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别有洞天
作品:《桑田呀沧海》 四更天了。
孙晟还在想昨夜田桑家的事,辗转难眠。
他想到戚威的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
又想到这一整个围绕着田桑的扑朔迷离。
还有这个令人作呕的阶级社会。
他愤怒而遗憾。
出了听风苑,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家囿边的池塘。
此时正是日月交替,天光昏暗时。
他突然发现田桑正鬼祟路过园囿,往药庐的方向去。
“站住!”
孙晟随意倚在廊下,以为她会过来。
谁知,田桑一听见动静,立刻撒腿就跑。
她跑,他就追。
然后孙晟为防止她再跑,于是将她扔上了树。
这让田桑想起那日在武功山,她被狼群围攻爬到树上,也是这么双手双脚抱住树干的情景。
只不过这次狼换成了孙晟。
“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啊?”孙晟平淡问。
他就坐在田桑后头的树丫窝里。
支起一条腿,将双手插在怀里。
仰头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幕。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啊。”田桑张口就答,眼睛摸索着看不实在的地面,心扑通直跳。
她有些恐高。
“你跟我对佛偈呢!”
“你就是这么问的呀!”田桑的嗓门直抖。
孙晟无言以对。
片刻,叹口气,又问:“人,送走了?”
“谁,送谁啊?”
“姓白那小子啊!”
“你知道啦,不拦我?”
“也是可怜人,昨夜他选择放下仇恨先救你,足见他心底不坏。”
田桑没说话,脸色却沉下来。
“你说昨夜戚威说发现白小果要杀我,他的人来救我,是真的吗?”
“他说的是白小果来杀人,没说来杀你。”
孙晟将双眼闭起,半身靠在树干上。
田桑皱眉,想了半天,“你是说他事先就知道白小果是来杀丫头的?”
孙晟冷笑一声,“还不算太笨!”
“那,那两个蒙面人又是谁派来的呢,他们可是真真冲我来的!难道是戚威的苦肉计,连环计,将计就计?可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因为那日在你家对我一见钟情,故意设计英雄救美?”
孙晟顿时瞪眼,咳两声像是受了内伤。
田桑暗中恨他一眼,自顾道:“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疯子!姐姐早晚进山,不跟你们玩儿了!”
天越来越亮。
四处尽是虫鸣鸟叫的声音,以及后厨飘来的炊烟味儿。
田桑又困又饿。
一晃神,就从树干上掉了下去。
这比上回只高不低。
下面是青石路,就这么摔下去,肯定受伤。
就在她以为自己骨骼惊奇,这么高摔下来,屁事没有时。
一抬眼,却是孙晟抢先接住了她。
两人面面相觑。
此情此景,应该说点什么。
却她的脑残病又犯了,“亏我先前还觉得他大义灭亲,有钱有才还有礼貌!真是可惜了那张脸呐!”
“他的脸有我的好看吗?”
孙晟面无神情,眼里有种见怪不怪的麻木。
说完就将田桑扔到路边的草丛里,拂袖而去。
清早,后厨的万管妇亲自带着婢女小芹来送早饭。
前脚刚走,后脚未雨就嚷着冲进孙晟屋里。
“郎君不好啦!那姓白的小子跑啦!”
孙晟昨夜拢共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打个哈欠,迷迷糊糊爬起来,“你家郎君好得很!姓白的……”他猛的睁眼,回个神,眼忽然又惺忪回去。
刚要开口,就听屋外传来同样的调调。
“人家又没犯事,跑了就跑了吧!”
是田桑。
她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歪歪扭扭走进来,看到皂树下的石几就整个身子瘫上去。
丫头像是对这里有了安全感。
一看到未雨就走过去。
拉拉他的衣袖,戳戳他的脑袋。
狗子如常在门屏那株连理桂下撒完清晨的第一泡狗尿后,便开始在院中巡视一圈,回来就安静坐到田桑身边。
未雨站在门口。
左右来回的扫视着自家郎君和田桑一模一样的黑眼圈。
心想昨夜睡得也不晚呐。
于是暗暗生疑,“郎君和田桑,你们……”
“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孙晟简单披件白纱宽袍,洗把脸从屋里走出来,“先吃饭。”
未雨始终心不在焉,全程盯着两人。
未风又不见人。
吃完早饭,田桑就要走。
却被孙晟叫住。
“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
田桑迷迷糊糊坐起来,“你休想!老娘要么做皇后,要么做女皇,跟你……”
孙晟立刻伸手钳住她的嘴。
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忽又撤了手。
此刻,他的大脑该是在天人交战中。
这一点,从他愤怒中带点无奈,无奈中带点忧郁,忧郁中带点抓狂的神情便能看出来。
他转身朝屋里走。
一边走,一边咬牙低吼:“想办法让她清醒清醒,然后告诉她半刻之内滚进来,否则过时不候。”
未雨忍不住偷笑。
去药庐舀来一瓢清水,一下泼到田桑脸上。
田桑顿时清醒,连洗脸都省了。
精气恢复泰半,可神还在外游荡。
“郎君让你即刻进去。”未雨指着屋里对她说。
田桑懵懵懂懂,丝毫没注意到泼水的事情。
拔高声调说个‘哦’字,就大步走了进去。
她伸手擦去脸上的水,四下寻找孙晟的身影。
没找见人,却看见书架最左边一张绢画后头,有光影闪烁。
她走过去,掀开那副画。
画后竟是一扇木门。
木门开着,她径直走了进去。
原来这院子后头别有洞天。
是个仙境一样的地方。
此情此景,她想吟两句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不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对不对……”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还是不对……”
当她还是一个现代人时,高中成绩不好,早早地就被父母送出了国。
即便后来勉强穿个龟壳游回来。
但她骨子里的华夏底蕴早烙进了灵魂。
可她翻遍脑中内存,似乎也没找到合适的。
最后,基于她川渝人的血脉,干脆就仰天高喊一句:“安宜!”
