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虫子。”景枫告诉他，“但这的确是虫卵。”


    秦暮云看着它们掉下来，在地上弹开，龇牙咧嘴，感觉身上已经爬满虫子了，好难受。


    “是虫卵，不是虫子，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他头皮发麻，又把结界加固，生怕掉进来一点渣渣。


    那些虫卵在地上挣扎滚动，扭曲变形。


    “冥王大人，”鬼王伸手接住两个圆球，他仔细端详，汇报，“里面挣扎凸起的痕迹，确实不像虫子。”


    “是什么？”秦暮云忍着恶心。


    “您看。”鬼王走过来。


    “噫，景枫你看，你先看。”他拒绝。


    景枫凑过去，看那就要冲破而出的虫卵。


    “是？”他不可思议，赶紧把虫卵拿过来，举到秦暮云眼前，“竟然是！”


    “我去！我去？”秦暮云一开始极度抗拒，刚要抬手打飞虫卵，可接下来看到的东西，让他惊讶不已。


    眼前虫卵，突然被冲破，伸出来一个几乎透明，看得清骨头和血管的——人类手掌。


    “这里面怎么会是人？”他问。


    再看地上，许多虫卵里，钻出来透明小人。


    景枫摇头，“捉妖多年，从未见过虫卵里有……人。”


    他还以为是蝴蝶妖在里头。


    “噗嗤……”


    虫卵里又伸出另一只手，接着是双脚和头。


    那小人冲出来第一时间，惊恐大叫，满脸泪痕，透明的身体接触空气后，逐渐变成肤色。


    “我要回家，再也不找什么刺激，玩什么探险了！”他声音从稚嫩变化成大人声音，眼泪止不住地流。


    小人一开始不过一寸长，哭喊之间，变成了与秦暮云差不多身高的一米八大汉，随之衣服也完整出现。


    这人咚一下跪在秦暮云脚边，抱着他的大腿放声大哭：“求求你了，你放了我吧，我要回家！”


    秦暮云拍了一下的大脑袋，问：“活人？”


    男人重重点头，鼻涕眼泪一起流：“活着呢，呜呜呜，不想死，呜呜呜！求你不要把我再关在黑暗的地方了，太挤了，不能动，我又累又怕！”


    “有魂魄，确实是活人诶。”秦暮云勾了一下他的魂，又瞬间塞回去。


    “看着有十六？”他问哭得死去活来的人。


    “十八了，长得嫩，呜呜呜。”


    “发育得挺好，挺高。”秦暮云点头。


    鬼王：“……”


    “不是，冥王大人，现在不合适唠嗑吧？”


    景枫也觉得秦暮云吊儿郎当，头顶扇子保护，转身去捡满地虫卵一一破开。


    鬼王也跟着去了。


    他见景枫面容漂亮，气质如水墨诗画，清新独特，相当欢喜，就黏上去，摆了个自以为很酷的造型，开撩：“帅哥，处对象不。”


    景枫眼皮子都不抬，忙着手里的事儿：“……”


    “冥界传统？”


    怎么和秦暮云一个德行，上来就处对象？


    冷淡疏离的语气让空气里充满了尴尬，鬼王摸了摸眉毛，继续没话找话。


    鬼王：“嗯？我们冥界追你的人很多？那说明我们审美一致。”


    景枫：“目前就你俩。”


    “俩，哪两个？你不会说的是我和我们冥王大人吧？”鬼王一秒严肃，“你跟谁都不能跟他啊，有人身危险！”


    景枫自然知道，轻轻回应：“嗯。”


    鬼王见他虽然表情冷漠，语气淡然，可还是句句回应，这么有涵养的人，让他更喜欢了。他凑近，并帮景枫一起把破不开虫卵的人救出来，小声对他说：“我听说，酆都大帝，暗恋冥王！但冥王一直把人家当爹，我说大帝也真的能忍，换做我，喜欢谁直接告白，能不能在一起也得有机会捅破窗户纸，你说是不是？”


    景枫简短思考，点点头。


    说了，可能只有一半机会，无非成与不成。


    不说……那就没有任何机会。


    他回头看了看秦暮云，他已经和刚才抱他大腿哭唧唧的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天南海北聊起来了。


