获取研究所内部系统密钥，需要收集和破解‘海顿·扬’的相关信息——一些数据显示，他和军方航空有所关联。”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抗拒：


    “......爱丝特，难道你以为你玩命儿瞒住我这一切，军方航空就能一辈子找不到我这个叛逃员工么？”


    刘梦沉默了。但她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她刚被军方航空抓住的时候，大脑罕见的一片空白。


    但那个瞬间，她怕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怕她即便平日里再小心，但决定来上城区工作的这个举动，还是给了军方航空提供了找到特里娜的可乘之机。


    结果对方只是要她去“勾引”一个地外生物，还好还好。


    然而，特里娜却道：“别天真了。”


    她的声音变得更为嘶哑，干涩，甚至带着一丝悔意，“我告诉你，其实是我连累了你，因为军方航空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你现在收尾后立刻离开，而我会主动去找军方航空——”


    刘梦眼疾手快，直接解散了临时沟通频道。


    但特里娜是黑客，几乎是下一秒，视频窗口就强制跳了出来。


    好在刘梦还有办法。


    临时沟通频道被解散，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医疗室中，直接开口：“璐璐。”


    “我并不懂网络，更不懂顶级AI，甚至对特里娜之前在军方航空工作的一系列事情和变故，都一无所知。”


    “但我相信至少有一点，我是和你一样的：我们都不希望特里娜出事。”


    “而我接下来要去找马丁对峙——虽然我猜他其实就是海顿·扬，而且正如特里娜所说，他其实是和军方航空有所关联。”


    “所以，我请求你和我一起暂时向特里娜保密，好么？我一直知道她有自己的计划，而现在绝不会是暴露的好时机。”


    话音落下，刘梦的脑内终端果然一片清净。


    是璐璐帮助她拦截了特里娜的来电。


    不仅如此，璐璐竟还主动开口道：“刘梦，你是第三个和我这样说话的人类。”


    它喜滋滋地补充道：“你很独特。我喜欢这样。”


    紧接着，刘梦的脑内终端重新跳出了一个临时沟通频道，然后一首十分喜庆欢快的bgm响了起来。


    这一次，刘梦表示接受良好。


    她重新回到临时宿舍，在床上躺好，再次谢过璐璐，等待周围监控恢复正常，然后装作惊醒的模样。


    但这时，她脸上已经没有了过多的伪装，甚至在准备找海顿鱼死网破之前，先顺从心意，给卫斯理发去了消息。


    内容简简单单：【你怎么样了？】


    刘梦没奢求过能得到消息回复的。


    毕竟在她的推测里，渡边生物的人肯定已经在接触卫斯理，而这之后的结果也无非两条：


    要么，是他接受了对方抛过来的橄榄枝，达成合作，那么他将不再需要她。


    要么是拒绝——但既然暴露了身份，他必然早已离开，他和她也就此分道扬镳。


    而这两个结果，都不影响她今晚很难活着走出这个生物研究所的现实。


    谁知不到五秒，对话框冒出来一个消息：【不好】


    刘梦浑身一定，惊得忘了眨眼。


    但脑子已经下意识给出了回答：【饿了？】


    然而消息刚发出去，刘梦就自觉不对。因为她基本确定，这整个生物研究所，其实根本就不止她是——


    这时对面居然飞快地回复道：【是】


    刘梦盯着这个回复，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对面不是卫斯理。


    难道，他真被渡边生物用某种意想不到的手段，控制住了？


    不过下一秒，她自己就推翻了这种可能——若是渡边生物真有这样的手段，他们踏进生物研究所的那一刻，就会被立刻抓住。


    刘梦理智上安抚着自己，她或许就是想多了，卫斯理根本不可能陷入到困境之中。


    毕竟那个地外生物虽然难以使用高能耗如“瞬移”之类的能力，但他却依旧能轻而易举地“隐身”在这个遍布了各种电子眼的世界之中。


    说白了，他若想要离开，直接用最简单的方法，走出去就行了。


    没有眼睛能捕捉到他的踪迹。


    但感情上，刘梦的心里却又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混杂着疑惑焦虑，好奇探究的复杂情绪，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来。


    ——那个地外生物，竟也会有陷入危难，需要向她求助的时候么？


    刘梦不由得问他；【你在哪儿？】


    十秒钟后，她得到了一个地址。


    ——


    刘梦再次离开了宿舍。


    但这一次，她却发现事情充满了诡异。


    第一件奇怪的事情，是宿舍的门居然没锁。


    按理说，刚才在她回来后，门就应该重新被锁上——璐璐作为顶级AI，并不会犯那种“不小心忘了”的失误。


    但刘梦此刻又不便再联系璐璐问个清楚。


    ......总不能，她其实已经完全暴露了吧？


    如果是这样，她根本不能承受这个猜测的后果，顶级AI如此类人的异况，她和特里娜之间的联系，还有A-Pd有机混合物......


