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碎嘴子回到家，口中依旧骂骂咧咧。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找大帝去告状！让你尝尝地狱里残忍至极的刑罚！”


    他打开一间上锁贴着黑色符箓的小房间。


    秦暮云搭了个顺风车跟他回来，一路上听他叨叨不停，结合生死簿上生平记载，了解这碎嘴子是做什么的。


    这人名叫陆有为，命格奇特，家里人养不活，只能忍痛送进道观，跟师父修行，这才保住了命。


    师父根据他命格为陆有为指了一条路，替人理顺财运，积德行善，能让自己命格逐渐顺畅，不再与父母相克。


    陆有为学会了如何招财改运的本事后，师父过世了，父母早搬了家，联系不上。他离开道观，自立门户，靠着一张嘴拉拢不少客户。


    一开始他还记着师父的循循善诱，帮人理顺财运。


    富豪之间明争暗斗使绊子，各自请大师互玩阴招都是家常便饭。


    他只需要化解富豪自己长期合作大师无法破解的夺财术就好。


    每解决一件事，他都能大赚一笔。


    可时间久了，陆有为并不满足这种打野战一样的赚钱方法。


    于是于鹰被他盯上了。


    那年于鹰是个创业失败的浑小子，心比天高，奈何经验不足，被几个人合伙骗了，分文不剩。


    陆有为找到他，是觉得于鹰野心够大。


    一套转运招财的黑狗阵布下，于鹰摇身一变，运气爆棚，做什么都赚，很快成为本地冉冉兴起的商业新星。


    秦暮云琢磨琢磨时间线，于鹰儿子现在都二十好几了，这个陆有为帮衬他时间可不短。


    这期间，没有一个正气凛然的道士发现他们俩吸别人财运的阵法，给他破了？


    这不合理。


    冥界规定，只要人不死，不得干涉阳间因果发展，所以鬼差大概率看到了也不干涉。


    可阳间修道人千千万，他不信所有学道之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依照陆有为的交际线，他只有客户，不交朋友，所以没有什么撼动不了的势力撑腰。


    秦暮云眸色沉下。


    只有一种可能，阳间没有人发现于鹰身上有招财黑狗阵，更不知道做阵的道士是谁。


    “是金光庇佑？”秦暮云悬立陆有为身后，垂眸看他忙着上香，想起那枚不起眼的黑色戒指。


    他挑眼看房间布局。


    方方正正四面墙，没有窗户。墙上黑色草书，书写经文十分奇怪，并非道家常见经文。


    秦暮云从未读过。


    墙上还挂着八卦镜，长剑，短刀，不知什么动物的头骨，和类似死人用的黑幡。


    全是黑色，用金色点缀。


    供奉桌子上亦是一样，黑桌黑布，黑香炉。


    但半米高的神像，却是纯金色。


    秦暮云飞过去，坐在供台上，一只脚放在桌面，仔细看神像。


    “怎么手臂上缠着条金龙？”他瞅着供牌上写着——“无极神尊圣法至明玄灵酆都北阴大帝”后，惊呆了！


    “什么称号这是？”秦暮云嗤笑，“把天上那些没有用的虚头巴脑的虚荣心带给大帝，不合适。”


    段亦喜欢简单明了的东西。


    他原本称号是“酆都北阴大帝”，段亦觉得长，把北阴去了，一般冥界人喊他，酆都也直接省了。


    “一看冒充的混蛋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段亦。”


    他听着陆有为虔诚念叨。


    “无极神尊圣法至明玄灵酆都北阴大帝请显灵！”


    “无极神尊圣法至明玄灵酆都北阴大帝请显灵！”


    “无极神尊圣法至明玄灵酆都北阴大帝请显灵！”


    三遍过后，陆有为打开供台上一个黑色方盒，一股极为腥臭的血气冲出来。


    “好难闻。”秦暮云皱眉，“乌鸡血。”


    招魂常用单品。


    陆有为双手无名指各点一滴，按在天眼位置，闭目继续念叨。


    “阳间有人毁您法器，嚣张至极，弟子修为不精，诚请大帝做主！”


    他又念了三遍。


    秦暮云摇摇头，“还真是修为不精，最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神三鬼四，不能说众所周知，但凡看几个恐怖电影，听几个鬼故事，都知道这个事儿吧。