    此情此景此氛围，虽然诸多不合适，但他站在那谈笑风生，半点不违和。


    颇有点海王万人迷体质，而且控场能力极佳。


    景枫浅浅笑了笑，他替酆都大帝糟心，以后的醋，免不了一缸一缸地喝了。


    “想什么呢，我说，你叫景枫是吧，我叫许墨。别惦记冥王大人了，跟我吧，我单身。”


    景枫自他出现，终于愿意撇他一眼：“……”


    “不了，冷。”他拒绝，不过，他又瞥了一眼。


    抛出去许墨故作姿态的油腻，模样倒是不错。


    但景枫没心思谈恋爱，而且他不太喜欢这样直白方法，所以嫌弃走远。


    鬼王还想纠缠，可周围顿时小人变大人的人们，男男女女呜啊呜啊哭个不停，吵得要命，他堵着耳朵闭嘴了。


    “怎么这么多人。”他大概数了数，得有三百来个。


    都是年轻人，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男孩居多。


    云中花苑这小花园里，挤挤挨挨站满了。


    “怎么个事儿？”秦暮云终止和18岁的180讨论野坟招鬼的事儿，飘过来查看情况，“这些人怎么都在虫卵里？你们都是来云中花苑探险，被树妖抓了吗？”


    年轻人啊，瞎胡闹。


    他还没忘自己来这儿的主要目的，“谁认识这里自杀后鬼魂消失不见的王宁？”


    所有人摇头，哭声不断，后悔不已，不该随便出来涉险。


    “什么云中花苑？”一人惊恐看着周围，白骨发黑累累堆叠，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说话抖得不行，“我，我和朋友们商量好，凌，凌晨去了废弃医院，玩招鬼游戏！我们刚点燃一根蜡烛，在白米上撒了四滴乌鸡血，医，医院里，忽然所有灯都，都打开了！太可怕了，那里早就断电了啊！然后！然后我们几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秦暮云一副为什么要作死的鄙视表情。


    其他人各自说着自己经历，原来90%的人，都是来自各个地方，并不是冲着云中花苑而来，很多人并不是本地人，他们基本都是为了寻求刺激，玩招鬼游戏或者荒村探险之类，最后全部到了这里。


    秦暮云和景枫许墨对视，三人脸上默契担忧。


    如此大阵，岂不是涵盖了很多区域？


    布阵之人，要在云中花苑做什么？


    秦暮云纳闷，“到底是树妖需要吃人补给，还是那具尸体需要吃人补给？”


    没人回答。


    只有鬼火厉鬼不停激动地比划什么，都残影了。


    “你知道这里的事儿？”秦暮云安抚，“别激动。”


    厉鬼快速点头。


    “不会说话会写字吧，别蹦跶了，写给我看。”秦暮云递给他一根人骨。


    厉鬼：“！”


    它浑身都透着自己怎么没想到的智慧表现！


    厉鬼赶紧扒拉干净一块地，大骨头一挥，气势如虹，写下两个大字！


    就……呃……看不懂。


    字迹歪扭程度，让秦暮云心梗。


    “狗段亦第一次教我画符的时候，我线都比这直溜。”他吐槽。


    厉鬼着急，它拿不稳人骨，用不上力气。


    “诶，你用骨头拼字。”秦暮云在狼藉中吸出许多大小不一的骨头。


    “冥王大人脑袋瓜真灵活！”鬼王马屁奉上。


    秦暮云骄傲挑眉。


    厉鬼赶紧拼字。


    很快，地上出现了相对来说工整一些的字。


    【王宁】


    “什么王宁？”秦暮云认真了几分，抓鬼是他做冥官的职责。


    厉鬼用力拍拍自己，拍的鬼魂差点散了。


    秦暮云眼睛微亮，“呦呵”一声，兴奋了，确认：“你？是王宁？真的是王宁？”


    厉鬼用力点头。


    “你等我一下，”秦暮云唇角勾起，翻看生死簿，“哎哟我去，你这一页显示一部分资料了！”


    还真是王宁。


    “谁把你封印到下边分魂咒棺材上的，段位有点高啊，竟然可以逃得过生死簿记录，这怕不是得和狗段亦一个等级才能做到吧。”秦暮云唇角慢慢压平，神色逐渐严肃，“景局，你说这地方，是道协副局长给王宁做的超度？他……这么厉害？”


