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踩上地毯，地毯在他的脚下微微凹陷，祝明日意识到这具身体没有穿鞋，黏腻的液体从地毯渗攀附上他的下肢。


    祝明日的灵魂都要泛起鸡皮疙瘩，而身体却不为所动，绕过两具倒在地上的影子，往客厅中间走去。


    他通过低矮的视角，在那两具影子上停留片刻，但除了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出多余的东西。


    他的视线跟随身体的视角放到红色中心的两道人影上。


    瘫倒的血迹中心的终于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清晰的人影。


    祝明日通过人影裸露在外的肌肤，和地上的出血量判断，大抵，不，那两个人的生命已经逝去了。


    但显然，这具身体不知道，他的速度看到那抹明亮的身影后加快速度踩着浸泡在血水里的地毯跑到那两道人影身旁，晃了晃其中明显是女士装扮的人。


    “妈妈。”


    稚嫩童声在空旷的坏境中响起的时候，祝明日捕捉到一丝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妈妈，哥哥被陆叔叔带走了，你快起来我们去找哥哥。”


    熟悉的称呼从依附的身体中吐出，祝明日的灵魂突然开始颤栗，不忍心看见女人被长发遮挡的脸。


    但显然他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眼睛无法按他的心意合上，他的灵魂被强迫定在原地，依附的身体抬起手去帮女人拨开挡住视线的长发。


    祝明日的眼睛瞪大，撩开长发后露出的脸撞入他的眼帘。


    一张他想再见到却又被思念冲刷到淡忘的脸。


    鲜活的带有温度的脸变得灰白，是记忆中缺失掉的画面。


    与此同时，女人旁边的另一具尸体身份也浮出水面。


    祝明日不明白灵魂为什么会有作呕的感觉。


    过去的他只知道父母死于意外，但绝非是这种“意外”。


    他看着“自己”贴上那具温度早已褪去不复温暖的身体，黏腻而潮湿的血液包裹住“他”，代替母亲的拥抱。


    却被一团黑影裹挟住彻底离开那个怀抱。


    他的灵魂随着身体挣扎的动作跌出，看着那具幼小的身体被黑雾裹挟，消失在这一方空间。


    灿烂的烟花从地面升起，化作付诸一切的火焰，穿过他单薄的灵魂，舔舐四周的空间。


    祝明日僵立在原地，呆滞地看着大火带走他过去的一切。


    直至火舌窜上面前的身影，他有了动作，恍若飞蛾扑火般扑入那轰然炸起的火焰，企图留下最后的东西。


    灼热的温度几乎要连他的灵魂一起灼烧，他手穿透抓住被火焰包裹的躯体，手掌却直直穿透，连一片飞灰都不曾被他握住。


    ……


    医院单人病房中，床上躺着的银发青年猛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双眸。


    “宿主，你终于醒了！”


    “哟，醒了啊。”


    原本光线暗沉的房间窗帘被人拉开，倾泻下温暖的阳光。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祝明日的上方垂下一片阴影。


    祝明日的双瞳微颤，显然没从梦中回过神。


    孔岁按下床头的呼叫铃，视线放到还带着惊恐的祝明日身上。


    “这是被绑架吓到做噩梦了？”


    祝明日的上半身完全被阳光笼罩，身上的温度逐渐回温，他听见孔岁的声音回过神来，周围的环境不再是灰蒙蒙模糊一片。


    他抬头看着逆光站着的孔岁。


    “没有，我不会被绑架吓到。”


    沙哑的嗓音陪着那张惨白的脸在孔岁眼里可信度并不高，但他没有辩驳，“先喝口水吧。”


    祝明日确实感受到喉咙的干涩，便没有再开口只是点点头。


    孔岁控制床头升起，端起床头柜上准备的温水，凑到祝明日嘴边。


    祝明日盯着眼前的水杯，自然地抬起双手接过水杯。


    孔岁避开祝明日的手，水杯被他稳稳端在手中。


    “诶，别乱动，祖宗你先看看自己的手。”


    祝明日顺着孔岁的话语视线落到双手的位置，却看见两个被绷带缠成的“球”。


    “左手骨裂，右手划伤，护士差点连挂点滴的地方都找不到。”


    孔岁调侃祝明日的同时向他解释双手绑扎成这样的原因，手里端着的水杯往祝明日的方向凑近几分。


    祝明日见到双手变成这样，倒也没有客气，就着孔岁的手喝了半杯水。


    喝完水，祝明日盯着孔岁放水杯的背影。


    “我哥呢？”他记得他在昏迷前见到过祝逢的。


    “一醒来就找你哥。”孔岁回头望着祝明日，不理解老板是怎么做到和那么关心他的弟弟冷战那么久，转念一想老板是别蛛好像就正常了。


    他诚实地摊手：“不知道，我上次见到老板还是你被绑架那天。”


