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给孤滚出来


    到了宅里，下人找了个干净的厅堂。


    谢蕴喝着茶听着明春禀报这些日子的近况。


    明春道：“前日突然有个张掌柜跑来与奴婢说我们订的木头到了。奴婢吓了一跳，看了单子发现是上月底去东洲下的木料单子。一共是大梁二十根，小梁五十五根，其余木料板材一共三十方。”


    谢蕴微微蹙眉：“算算日子从订货到收货不到二十日，东洲这几日雪还没开化，陆路和水路都难行。这木料是怎么运过来的？”


    明春道：“问了，说走的海运，从海上绕了一圈到了运河河口，然后又用船拖进来的。”


    谢蕴越发吃惊：“这么做岂不是伤本？”


    伤本意思是卖方赔钱。


    明春拍了大腿道：“可不是！奴婢细细问了好几次，那张掌柜的才说了实话。原本我们订的木料要一个半月才能发货，到京城起码得两个月。但是……十一爷那边吴大伴打了个招呼，说正巧我们和十一爷订的是同一家木料商。十一爷的木料份额分了我们一份，于是顺手给了我们。”


    谢蕴越听越是不解：“这么说，我们这批木料其实是十一爷的？只是他让吴大伴匀了一批给我们先？”


    “正是！”


    明春难得将事情捋得那么细，说完喝了大一口茶水。


    谢蕴摇头：“这份人情未免太大了些。十一爷要建府邸买木料，他可以不计成本，我们却不能平白承了这一份情。”


    她对明月道：“回去从库房里收拾点上好的补品药材，明日让钱管事的亲自送去。”


    明月应了。


    谢蕴又问：“木料的事算是清楚了，那泥土匠木匠之类呢？你可不要说都是你找的？”


    前阵子明春奉命去修庄子，要找木匠泥瓦匠竟找不到。为了这事，明春急的嘴上起了泡还哭了几回。


    谢蕴记在心里，眼下自然会有疑惑。


    明春听谢蕴这么问，尴尬笑了笑：“小姐英明，这些人都不是奴婢找的。都是吴大伴……”


    谢蕴一听，立刻摆手：“罢了，你不用说了。”


    明春不知她喜怒，忐忑问道：“小姐，您是不是生气了？都是奴婢没用……”


    谢蕴放下茶盏，道：“你先监着工，其余事我自会处理。”


    她说着对明秋说：“扶我去转转就回府。”


    她说着便离开了厅堂。


    明春忐忑，拉住明月问道：“怎么办？小姐看起来不高兴啊。”


    明月道：“明春姐姐你真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的脾气。她年纪虽轻，但自从夫人过世后国公府，还有后来嫁入侯府中哪样不是她一人独自支撑。”


    “她最不喜欢欠人情，也不愿意事事都靠男人……”


    明春心虚嘟哝：“这事也不算是靠男人，顶多算是十一爷照顾，钱还是小姐出的……”


    明月剜了她一眼：“那更不行了。十一爷帮小姐盘下这宅子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现在什么都靠他……小姐才刚合离呢。传出去瓜田李下的，对小姐清誉有损。”


    明春听了越发忐忑：“那怎么办？可这些事没有十一爷帮忙，小姐想要个新宅子可是千难万难。”


    明月叹了口气：“罢了，小姐一向是有主意的。看小姐怎么处置吧。”


    谢蕴在宅子走了一圈，只觉得钱侍郎的宅子果然是又大又好。亭台楼阁，曲廊回转，当真是如画中似的。


    只是地方大，走起来便累了。


    她对明秋道：“我歇歇，一会就回去。”


    明秋笑道：“小姐急什么，这是小姐的宅子，多待一会儿也是不打紧的。再说国公府中也没有什么值得小姐操心的，早回晚回都是一样。”


    谢蕴愣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已是自由之身。


    府中的确是没有半死不活的夫君等着自己伺候，也没有体弱多病又矫情的婆婆专门等着磋磨几下，更没有其余两房明争暗斗，几百号下人眼巴巴看着自己。


    她长吁一口气：“是，说得极对。我是自由身了。”


    自由身……这三个字她细细在嘴里品味，心里默念着面上渐渐有了真心实意的笑意。


    是啊，自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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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了一十七年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的可贵。


    她对明秋道：“去整点小菜酒水，若是厨房没有就去酒楼买点来。我要在这园子先吃点用点。”


    明秋高兴应了一声。


    谢蕴又道：“明春辛苦，让她待会也来。”


    明秋越发高兴。


    谢蕴含笑看她蹦蹦跳跳走了，于是在花园中慢慢散步。


    钱侍郎搬得匆忙，花园中不少名贵花草都在。此时正值春末，鲜花盛开，草木葳蕤。


    谢蕴越逛越深，一直到了花园深处一处凉亭才歇脚。


    凉亭旁边是一泓清澈泉池，泉水顺着假山流下，水声潺潺，汇成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小溪绕了凉亭一圈，然后汇入穿过府中的水渠中奔向远处。


    谢蕴坐在溪边，突然脱了鞋袜将走得酸痛的脚放进水里。春末的泉水冰灵灵的，她不由笑出声来。


    冲了一会儿脚，她舒心望着天际。


    天际一大片火烧云，将整个美丽的院落映得如梦似幻。


    突然一墙之隔有什么“哐当”摔倒的声音。


    谢蕴好奇站起身，想踮起脚尖查看，但奈何高墙太高什么都瞧不见。


    此时明秋拿了茶点过来。


    谢蕴问：“隔壁是什么院子？”


    明秋也不知道，只道：“可能是隔壁的云香馆吧，就是从前大户人家买戏班子，让戏班子住的地方。”


    谢蕴起了好奇心，看了看，指着一旁的梯子道：“扶着我去瞧瞧。”


    明秋吓了一跳：“我的祖宗啊，这可不能爬，万一摔下来呢？”


    谢蕴想了想也是，一转头发现假山旁有个废弃许久的门。她试了试，木门竟然可以打开。


    她笑道：“我说呢，这怎么没有门进去。”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传来低沉愠怒的声音：“谁？是谁在那边偷看孤？给孤滚出来！”


    谢蕴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愣住。


    不过很快她便知道了这隔壁并不是所谓的云香馆，而是非要和她做邻居的——肃顺亲王，龙胤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