    不是编的，确实如此。


    鬼众以及鬼神，你要想见，必须都得是请四！


    陆有为这是按照请天神流程，去哪找鬼，更别提请酆都大帝上来了。


    秦暮云更好奇了。


    戒指金光能伤到他，并不是属于金钱光芒，说明那是天界灵力。


    天界哪个神仙会冒充段亦？他猜不到。


    意义是什么？


    不过秦暮云想不明白。


    天界神仙不论大小，十分忌讳黑色。大多数修为不够金光之时，身上是银光。他们硬性要求，不能穿黑衣。


    环境布置，也不得有黑色。


    可这个假大帝，好像对黑色情有独钟。


    “哎呀，怎么还没请上来，”秦暮云着急，“快让我看看谁这么不要脸，用大帝身份捞好处。”


    陆有为又念叨了一些什么，周围黑色符箓旋转，上边金色符文纷纷飘出，贴在紧闭双眼的陆有为七孔之上。


    “嗯？”秦暮云从未见过这样的术法，反正酆都大帝教的没有这种。


    “封七窍？”他注意到陆有为天眼两处红色血点，有了一个猜测。


    “竟然被我猜对了，我就是天才！”秦暮云歪头自夸。


    只见陆有为全身明显僵化，金光中渗透出黑雾。他三魂七魄被困黑雾中，无法冲出。继而额头天眼出两滴血迹出现鼓包，好似有人用手指使劲儿戳着。


    如此邪门的术法，看得秦暮云兴趣来了。


    段亦以前从不让他来阳间，关于民间邪术，他总是听小鬼或者其他几个冥王说起，跟亲眼看见，这新鲜感，千差万别。


    他瞅了瞅时间，忍不住催：“太慢了吧，还有三四个小时天亮了，我还要去元昊公司上班，体验做人的快乐呢。”


    他嫌弃：“见个假大帝费这么大劲儿，要冒着魂魄离体，稍不注意魂飞湮灭的风险……哎哟，皮肉之苦也得受啊？”


    突然陆有为天眼血点爆出血来，一股金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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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的光晕从两个血窟窿里快速飞出，撞进供台上假酆都大帝神像里。


    它在秦暮云眼皮子底下“嗖”一下过去了，压根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


    “这修得不行啊，没发现我。”他吸吸鼻子，奇怪道，“腥味儿？”


    他想起段亦身上味道，是淡淡雅致略显冰冷的清泉香。


    “出了什么大事儿，这么着急。”神像传出不满声音。


    “咦？”秦暮云听见柔声细语的女声后惊呆了，“还是个反串。”


    “回禀娘娘！”陆有为魂魄在黑雾里打转，恭敬回答，“有人毁了大帝赏我的戒指！”


    “娘娘？”秦暮云一愣，“我去，难道这里不是假大帝供奉处，而是段亦的藏娇秘密基地？”


    “狗段亦！你对得起人家吗？”


    天天板着一张脸好像很忙，说什么没心思谈恋爱。合着人家早就吃上了，对外打造一个因公废寝忘食不近女色的形象。


    “瞧不起你！好能藏！”秦暮云好像受了什么打击，心里堵得慌，“你有对象不来陪她，整天盯着我干嘛？烦死了！”


    他骂着骂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好气啊！他有没有金屋藏娇，藏了多久，好像……和我一点关系没有。”秦暮云捏捏自己下唇，觉得自己好神经。


    他再看神像，特别想知道，段亦的审美是什么类型。


    可惜，神像里的光晕没有任何形态。看来对方防备心很高，不是本尊过来，就是一段灵力。


    很失落，秦暮云心里犹如被敷了一层疙里疙瘩的东西，特别不舒服。


    “千万别是个丑的，那样我可瞧不起你，狗段亦。”秦暮云嘟囔。


    “你看看你养的女人，勾结阳间不入流道士助纣为虐，你也不怕这笔账清算到自己身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秦暮云没来由觉得很委屈。


    他是个藏不住心事儿的性子，拿起手机给段亦发消息：【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段亦看到这行字，先是一慌，接着有些欣喜，继而着急起来。


    我喜欢他，他终于明白了？


    那……秦暮云这小家伙，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


    光凭这没有感情传递功能的字儿，段亦判断不出来。


    他又不敢打电话给秦暮云。


    多年暗恋浮出水面，他觉得有些羞耻感，秦暮云一定觉得自己很怂，不敢表达喜欢。


    他又担心如果秦暮云拒绝自己呢？那小孩性子倔，以后怕再也没有理由接近……


    段亦手心灵力不自觉晃动，紧张无比。


    这种状况，等同于人们手心出汗，无法控制。


    秦暮云没有得到平时秒回他的大帝信息，有种被抛弃的空洞感。


    “大，大帝……”秦暮云把电话打了过去，说出去的第一句话把自己吓了一跳，“你，你不会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不要我了吧。”


    他竟然带了哭腔。


    怎么会这么害怕？


    段亦不就是谈了个恋爱！自己在迷茫什么？


    他赶紧关机，盯着神像，心里发慌，狠狠咬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