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家宴

作品:《郎欺

    第51章家宴


    永宁寺地方不大,要重建重塑事情却千头万绪混乱如麻。家主王姮姬病了一直耽搁着。


    直到王姮姬的风寒完全痊可,才到寺庙周边走一走勘探地形,择定改建之法。


    这头许太妃隐隐有些坐不住了。


    那日之后,一向孝顺的继子郎灵寂再没来向她请安过,时常连人影都摸不见偶然来永宁寺仅仅看王姮姬。


    他从不这样的。


    孝道是面子不能没有。


    他现在连面子都不给了,说跟王姮姬和离,也没有和离。


    更让许太妃气愤的是,自己托永宁寺高僧赶绣了一个多月的百子福禄寿喜佛经被,竟被拿去盖在了王姮姬身上。


    那可是无上珍宝,能辟邪,能驱病,被子上绣的密密麻麻的佛经更是开过光的护身符,这样被送人了。


    瞧着王姮姬那女人也没多珍惜,嫌弃佛经被太厚盖着潮热随意丢弃,郎灵寂竟然也容得,陪她笑语解颐,助纣为虐。


    这夫妻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行我素,实在欺人太甚。


    许太妃心疼自己那一马车的宝货


    许太妃对建康心灰意冷又动了回北方琅琊郡的心思。王氏的富贵虽然迷人眼终究不属于她。同样继子终究是继子比不得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


    这建康城里的所有人都欺负她。


    许昭容也不能保持以往的淡薄不竞。


    她总以为雪堂表兄对她有青梅竹马之情就算她不争不抢照样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以及全部的爱。


    现在危机正渐渐袭来。


    王姮姬并非高门病榻木讷女做事独树一帜有着与生俱来的豪门傲慢。


    琅琊王氏的主母就是主母稍微有点动作别人就遭不住了。


    何况王姮姬根本没怎么动作。


    原来不争不抢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以及全部爱的人是王姮姬。


    许昭容十分落寞终于认清了事实自己在郎灵寂眼中什么都不是比不上主母的一根头发丝。


    琅琊王氏不倒王姮姬永远是主母。郎灵寂即便不喜欢王姮姬会与王姮姬维持夫妻关系保证主母的体面。


    可许昭容永远没有这样的保障。


    投胎真是不公平真情在权力和利益面前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许太妃心急如焚,对许昭容说:“昭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见面三分情,你得赶快去侍奉你表兄,挽回情面。”


