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陷入长久的安静之中，林子希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灵湛哥，真的不用的。我这批甜品是被人提前预定了的，今晚顾客要来取，你要是下次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另做。”


    赵灵湛的目光注视着林子希的面庞，企图从里面找出一丝逞强与强颜欢笑的情绪。


    然而未果。


    他只能从林子希那双澄澈明亮的杏眼里看到诚恳与微不可察的惊恐。


    像是他说的这话多吓人似的。


    可他分明只是想帮帮她。


    赵灵湛无奈地摇摇头，沉吟片刻道：“那你有困难记得来找我，别瞒着。”


    赵灵韵勾起揶揄的笑：“哥，你就别担心林子希了，反正这有我给你盯着呢，她跑不掉的。”


    林子希诧异地瞅眼赵灵韵，只见她手指绕着肩侧的卷发，神态坦然自若，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什么不妥。


    还未来得及思考，一直在旁悄悄偷听谈话的唐丞延先炸了毛。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在这长住？”


    神琢也蹙紧了眉。


    又收留一个幼稚的家伙，那他们这成什么了？


    幼儿园吗？


    他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每天这店里会有多闹腾。


    而且——


    他将目光腾挪向赵灵湛，不巧，赵灵湛也正将饶有兴致的目光投向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锋一瞬，神琢不屑地斜睨他一眼，赵灵湛仍颇有风度地回以一个和煦的微笑。


    啧，笑面虎。


    那往后的日子里，这家伙岂不是也可以借着看赵灵韵的名义常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神琢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心底少见地蔓延起一丝危机感和苦恼。


    赵灵韵不置可否：“怎么，不可以吗？我可是付了钱了，我给林子希十五万，就买她床上小小的一席之地，分明是你们赚爆了。”


    唐丞延瞠目结舌：“你鸠占鹊巢就算了，你还要和希希同床共枕？”


    赵灵韵被他这直白的话刺激得面颊一红，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林子希盯了几秒她逐渐发红的脸颊，目光开始散发生无可恋的死气。


    大姐，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赵灵湛目光疑窦地瞅眼赵灵韵，心中开始七上八下地敲起鼓。


    难道灵韵真的对希希有别的心思？


    那他怎么办？和自己亲妹妹抢女人吗？


    不对……也说不上“抢”。


    赵灵湛眉心拧在一起，一时之间也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欲言又止地望向赵灵韵。


    “灵韵，你……”


    瞧见自己哥哥向自己抛开怀疑的目光，赵灵韵嘴角抽搐，本想暗戳戳为赵灵湛和林子希撮合的计划也化为泡影。


    她凑到赵灵湛耳边，小声耳语：“我住林子希这是为了给你刺探敌情的，不然就那俩长得还行的男的天天在她身边晃，她铁树开花了怎么办？那我去哪找嫂子。”


    赵灵湛目光微凝，视线下意识向神琢扫去，只见他单手撑着半张脸，眉目疏懒地搅着碗里剩余的汤汁，似乎对他们的闹剧并不在乎。


    至于他对面的小黄毛……


    赵灵湛淡淡掠过一眼，暂时忽略不计。


    他恍惚一瞬后皱眉，想到自己此前只将林子希当妹妹的想法，下意识想对赵灵韵说一句“胡闹”，可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叮嘱。


    “那你住在这，不要给希希惹麻烦。”


    赵灵韵抛去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赵灵湛偏头，带了几分心虚和躲闪，避开她的视线。


    林子希眼角余光瞥见神琢懒怠的神情，眼睫垂下，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她纠结两秒，还是走上前戳了戳他的肩膀，语气软了几分询问。


    “神琢，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


    神琢轻掀眼皮，似笑非笑地觑了她一眼，嗓音平淡。


    “我能有什么想法，反正不管是这里的东西还是人不都是你的，任凭你处置。”


    林子希秀眉蹙起，觉得这话带了点儿阴阳怪气。


    但她还是耐心解释，凑近到他耳边，声音特意压低：“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可以把钱退了，另外想办法给赵灵韵在附近租房。”


    感受到她轻柔的嗓音和耳边浮动萦绕的温热气息，神琢的耳根漫上些许热意，他视线偏移开，目光落回到林子希的眼睛上。


    她眸光凝视着他，一双水盈盈的眼眸里盛满歉疚，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迁就意味。


    他迟疑两秒，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


    “你是在哄我吗？”


    林子希被这问题吓得惊愕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对面的唐丞延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抬眸向林子希看过来，等待她回答这个问题。


    林子希臊红了脸，实在是神琢这问题问得过于莫名其妙。


    她沉思一瞬，义正词严，“不是，我这是在进行员工关怀。”接着，她一只手搭上了对面唐丞延的肩，一本正经道，“这是一个合格的老板该做的，小唐，正好我也问问你的意见，我专业端水大师，不用担心我厚此薄彼。”


    神琢被这回答惊愕住，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他居然和唐丞延那只走地鸡一个地位啊？


    唐丞延摇摇头，想到这家人，人傻钱多还大方，自然不会去断林子希财路，她还欠着债呢。


    神琢收敛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安静半晌，低眉顺眼道：“我也没什么意见，听你的。”


    林子希点点头，转而看向赵灵韵。


    “那我等下帮你再去收拾一床被子出来。”