    霎时间，刘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被针刺一样锐痛，头皮连着后背汗毛炸开，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飙升到极致。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却也坚定了必须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刘梦疑神疑鬼地出了房间，迎面的墙壁夹角处，就有一个24h不间断工作的电子眼。


    她无法自控地，直勾勾和电子眼进行对峙——她太清楚很多大公司的电子眼会配备具有追踪攻击分析系统的小型炮塔，会毫不犹豫地攻击任何名单内的目标。


    而且，这些电子眼都是智能联动的，一旦确定目标，猎物在它们的眼中无遁于行。


    一秒，两秒，三秒......刘梦足足绷紧了半分钟，终于确定无事发生。


    她稍松一口气，心中的违和感却不减反增，僵持之间，她觉得四周似乎是静得过分了。


    但当她匆匆走过长廊，却注意到每个路过的或低或高，或远或近的电子眼，都会统一扭动着头部，悄无声息地追踪着她的行动。


    那从各个隐秘的角度投射而来，一道道交错，叠合的窥探目光如影随形，浓稠到甚至是要拉出一根根宛如实质的黏线。


    到底是谁在看她？！


    诡异的不适感催促着刘梦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她的脖颈和发丝间很快附着上湿热的潮气，让她开始无比渴望实验室内先进的循环中控系统。


    然而她前方的路，却似乎长得没有尽头。


    不仅如此，她总觉得脚下的地板也不知怎么的，似乎变得有一些微妙的绵软，每一步都需要她用出比上一步更大的力气，速度却又无可奈何地慢了下来。


    恍惚间，刘梦觉得自己好像还躺在宿舍床上的被窝里。


    她的身体被厚重的被子裹挟，束缚，这才导致她越来越吃力，双腿难以抬起，几乎要迈不开脚......然而，就在她几乎相信了自己在做梦，试图清醒过来时，眼前的场景又忽然出现了变化。


    一座电梯，终于出现了她面前。


    刘梦谨慎地停下脚步。


    她有理由怀疑，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


    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放起曾经刷到过的恐怖短剧——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会是什么？比如她眼里的电梯其实是大敞开的窗户，她再多踏出一步，就将跌入万劫不复。


    但是，刘梦思考着，这里不是一楼么？


    那她的死法应该再严谨一点——很可能此刻她最脆弱的脖颈处，已经被缠上了极为锋利的金属丝。但她一无所知，继续向前，于是接下来每走一步，她的身体和脑袋都在被割据，分离，直到完全成为两部分。


    但这不够贴合实际，生物研究所哪儿来裸露的锋利金属丝？


    所以，应该是她又重新回到了“树桩”种植载体的制作车间，而她面前就是那个直径超过两米的搅拌罐的入口，只等她踏步上前一跃而下，直接被运作的机器搅拌成细腻的肉糜，掺杂在木屑和谷物壳之中，制成新的“树桩”。


    然后在接下里的时间里，静静菌类长满“身体”。


    刘梦：“............”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其实真有点儿想笑的。


    她依旧不确定，到底是谁在操控她搞鬼，但她敢肯定，对方一定是个“新手”。


    否则，为什么她随便想出来的死法，能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展现在她脑海之中？


    要知道，恐惧其实来源于未知。


    如果她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呆呆傻傻地站在这里盯着眼前的电梯焦躁茫然，不知所措，想不出一丁儿办法，那么事情可能真就危险万分了。


    但现在，她头脑清楚。


    所以此刻的场景，更像是在面临一个......抉择。


    刘梦了然。


    ——想来这年头，不想当好编剧的生物研究员绝不是一个好的反派呀。


    在蘑菇培育室已经被“安排”了一次，于是此刻，她甚至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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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到了对方想要看到的“结局”。