    因为那日山路的事,郎灵寂怀疑她们姨侄俩蓄意陷害琅琊王氏主母,她们跳进黄河洗不清,落得眼下这么个尴尬处境。


    许昭容得赶紧入门为妾,否则过了这段时日,她没有建康城户籍,会被当成流民逐出去的,到时万事皆休。


    她这种瘦马的身份,离了郎灵寂没什么好归宿。正室娘子想都别想,出了门只能给县令那种肮脏人为奴做妾。


    既然同样是做妾,何不给天下第一士族的琅琊王氏做妾,起码风光体面,锦衣玉食,夫君又生得玉树临风。


    许昭容有意无意地靠近郎灵寂与王姮姬,讨好这夫妻俩,送上自己精心织绣的一些小香囊,试图挽回关系。


    然郎灵寂根本不出现,王姮姬更是看都不看将她的心意当垃圾扔了。


    这对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傲慢。


    ……


    永宁寺正式改建,尘埃落定。虽中途经历了一些波折,好在结果尚可。


    寺庙改建完成后,流离失所的比丘可以暂在此修行,缓解建康城中压力。


    此事既办妥,王姮姬回转琅琊王氏,参与一场入冬的家宴。


    这场家宴完全是为她办的,她在前往永宁寺的途中遇险,王氏子弟人人心焦如焚,每日都有大量书信涌入问安。


    王戢听说九妹遭遇了贼匪,更是暂时放下手中军务,不远千里从江州连夜赶回建康,跑死了五匹马。


    王崇等人商量着,干脆办一场宴,让大伙儿过来亲自看看主母,也就心安了。


    许太妃和许昭容默默跟随在王姮姬身后,对于乌衣巷琅琊王氏的富贵气象,再一次有了深刻的认识。


    当真是华夏首望,盛世风流。


    高朋满座,好友如云。


    富贵像一阵罡烈的热风,扑面燎在脸上,眼花缭乱,让人喘不过气。


    王家举足轻重的人物几乎全到了,纷纷杂杂齐聚于此,每一位都是在朝中担任要职,跺跺脚能引起地震的高官。


    伴随内侍一阵洪亮的喊声“襄城公主驾到——”一头戴凤冠身披罗衣似神仙妃子的女子驾临,酷似洛神,乃当朝公主。


    襄城公主摆摆手叫众人平身,直奔王姮姬,拉住她的手,熟络而担忧地叙寒温,二人亲密无间恰似姊妹。


    许太妃和许昭容出身于北方衰微之族,未曾见过这等盛景,不禁看痴了眼。置身于琳琅满目的王氏子弟中


    宛若瓦砾置身于满门熠熠生辉的珠玉之中满目缭乱。


    按照家牒琅琊王氏在本朝官居五品以上的有贰佰一十二人朝中五品官员总共才有四百多人琅琊王氏几乎占到了一半。撇去三公不论族中能做到六部尚书、州郡太守这样的长官不计其数。


    贵族是一个靠官场故旧、师生情谊、两姓联姻、同窗交友联络起来的圈子若无名门右姓的背景即便再有钱也是区区暴发户融不进真正的贵族。


    而这些族人只认传家戒指和宝刀把王姮姬当作唯一的妹妹唯一的家主众星拱月唯命是从遵家主不遵圣旨。


    此刻琅琊王氏子弟对于许太妃这位名义上的婆母熟视无睹最多就稍微一点头根本不给面子。


    说实话凭许氏这样的门户无世袭之爵无族祚之资连给琅琊王氏提鞋不配的家族能登临王氏宴会实属抬举了。


    许太妃的脸铁青。


    摊上这么一个谱儿比婆母还大的儿媳妇算她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边郎灵寂正与王家人闲聊着他虽为外姓女婿并未遭到排挤言谈如常风宇调畅不仅能融入琅琊王氏中去更隐隐像家族的领头人。


    王家王戢管军事郎灵寂管行政相辅相成手足互搏琅琊王氏的天下就是他们二人撑起来的王姮姬的家主之位也是他们二人勠力扶持上去的。


    郎灵寂在这个家族的地位极特殊旁人无法相提并论。他和许太妃等人名义上为亲戚实则待遇迥然不同。


    说来说去外人只有许太妃和许昭容罢了。


    许昭容畏怯地躲里在许太妃身旁牙关紧锁脸上红得滴血难堪至极。


    她难堪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刚才见到王姮姬摘下的面纱大病初愈的样子——


    髻绾乌黑发堕马碧玉簪。颜若新月清辉淡匀胭脂一笑两酒涡。


    琅琊王氏的第一美人。


    王姮姬不仅不丑


    如此洁腻肌肤典雅举止从容不迫自带贵气的仪态一看就是从小在富贵窝浸淫的实打实用金钱养出来的贵女。


    主母不是貌若无盐前几日脸上暂时浮肿罢了。


    许昭容有种跌落深渊的绝望感唯一引以为傲的容貌优势都失去了内心深处腾起了浓重的嫉妒。


    本以为王姮姬人老珠黄仗着家族地位逼婚上位谁料她这等惊人美貌。


    论容貌论地位王姮姬都是一等一的她还那什么跟王姮姬斗?


