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莲弹摸了摸头,闻到一股香灰味。


    后脑勺还在一跳一跳地痛着,摸上去手感粗糙,似乎是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他睁开眼,和前面的黑白遗照打了个正面。


    榴莲弹大吃一惊,身子不自觉往后退,却没想自己此时是跪着的姿势,差点往后仰倒。


    旁边的人连忙搀扶住她,以为她是支撑不住,忙劝她去休息一下。


    女人本人也对自己的反应吃了一惊,但仍扶着旁边人的手,对他们摇摇头。


    旁边人也不劝阻她了,只不住叹气。


    榴莲弹定睛一看,看着女人身上的一席黑衣和遗像上笑得憨实的男子,香坛上已经叠了厚厚一层香灰,细烟歪扭着向天花板直上而去。


    身边是熟悉的环境——那间房间。


    只是桌上摆着的不是电视和杂物,只留下冰冷遗照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破旧香坛。客厅里的小床已经不在,空出一大块空间放了十几个红色塑料凳。


    凳子上坐着零零散散几个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正低头默哀着。


    女人低着头,泪水从深陷的眼窝里淌下,砸到膝盖上打出一个深色的印子。


    就这么再跪了有半个小时,别说悲伤过度的女人,就连旁边那些常年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有些受不住。


    刚才想要搀扶女人的阿婆就是她在制衣厂工作的“同桌”,先前和女人的母亲也有过交情,平时把女人当女儿看待,看不得她这种不在乎自己身体的阵势。


    阿婆强行拉着女人坐到凳子上,给旁边人比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一杯加了葡糖糖的温水递过来。


    阿婆握着水杯给女人润唇,试图让她喝点进去,一边苦口婆心劝慰她道:“闺女,听阿婆一句劝。伤心归伤心,不要坏了身子啊!”


    旁边有人给女人递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垂落的衣袖被阿婆塞在女人肚子上面。


    阿婆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语气更加诚恳:“更何况你现在怀了身子!孩子,你还有孩子呢。”


    此话如落惊雷,麻木的女人把手放在平摊小腹上,眼中有了些许神采。


    阿婆见自己的话有用,手上一用力,怼着女人喝下几口葡萄糖水。


    房间里别的阿姨大妈们见状,也就接二连三张开了嘴,围着女人递出一句又一句安慰她的话。


    噗通——噗通——


    女人似乎能感受到身体里另一个尚且微弱的心跳,眼泪瞬间和不要钱似的流,流的女人满脸湿痕。


    阿婆看她哭的厉害,又有些慌乱了,忙着从自己口袋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张厚卡片,塞进女人手里。


    女人展开手心一看,是一张彩票。


    厚厚的刮奖层被阿婆在忙乱下刮出一道印子,放在手里的触感令女人十分熟悉。


    她破涕为笑,鼻涕连着眼泪一时间止也止不住。阿婆们看她狼狈模样,松了一口气,又个个给她找柔软一点的纸巾给她擦脸。


    屋里的人一放松下来,就感到环境的寒冷了。


    因为点了香,屋里的窗户正大开着,外头的风在室内流转,带走她们身上的热量。


    此时正是一月的时节,这个地方虽处南方,但有时气温也会降到冰点。


    屋外冷风呼啸,放在方才,恰是哀景衬哀情。


    女人打起了精神,被阿婆半强迫地套上了一件毛衣和一套长款黑色羽绒服。


    她此时身形像一只水桶,冰冷的手心被身体传来的热度逐渐捂热。


    阿婆捏了捏她的手心,微皱的眉头放松下来,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出门。


    阿婆说:“闺女啊,阿婆在这栋楼里买了一间房。就楼下三楼右边那间。现在先给你和你肚里的娃娃待着,你们好好过,好不好?”


    女人一惊,觉得她受阿婆的恩情实在是太多,连忙就想拒绝。不想自己喉咙里还堵着刚才的一口气,话顶了上来,却打了个嗝。


    阿婆笑眯眯地把女人搂进怀里,一条条细数等会要带女人去的地方:


    “我们先去家具厂,给你娃打一套小床和桌子出来。阿婆家里的东西都从那买的,用了几十年还结实咯!”


    女人还在小声打嗝,阿婆拍拍她给她顺气。


    “然后,然后就去花鸟市场,给你选几个盆回来种东西。你平时爱种点菜,这不就有地了吗。”


    阿婆怜惜地摸摸女人的脸,明明年纪还轻,皮肤却粗糙的和她一介老妪的手不相上下。


    阿婆絮絮叨叨:“你还要多种点芦荟啊,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要注意保养啊。”


    女人捂着嘴,如小雀啄食,一点一点应和阿婆的话语。


    她们一路走着去方才所说的地方,阿婆事无巨细一件件给她打点好,女人唯一做的就是拿好手里的发票。


    榴莲弹和女人一块看那一张张的发票,他扫了一眼价格,目光凝在上头的打票日期上。


    9月18日。


    *


    榴莲弹睁开眼......眨眨眼,发现还是自己的剧情。只是女人身上的大袄子换成了薄毛衣。


    自从搬到三楼的房间来后,窗外的树正正好好对着卧室的窗台,此时已经结了花,碎碎地点缀在枝叶之间。


    四楼那间灵堂就在这个房间顶上,被她锁了起来,如今倒是没当初那么伤感了。


    女人别好了菜叶从厨房走出,微微笑着,看着钟表一步一步走过,收拾了挎包拿着车钥匙出门去。


    下楼时,恰好有居客往上爬楼,提着个桶装矿泉水,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他看见女人,把水桶小心放在地上,擦了一层汗后和她打招呼:


    “房东下午好啊!到接孩子的时间啦?”