    但刘梦怎么会让这位“导演”如愿呢？


    她直接拨通了卫斯理的电话。


    声音响了三秒，居然真的被接通了。


    “我饿了。”


    刘梦先发制人，同时，她抬起右脚，迈出了第一步——


    是实地。


    “我想吃蘑菇。”


    左脚跟上来，第二步——依旧是实地。


    “我要你过来找我。”


    她迈出第三步，还没想到下一句话，于此同时，电梯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居然是卫斯理。


    ——


    刘梦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呆滞，电话都忘了挂：“你这......来得也太快了吧。”


    卫斯理解释道：“电梯需要权限。我过来接你。”


    “......”


    刘梦不是不想问“那你为什么会有权限”，实际上她现在想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时间竟不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以及又要从何处问起。


    甚至，她在想，她不会还在幻觉之中吧？


    电梯开始上行，刘梦面无表情地微微低着头，在冷白的灯光下打量着地板上模糊不清的人影，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难道，要亲一下试试？


    然而这个想法一出，她就听见身边传来声音：


    “你，不害怕我么？”


    刘梦愣了两秒。


    然后反应过来，“哦，你是说刚才那些幻觉——我猜，那应该是你在解决研究所里的人吧，你是不是被他们抓了？”


    说着，她无所谓地笑了起来，“我没什么事，就是稍稍被波及了，差点儿以为自己迷路了而已。”


    果然，卫斯理点了点头，然而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继续问：“你真的，没事吗？”


    刘梦与他对视，神色格外认真地摇了摇头，“有你在，我能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之间，重要的是你。”


    她长舒了口气，连眼角眉梢的紧绷感都淡了不少，“你看，你一个人就解决了他们所有，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不过说到这个，他们抓你到底是为——”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忽然闪了闪，下一秒，警报声催命一般响了起来。


    “警报！有不明外力破坏......无法捕捉......锁定......”


    紧接着电梯一阵剧烈而不安的晃动，重重一响，竟然开始摇晃着上升！


    那诡异的感觉根本不像是在正常运行，更不像是寻常故障，而更像是......仿佛有谁在徒手，将他们拉上去！


    刘梦被这变故摇了个头晕眼花，没有组装任何义体的她身体素质非常一般，这种程度的晃动就已经将她甩在了角落里，根本没工夫去管卫斯理。


    好在很快，电梯就停，不，更准确地说，是卡住了。


    她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眼前那看起来十分厚重坚固的电梯门，竟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强行一点点地挤开，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


    刘梦傻眼了，“.........莱森菌！？”


    更形象地说，应该是，人形莱森菌。


    比起之前在培育室里被操控的技术哥，她眼前这个身高超过两米的东西，简直恐怖诡谲了百倍不止——说它是人形，只是因为它此刻靠着一件破烂得看不出原样的连体衣，才能勉强分得出头和四肢的位置。


    但从领口，袖口处延伸出来的，全是人类小臂粗细的惨白色菌杆，它们仿佛密林中蛇群般扭曲纠缠，挤压分泌出大量半透明的粘液，随着抖动而四处垂坠，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湿润味道。


    然而，刘梦根本没办法去关注那些菌杆了。


    因为更诡异的东西，伸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挤挤挨挨在一起，每一颗都几乎和她头部一样大小的，散发着碧蓝色波光的球形菌伞。


    然而仔细一看，才发现并非是整个菌伞在发光，而是球体上一道又一道“裂缝”，它们像开裂的唇瓣一样开合，抖动，时不时吐露出浓稠的粘液。


    却又更像眼皮，每眨一下，深处便会钻出来一颗“眼球”，散发出仿佛深海之中为了诱捕猎物而闪烁的碧蓝色波光。


    然而刘梦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


    她像是因为突然陷入了过度的惊惧中，整个面部表情都在瞬间失去控制，于是显出一种木僵般的平静。


    但当卫斯理想拉住她的手，她却先一步，灵巧地避开了。


    不仅如此，她还缓缓扭过头，神色如常地对着卫斯理笑了起来，语气甚至还有懊恼，“......你怎么准备这么大一个蘑菇啊，我一顿可吃不完。”


    卫斯理猝不及防，眼睛微微睁大。


    但刘梦根本不等他的回答，而是转身整个人扑向了眼前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