    “不是他让你来的？”


    “不是……”


    两人的谈话被响起的几声敲门声打断，门被推开，一位医生领着护士进入病房给祝明日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祝明日任由着他们摆布，看着医生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病房。


    脑海中冒出疑惑：“我这是得绝症了？”


    “你想什么呢？”孔岁显然没明白祝明日的脑回路。


    “他不和我交代一下注意事项和病情恢复的状况吗？”


    “他应该是去和陆先生汇报。”


    乍然听见自己在梦中提起过的人，祝明日脸色变得古怪，他不明白陆钧怀到底在过去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祝逢会被他带走？最后又是谁带走了他？为什么父母的死会和他过去知道的不一样？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他抬眼瞥了眼孔岁，暂时压下这些疑问，眼前的孔岁显然不是能为他解答这些疑问的人。


    孔岁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虽然你这次你是被陆先生连累绑架的，但最后是他找到你的……”


    “他找到我的？！”


    “有什么不对吗？哦，听说有个侦探也帮忙了，但最后是陆先生抱你出来的。”


    祝明日敛下眼底的情绪，侦探？多半是司玉，而祝逢不便于在众人，尤其是司玉面前露面，通知陆钧怀找到他也能说通。


    “陆叔叔呢？”


    “陆先生现在应该在忙，不过他知道你醒了的消息应该晚点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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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既然你不是我哥让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被绑架？”


    祝明日眼睛眯起没有忘记被医生打断的话题。


    孔岁稍微修饰了一下祝逢的吩咐：“那天老板让我给你送药，还安排让我这几天保护你，不过出了绑架这件事，我到现场的时候遇见陆先生，他安排我来的。”


    写作保护，读作监视，祝明日对于孔岁的话心知肚明没有揭穿。


    他勾起笑，笑眯眯得盯着孔岁：“保护？”


    孔岁尴尬地移开视线：“这不是你身边有陆家的人在吗？”


    只是谁也没料到陆钧怀安排的人会出现内鬼。


    祝明日读懂孔岁的深意笑意不减：“你还听他的话？”


    “给钱了，而且这不是出事的是我老板吗。”


    孔岁打量着祝明日的笑脸搓了搓双臂：“你还是别这样笑，有些奇怪。”


    他的话说得认真。


    祝明日脸上的笑僵住，嘴角缓缓拉直，他从床头的果篮中摸出个苹果扔给孔岁，：“削好。”


    孔岁接住苹果，在怀里摸出把匕首，看得祝明日眼皮直跳：“找把干净的刀。”


    孔岁悻悻收回匕首，往病房外走去。


    拉开门的瞬间，和门外的人对视上，他冲着陆钧怀点点头。


    侧身离开时，他的余光瞥到陆钧怀脸上的笑容，总算明白祝明日笑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


    祝明日靠在床头，手机在绑架中丧生，此刻只能无聊地仰头看着他刚打开的光屏。


    门口细微的声响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以为是孔岁回来拿东西。


    “明日。”


    前不久被他和孔岁讨论的人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祝明日抽出注意放到来人身上，装出一副惊喜的神色：“陆叔叔。”


    陆钧怀身后跟着的助理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祝明日面前的小桌板上，陆钧怀则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旁。


    “你睡了一天，先吃点东西。”


    陆钧怀的视线扫过祝明日脸上贴着的纱布落到祝明日缠满绷带的双手，示意助理将食盒打开。


    等助理将食物和餐具摆放好，助理注意到祝明日行动不便率先询问：“小少爷，想要我帮忙吗？”


    不等祝明日开口，陆钧怀先拿过准备好餐具，“我来，你出去吧。”


    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祝明日视线转向陆钧怀手中勺子，举起手指勉强能活动的右手。


    “我自己来。”


    陆钧怀淡淡看了眼，手里动作不停，舀起一勺鱼片粥，在碗壁上刮了一下，递到祝明日嘴边。


    “温度应该刚好，不会烫嘴。”


    祝明日张口接下陆钧怀的投喂，眼底有几分惊奇，似乎没有料到陆钧怀还有愿意伺候人的时候。


    鱼片粥炖得软烂，没有任何腥味，咸香的味道打开祝明日的味蕾，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最后一丝被陆钧怀投喂的怪异感消退，心安理得地使唤陆钧怀给他夹菜。


    陆钧怀倒也没有被人使唤得不耐，依照着祝明日的吩咐给人投喂，期间由他做主夹起的菜送到祝明日嘴边，也被祝明日全盘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