    怪


    不得表兄将王姮姬放在心尖。


    穷人的肌肤是不会好的,因为穷人要劳作,要锄禾,要穿荆钗布裙,跑不起牛奶浴,用不起玫瑰花露,更学不得高雅的举止和琴棋书画,连身上带着穷味。


    她能有现在的容貌,还要归功于在秦楼楚馆里呆的那几年,被老鸨子各种挑弄训练,养成了柔情似水的身段。


    但那些风尘的东西,如何跟真正的闺女比?恰如萤火虫与明月,黯然失色。


    王姮姬这般容貌……看来,雪堂表兄极有可能不是被逼婚的。


    众宾熙熙攘攘了会儿,主宴开始。


    琅琊王氏子弟按照辈分以及族谱上的功勋排坐次,人多而不乱,井然有序,规矩极重。


    王姮姬坐于首席,率先落座,旁人才敢落座。王戢坐在她的右边,郎灵寂并不与她挨着,淡漠疏离,远远隔着空气墙,关系并不是很亲密的样子。


    许太妃凭婆母的虚名还能混一个尚可的位置,许昭容却在琅琊王氏强大光环的映衬下如同蝼蚁一般,完全和奴婢比肩在后站着,无半分容身之处。


    女子有这样崇高的地位,不知是福是祸,让身居高官的大男人畏惧了。


    许昭容心思烦乱地想着,她素来习惯像菟丝花一样依赖选中的达官贵人,不觉得王姮姬这般强势会招男人喜欢。


    但她也不可避免地意识到,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多年的成果在旁人眼里根本不屑一顾,贱若小草,可笑可讽。


    她和王姮姬的出身天差地别,从最初就输给了王姮姬。


    主席结束,到最后自由分散敬酒的时候,郎灵寂和王姮姬站在一起。


    他们一夫一妻,肩并肩。


    刚才的貌合神离荡然无存,王姮姬挽着郎灵寂的手臂,唇角带着得体的微笑,二人向家中长辈以及来宾敬酒。


    他们两个还挺会装的,刚才互相漠视宛若陌生人,现在便装作一副佳偶天成的样子。


    许昭容留神觑着,眼神恨恨。


    王姮姬身披珠玉,头戴银色熠熠生辉的对襟步摇,美颈上是月光流华的项链,在熏暖的蜡烛光芒下显得贵气极了,仿佛星月临于眼前,天生就在众人的最中央,走过的地方蓬荜生辉。


    王姮姬要跟谁说话、敬酒,旁人都客客气气,不用点头哈腰地讨好任何人,反倒是旁人过来讨好王姮姬。


    主母与琅琊王站在一起,凸显的是体面二字,完完全全的门当户对。


    许昭容眼底湿润委屈,凭正常的努力,她永远也扒不上琅琊王氏的边,永远不如王姮


    姬的半片裙角。


    曾经梦幻的美梦彻底破碎。


    ……


    宴后。


    王戢私下找到了王姮姬询问她上山遇贼寇是怎么回事脸是怎么回事家中住了个表妹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离开月余的工夫家中就发生了这么许多变故。


    王姮姬见王戢左臂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不断有血珠涌出显然江州战场并不好打真刀真枪乃至性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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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你这是怎了?”


    王戢察觉到王姮姬的目光亦瞥了瞥自己胳膊解释道:“没事赶路时候马失前蹄伤口崩裂了过几天就好。”


    王姮姬道:“江州战场发生了什么你莫瞒着我


    王戢黑眉一皱“二哥明明是问你家中的事你反倒质问起二哥来了。”


    顿一顿终是柔声叹气道“是陛下为难故意不给后援的粮草和兵马致使兵将被流民帅困了三天三夜。”


    王姮姬一惊二哥是家族在军事方面最强硬的顶梁柱万万不能倒下。


    “后来呢?”