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巴渝人来说,足以囊括所有正面的情绪。
孙晟听在眼里。
震惊于她的学识,又哀叹于她的粗鄙。
这更让他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现在,他都按下不提。
田桑小心跨出第一步。
这才仔细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从门往外起有个足足三丈见方的原色木台。
连接木台的两边的是卵石路面,就像外边那个院子一样。
而中间是一个小小的湖泊。
卵石路再往外,就是一个个高低错落,分隔开来的茅舍。
有的下头摆了副棋盘。
有的是纺纱和织机。
更有用毛毡和竹筒制成的幼苗培育室。
有吊桥。
有从小山丘流下来汇聚到湖泊里的细流。
有几畦菜地和两块水田。
有羊,有猪,有牛,有鸡鸭鹅,但都不在圈里。
檐下有燕,树上有鸟。
湖中鱼儿踊跃,激起一波一波的粼粼金光。
湖对岸不是孙宅围拢的院墙。
而是一座树丛茂密的小山丘。
巧的是,山丘往东便是田桑那茅屋后的翠竹山。
田桑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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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正是她期待中的避世乐园吗。
这时,未雨从她面前走过。
丫头和黑狗也跟了进来。
黑狗一来,便闹得鸡犬不宁。
吵得那一堆鸡鸭鹅,飞的飞,下水的下水。
孙晟却都没闲它闹。
只让田桑过去。
他正坐在木台边上的茶肆里。
田桑走过去。
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清香。
是脚下满地的白色小花。
她抬头一看,原是从院外那株皂角树上飘过来的。
眼下花期将尽,但仍旧鸟多虫子多。
茶肆外恰有缸莲,青石打的缸体。
缸身上刻了莲花浮雕。
缸里有红鱼。
鱼儿频频露头,就等着外院那株皂荚上的小花落下来。
有只团胖的灰雀轻巧落在缸沿上。
嘴里叼了花。
它一到,缸里的鱼就炸开了窝,争相往水面挤。
而那胖雀,果真将嘴里的花扔到水里给鱼吃。
田桑惊喜,“你家的胖鸟还挺聪明,知道将鱼喂肥了吃!”
孙晟等得不耐烦了,“看够了就过来!”
这次,他竟主动邀她坐到对面,并给她舀了碗茶。
“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
孙晟眼都没抬,又说了与之前一样的话。
但说完就将头埋起来,伸手挡住田桑。
意思是不让她抢话。
他接着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让你跟在我身边学习经商。”
田桑一脸嫌弃的将茶一饮而尽,道:“我想的哪样,难不成是睡觉那种跟着?你别总是自以为良好行不行!等你进了京,咱们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孙晟又一次破防,“不是你方才,”他将头埋得更低了,狠咬着牙,一拳捶到案几上,“如此甚好,你一定要说到做到,那咱们言归正传!”
“你之前让我阿父给你换地方,又找到我阿母,无非就是想学经商的本事,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田桑立刻直起脊背,说:“能赚钱的都学,最好是能日进斗金那种!”说完,一脸期待看着他。
孙晟拍案大笑,未雨也跟着笑,“那你真该去当皇后!”
没笑一会儿,他戛然而止。
因为他担心以田桑那个清奇的脑回路,真的听他的话去找皇帝。
“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孙晟严肃又道:“日进斗金的生意我孙家没有,我劝你也不要去想,因为多半会没命。但你可从此与我阿母做个学徒,兴许短则几年,多则十数年你兴许能成个巨贾。”
田桑耷眼,自顾哀叹:“十数年?那估计都投了好几次胎了!”
的确,等不到两年,隋朝就要有一场风声鹤唳的平叛战争。
虽然主战场或许不在这儿。
但江南之地,粮草得从这儿出去啊。
到时候,不被乱刀砍死,多半也被剥削饿死。
“因为我要读书,所以我最多能起到解惑的作用,真正的本事还得等往阿母回来跟着她学,你意下如何?”
田桑想了半天,眼下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先应下来。
接下来,田桑上了她此生最难熬的一堂课。
因为孙晟跟她讲了自家所涉及的经商品目,本朝的赋税,以及朝廷实行的租庸调制,权衡度量等等。
其中包括赋税的大致种类。
如何向政府申报税务。
官方的大称小称,大斗小斗的使用区别。
地方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注意事项。
行商和坐贾的区别……
他草草说完,就让未雨去取了几本书交给田桑。
让她拿回去自己去琢磨。
看不明白的就去问她师父。
田桑听得云里雾里。
她在想,按照孙晟的说法,要去深山里生活,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她不打算学了。
换个思路,当那个数钱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