    女人笑着和他点点头。


    男人也没有过多寒暄,只和女人说了一句“以后搬水桶可以找他帮忙后”又哼哧哼哧上楼去。


    嗯?


    榴莲弹愣了一下。


    女人成了房东?


    从一进里世界起他觉得不太对劲。


    在他第一次附身在女人身上是4月5号,彼时她正在记账单,还是一副贫穷的模样。男人每天中午定时给她发一条问候短信,她也切切实实是收到了的。


    怎么转眼间男人去世,她又哪来的一大笔钱买下了这栋楼......?


    等等,那张彩票!


    榴莲弹思索着,觉得这是目前他所掌握的信息中唯一可以解释现状的线索。


    如果是阿婆给女人的彩票恰好中了大奖,拿到的奖金让女人把这一栋楼全部买下。她自己选择住在三楼,而四楼的那间房间被当作是丈夫的灵堂封锁。


    住房的租客大多是穷困的务工,他们无所谓、也挑剔不得那灵堂的存在。


    那么如今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榴莲弹记下这一点。


    女人下楼找到自己的车插上了钥匙,是一辆开了有一段时年的电动,但在楼下停着的一排车里还算得上崭新。


    还是那个弯弯绕绕的小巷,不过这次是走向大路的小学。


    女人来得算早,找了个好等人的地方拧了钥匙,坐在车上拿出手机。手机里已经来了几条消息,是阿婆发的,她们这几年联系依旧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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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婆如今已经从制衣厂退休——或者说,制衣厂就是阿婆的产业。她问女人要不要养一只小狗,家里的大母狗刚好生了一窝小狗崽,刚过满月,一个个活泼的可以。


    女人想到自家孤母寡女的情况,不由心动,连忙回了阿婆消息让她挑个时间,到那时她登门拜访。


    阿婆收到女人消息后立即秒回,还学着年轻人给她发了一大串颜表情。


    女人看了,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周围渐渐有车开了过来,围得校门口密不透风。小保安拿着叉棍从保安室里走出来维持纪律,把占路的家长们分到两边。


    放学铃打响了,孩子们踊跃而出,叽叽喳喳挤满了一整个校门口。


    杨欣晗找到了妈妈,一个跳跃跳到妈妈电瓶车前头,把头从挡风披里挤出来,对着妈妈唧唧呱呱。


    女人轻轻拧了车钥匙,用双腿把女孩夹好后转了油门,在一堆家长中插缝而出。


    杨欣晗还在换牙,门牙漏风,有些口齿不清。


    她说:“妈妈!”


    女人回她:“嗯。”


    杨欣晗颇为兴奋,即使她被风吹的头发乱飞,也挡不住她聊天的兴致:


    “妈妈妈妈!我今天和全班人——都交上了朋友!”


    “嗯?”女人专注着面前的弯,但依旧认真听着。她赞扬女儿道:“乖乖这么厉害呀?你可真棒!”


    女孩的脸红红的,毫不吝啬露出自己的失邻大门牙,颇为傻气。


    她们家离学校不远,女孩独自一人走都不需要十五分钟。但女人坚持每天接送女儿上下学。


    杨欣晗先从车上跳下来,拿起脖子上挂的钥匙给妈妈开门,再蹲在楼梯口看妈妈停车进来。


    女人想抱女孩上屋,却被女孩亲了一口,甜言蜜语一番后不知不觉依旧被这小孩自个上了楼。


    女人进厨房做饭前,想起阿婆的话,从厨房露个头对乖乖写作业的女儿道:


    “乖乖,想不想养只小狗狗?”


    “小狗狗?在哪里!”


    杨欣晗从凳子上蹦下来,进了厨房抱着妈妈的腿撒娇。女人嘴角的梨涡一直都没消去过,眉眼弯弯地把手机递给了她,点开和阿婆的视频通话。


    通话一接通,阿婆的脸和杨欣晗的大门牙对上,两边都发出一声惊呼。


    阿婆说:“啊呀!我的乖乖哟!”


    杨欣晗喊:“阿婆!好想你哦!”


    两方都是大嗓门,闹得整栋楼都有回音。吵着吵着她们就说到了主题。


    阿婆得意洋洋地炫出了自家后院里的那一窝乱跑的小狗崽。


    杨欣晗看了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屏幕里面去。


    她眼睛一眨不眨,就跟着偌大院子里的小狗崽跑。突然,她小眼睛一眯,伸出一根手指定定指向缩在角落里的那只小黑狗,而后双手合十,巴巴望着阿婆。


    “阿婆~”女孩的声音简直掺了蜜,“我想要这一只小黑~”


    阿婆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线,一个劲地答应她。


    女人刚好端出菜来,吐槽了一句女孩被阿婆溺爱得太过,获得了两张得意的笑脸。


    还没吃上几口饭,楼上突然就传来咚咚的响声。


    女人和榴莲弹同时心里一抖,猛然抬头望向天花板。


    她站起身来,顶着女孩疑惑的眼神朝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乖乖待在屋里,必要时锁好门。


    女人说:“妈妈去爸爸那里看一下。”


    说着,她绑起头发,去厨房拿了菜刀塞进宽大的冲锋衣里,拉上拉链,冷着脸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