    赵灵湛见事情已经解决，而玻璃橱窗外的街道漆黑一片，只有稀稀疏疏的星子在夜空中闪烁，月亮也开始半遮掩在缭绕的云雾之中。


    他站起身，对林子希温声道：“那希希，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


    林子希同他道了别，这才将赵灵韵送上楼。


    -


    将赵灵韵的被单被罩套好，林子希走出房间。


    眼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妖怪甜品夜场。


    她进入洗手间，对着镜子用一根天蓝色皮筋练了许久，扎好一个满意的低丸子，些许乌黑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显出几分温柔来。


    刚转身，便瞅见神琢倚靠在门边，歪着脑袋，身形轮廓清挺，两条腿一直一斜，随意点着地，目光凝在她身上。


    林子希愣神两秒，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吗？”


    神琢向她逼近两步，站定在她面前，沉默了下，艰难地开口询问：“那个赵灵湛是你之前暗恋过的人吗？”


    被人这样直白地戳中心事，林子希视线闪避，落在他身后的洁白瓷砖上，洗手间的顶灯光晕亮得惨白而刺眼，在瓷砖的折射下直直刺入林子希的眼眸。


    她垂首，神琢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她露出的一截莹白修长的颈项与乌黑的发顶。


    气氛突然陷入安静，林子希倏然抬头，眉眼里带了几分戏谑。


    “怎么了？谁青春年少的时候还没走过歪路啊，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神琢一怔，随即挑眉，“歪路？他不是好人吗......还是说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林子希抽了抽嘴角，道：“你这小龙还得多学学人类高深莫测的语言文化啊，我说的歪路当然指的是当初有早恋想法啊，现在我只想赚钱，没精力分出心思去做其他的。”


    神琢很轻地勾了下嘴角，抱起胳膊，又向林子希靠近了一点，林子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削薄的脊背抵上身后的瓷砖墙壁，虽是夏日，但仍有些凉得刺骨。


    林子希晃了下神，按捺住狂乱的心跳节奏，此时神琢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过相隔一只手臂，近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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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稍仰头就能瞥见他耳垂上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鼻尖甜橙香愈发涌动，林子希警惕回神，抬眼看向神琢，发出灵魂拷问。


    “你身上的甜橙味哪来的，是不是偷用我香水了？”


    神琢一顿，眼神心虚地挪开。


    “我觉得你身上的香味很好闻，所以洗衣服的时候会往里面喷几下。”


    林子希愕然，下秒，露出心痛的神色。


    “你知道我那香水多少钱一瓶吗？你居然用来洗！衣！服！”


    神琢眨眨眼，大言不惭：“以后我会给你买新的。”


    林子希撇了下嘴。


    好熟悉的话术，这是员工给她反向画大饼？


    不过她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她翻了个白眼，意识到两人距离依旧近到犯规，企图从逼仄的环境里挣脱出去。


    神琢眼角眉梢扬起，眼神锐利又带了几分嘲弄。


    “我不能离你近吗？我们可是签订了契约的，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林子希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这段时间忙着赚钱，又把神琢和唐丞延当孩子养，偶尔当当周扒皮剥削一下他们俩，她完全忘了自己还有这一层身份。


    她理不直气也壮：“你们龙族的契约对我们人类来说可不认可。在我们这，正式的夫妻关系是要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的，你现在还不算我丈夫。”


    神琢蹙眉：“你赖皮。”


    林子希反驳：“才没有。”


    神琢又问：“那怎么样才能去民政局？”


    林子希轻笑，打趣道：“怎么，你想和我结婚啊？”


    “不可以吗？何况我们现在本来就是夫妻。”神琢思考两秒，又问，“或者我们还需要一场婚礼？我看你看的电视剧上是这么说的。”


    林子希一脸惊慌失措，“别乱说啊，姐现在美美单身，我可不想踏入婚姻的坟墓。而且人类结婚和你们恶龙结婚契是不一样的。”


    神琢纳闷，“有什么不一样？”


    林子希伸手，将他推开一点，留存出安全距离。


    她眉目轻佻：“人类结婚需要两人相爱，互相珍视，我们俩的感情顶多是上下级外加宠物和主人的关系，远没到那个程度。”


    神琢抿唇，眼皮耷拉下来，眉眼间带了几分冷隽。


    他安静须臾，再抬眼，眼神调笑：“也就是说我只能算是你的主人？”


    林子希朝他比了个中指，“想什么呢？我是你主人。”


    神琢短促地笑了一声，手中殷红的光晕一闪而过，掌心处多了一枚萦绕着丝丝素白光芒的戒指。


    他散漫地将戒指往林子希竖起的中指上一套，戒指迸发出浅蓝色的符文咒术，最后化作透明冰蓝的宝石质地，清透干净，又严丝合缝地环住林子希的指节。


    林子希：？


    她比中指是为了让他干这个的吗？


    神琢侧眸，耳尖红了一点。


    他声音轻缓道：“好，主人。”


    林子希闻言，如遭雷击。


    这怎么不算另一种play呢？


    谁说这恶龙不会啊，这恶龙可太会了。


    她面红耳赤地应了一声“嗯”，转身要走。


    神琢抬手，捏住她的低丸子，轻轻一拨弄，将林子希的小皮筋解了下来。


    林子希感受到发丝散开，回眸，只见神琢正端详着手里的天蓝色、还带着一个卡通小鸡装饰物的发绳。


    他笑得浅淡：“作为交换，这小皮筋，归我了。”


    林子希沉默。


    偶像剧不仅荼毒人类小孩，还荼毒未成年恶龙。


    该死，她又要重新扎头发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敲响，唐丞延疑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入林子希耳畔。


    “希希，你在里面吗，有客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