    秦暮云不太相信，自他出生，还没见过比段亦牛的人鬼神妖呢！


    阳间真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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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高人，若是好人，早被收编了。若是坏人，也早就被制裁了。


    不可能任由他自由发展。


    景枫摇头，看了看整个云中花苑，阴森空荡，杂乱不堪。他神色凝重，“这里的阵，太大了。我不清楚，道协副局长有没有这种实力。”


    秦暮云点头，“我也觉得做下云中花苑阵法的，有后台，很难对付的样子。”


    他猜测，另有其人。


    或者，根本不是人。他看了一眼许墨。


    许墨不好意思挠挠头。


    当年许墨就是瞒天过海，自称为王，一只鬼混迹人类之中，干黑·帮混成了老大。


    “我们破了这里大阵，设立者，应该很快杀过来了。”许墨问秦暮云，“要不要小王带点能打的鬼众过来。”


    “不急。”秦暮云抬头看看逐渐黑下来的天幕，一轮圆月当空，撒下银光点点。


    “是吧，景局。”他问。


    “嗯，”景枫说，“月亮正圆，却不是月中。”


    许墨抬头，“噢”了一声，“原来我们还在阵里。”


    是啊，真正的天幕，按照日子，月亮应该是月牙。


    许墨担心：“冥王大人，草率了，我们不会……已经被幕后指使盯上了吧，还能出得去吗？”


    “好问题。”秦暮云突然大喊，“大帝，救我！”


    下一秒，段亦手里拿着一支笔，看着文件，连带办公桌椅出现，他头也不抬，语气沉稳，问：“没危险，喊什么。”


    秦暮云嘿嘿一笑，又怕他又嗷嗷开心。


    许墨和景枫行礼。


    一众大哭的人们吓坏了，段亦气场盛足，他们被压制到浑身战栗。


    “你说我们能不能安全离开？”秦暮云底气十足。


    许墨咧嘴：“是属下多虑了。”


    “大帝，这里是怎么个情况？”秦暮云问，“可以直接毁了吗？”


    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不知道贸然摧毁，会不会对阳间带来影响。


    这里鬼被带走了，可妖气鬼气仍然很重，阵被破坏，这些邪气可能会使阳间出乱子。


    段亦抬眼，目光如炬，他环顾四周，“先把王宁补齐。”


    然后消失不见。


    “补齐？”秦暮云看着厉鬼，“你看不清楚模样，是因为不齐？哪不齐？”


    瞅着很完整，就是特马赛克。


    厉鬼又蹦跶起来，瞬间缩小，变成了一颗人头。


    模样也清晰起来了。


    “被分尸了。”秦暮云懂了，“你不是自杀？不对啊，分尸死后，你的魂魄只能分别显示残缺部位。”


    王宁一颗头的魂魄显象化作全身模样，等同于拉伸像素，看不清楚了。


    头颅点头，两眼流泪。


    “你是冤屈还是没死？”秦暮云根据自己经验想了想，似乎懂了。


    王宁应该是并没有死，但魂魄被分了。


    【活】


    王宁又拼字。


    秦暮云点点头：“你身体在哪。”


    王宁痛苦摇头，他不知道。


    “你知道云中花苑所有秘密？”秦暮云更加关心这里的事儿。他来找王宁就是要解决凶宅问题，没想到这里问题这么严重。


    王宁点头，又摇摇头。


    秦暮云意会：“知道一部分。”


    王宁点头。


    “先补齐你的肢体魂魄。”凡事急不来，“第一个棺材是困你头颅魂魄，下边五个棺材，不会是你的四肢和躯干吧？”


    王宁重重点头！


    “唔，分魂咒还能这样用，不仅仅用来控制三魂七魄，还可以把魂魄五马分尸以后控制。”


    秦暮云看向被他斩断在地的十根手指，好奇，“指甲盖里的三魂七魄，是谁的？”


    王宁头颅飞快冲向苟延残喘却被金线吊着不能倒地的尸体，无比愤怒。


    “这尸体用自己指甲盖，封印了自己的三魂七魄？”秦暮云，“自虐？”


    分魂咒，很痛苦，一般想要谁无法投生，又不能死去，才会做这种恶毒阵法。


    “这谁啊，对自己这么狠。”秦暮云真是打开新世界了。


    王宁又拼字。


    【道协副局 郑东】


    秦暮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