    “后来援军来了。原是雪堂在朝中得了我的急信后联合众臣向陛下施压迫使陛下下令增援最终我军才有惊无险。”


    王姮姬闻言沉默良久那人又救了琅琊王氏无形间又欠下了债。


    她不想与那人有利益上纠葛偏偏他还不断施恩于琅琊王氏断也断不掉。


    司马淮与琅琊王氏完全站在相反的阵营帝室与世家的争斗又要卷土重来了。


    “二哥你辛苦了。”


    王戢挠挠头实不愿在妻子或妹妹面前流露软弱的一面简单解释两句一笔带过继续追问起家中的情况来。


    王姮姬也像王戢瞒她战场的事一样瞒着家里的事。并非故意忍气吞声而是说了无济于事徒费口舌。


    “永宁寺一事的确是我冒失了没准备好应付山匪流寇的万全之策。至于脸之前吃坏了东西有些浮肿。姓许的那女子是许太妃带来的暂住的。”


    王戢闻言久久沉默。


    亲兄妹间说话不用点得太透王戢已了然明白王姮姬的言外之意。


    他和她都倾向于报喜不报忧。


    其实他何曾不知被旁人羡慕的九妹家主王姮姬暗地里过得并不幸福。


    九妹当初原本想嫁给文砚之阴差阳错才嫁给了郎灵寂这桩婚事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


    但为了族祚永传唯有做出一些牺牲每


    个王氏儿女都不可避免地舍弃自己私人的意愿。


    “九妹,你在家照应着整个家族也辛苦了。”


    王姮姬作为家主亦知当下处境,王家看似辉煌,实则是豪门夕晖,充斥着看不见的危机。


    今日琅琊王氏的复兴,根本离不开郎灵寂,撕破脸是根本撕不起的。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爹爹王章曾教训子女:无恭皇祖,式救尔后!


    爹爹的遗愿就是琅琊王氏能万世永昌,一代代传承下去,香火不衰不灭。


    天降暴雪,灾民流窜,匪患横行。江州战事吃紧,荆州交州等地群雄割据不断,而陛下蠢蠢欲动,正准备新一轮的改革,可谓是内忧外患。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王姮姬被绑架了,也不能和哥哥抱怨。这个家族需要郎灵寂,需要有人替琅琊王氏绘制蓝图,与二哥并肩作战。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得先挺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二哥,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就别提这些了。”


    王戢闻言振奋精神,将一些江州的好玩意和土仪带给王姮姬,还有两只振翅而飞的仙鹤,活灵活现的,可以养在暖阁。


    “二哥战事太忙,有时来不及庇护你,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别整天闷闷不乐的,二哥看了心疼。没事跟你嫂嫂聊聊天也好,她平日素来会开解人,你们很有共同话头。”


    看九妹方才在宴会上,多么闪烁,多么美丽,多么万众瞩目。九妹天生就该这么尊贵,门当户对的婚事,而不是放下身段去嫁什么寒门。


    他真心疼爱这个妹妹,如果九妹过得不好,他会因违反了爹爹的遗愿,而日夜难安。


    王姮姬道:“好。”


    王戢顿了顿,捏着拳头,又道:“你也不用瞒着二哥,如果雪堂纳妾,二哥绝不会答应的,定会跟他理论分明。”


    他受爹爹遗训照顾九妹,九妹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让她委身屈志嫁予不爱之人已极大不公,岂能再让她与旁人共侍一夫呢?


    “雪堂不是不讲理的人,二哥帮你去说,相信他会答应的。”


    王姮姬五味杂陈,和郎灵寂理论有什么用,凭二哥的口才根本辩不过。


    她现在心态变了,很希望郎灵寂和许昭容混在一起,最好混出个孩子来,这样她就逮到把柄顺理成章和离了。


    “二哥,家里的事交给我吧,你专心上战场,莫有后顾之忧。”


    王戢摆摆手,执意要帮王姮姬去说一说,怕九妹受了纳妾之辱。


    王姮姬倒不那么在意,毕竟跟真正的战场厮杀相比,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影响甚微。


    问起战场计划,王戢答道:“我过些日子拿下江州后,可能还要向荆州进发。长期在外游荡不行,咱们得建立自己的大本营,到时候有雪堂帮我策划。”


    这样,才能长久地为家族赢得荣耀,也使王姮姬的家主之位能长久稳固下去。


    王姮姬叹了叹,过河拆桥,也得等过了河再拆桥。


    现在的情况,终究是无法摆脱郎灵寂的,事事得用他。


    作者有话要说


    标注: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自诗经《蓼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