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方的一步步走近,柳岁岁双眼一点点睁大。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身体不自觉前倾,想要拼命看清对方的长相,甚至一度忘了呼吸。


    她以为只是长得像罢了。


    毕竟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三年,可随着对方一点点走近,随着他的整张脸暴露在大殿的光亮之中……柳岁岁仿若在做梦。


    她直直地盯着那张脸,无数的午夜梦回,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最思念的亲人。


    她以为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的父亲,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直到坐在她身边的闫述发现了她的异常,他微微靠过身子,抬眸看她,却意外的发现她满目震惊地看着那位刚来的柳大人,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动不动。


    他有些担心,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柳岁岁好像没知觉,一动不动,眼睛依旧看着那位柳大人入了神。


    “欢喜。”他叫她,“柳欢喜!”


    他声音就在她耳边,柳岁岁猛然回神。


    但她眼睛一直焦注在那人脸上,半分也没移开,只喃喃出声:“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闫述觉得她太不正常,伸手拉了她胳膊一下,“你一直盯着柳大人看什么?”


    柳大人……


    柳岁岁这才真正回过神来。


    她看着闫述,声音急迫:“你认识他?”


    “见过几面,不熟,他是王上身边最得宠的谋士,王上对他极是信任。”


    “他叫什么?”


    “前几日我帮你打听了,他叫柳宣平,也是苏城人,三年前来的御龙山庄……”


    他后面说的话,柳岁岁一句没听清。


    她脑子不停地回荡着闫述的那句……他叫柳宣平苏城人……


    她的父亲柳昭墉,恰好字宣平。


    三年前来的御龙山庄……他三年前被山匪所杀,除了半截手指和一身染血的官袍,什么都没留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以为他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柳岁岁猛然想起一事来,上次路过苏城,江夫人将她一人留在屋里,看着她欲言又止地提起她父亲可能还活着的事。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对!


    她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父亲若是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她是他最疼爱的娇娇,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牵挂……可此刻,柳岁岁看着他走过来,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在慢慢坍塌崩溃。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过的情绪一瞬间将她湮灭。


    她心如刀绞……


    大概是她的视线情绪太浓,经过她跟前的柳昭墉下意识地就要朝她看过来,可就在他转头之际,东福尖细的嗓子传来。


    “王上驾到。”


    柳昭墉的注意力被吸引,他立马领着身后的姑娘快速走到对面位置上。


    闫泰走进来,他一身明黄龙袍,头戴王冠。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端坐在龙椅之上,抬眼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柳昭墉身边那位小娘子身上。


    对方一身胭脂襦裙,挽着双花髻,只简简单单斜插着一对簪花,看起来格外娇俏动人。


    “柳卿身边之人是谁?”


    柳昭墉立马拉着柳如月站了起来。


    “回王上,她是小女如月。”柳昭墉看向柳如月,“去给王上见礼。”


    柳如月立马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她朝闫泰轻轻一福身,声音透着苏城特有的软糯甜。


    “如月见过王上,元吾王万寿无疆!”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过动听,让闫泰眉目舒展。


    他满眼笑意:“如月,这名字真好听。”


    “多大了?”


    “小女今年十七。”


    闫泰微微颔首,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朝一侧某个位置看过去。


    见柳岁岁正盯着柳如月发呆,他朝她招了招手:“柳欢喜,你过来。”


    脑子一片空白的柳岁岁根本没听见他在叫她。


    直到闫述伸手轻轻推她:“你怎么又在发呆?”


    柳岁岁猛地回神朝他看过去,就在这时,闫泰再次叫她:“柳欢喜?”


    柳岁岁回过头,看向高处。


    见闫泰冲她招手,柳岁岁艰难起身,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对面。


    对面站着的柳昭墉也在同一时间朝她看了过来,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柳岁岁迎上他震惊的双眼,心里有一刹说不出的快感。


    她也在这一刻终于确定,眼前此人便是她三年前‘意外’被山匪所杀的父亲柳昭墉!


    坐在高处的眼泰冲她招招手:“柳欢喜,你上前来。”


    柳岁岁收回视线,抬脚走到柳如月身边,无视她看过来的视线,抬头看着闫泰。


    声音清脆利落:“王上。”


    柳欢喜没上来之前,闫泰觉得柳如月长相娇俏,他甚是喜欢。


    可当柳欢喜站到她身旁的那一刻,柳如月一瞬间失色,变得普通起来。


    同样是一身红裙,柳欢喜即便是不施粉黛,也犹如春日最娇艳海棠,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柳如月暗暗拽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听说王上最近偏爱娇俏可人小娘子,今日费劲心思打扮了好半天,却偏被身边这个叫柳欢喜的抢了风头。


    偏她还姓柳,听她那口音,也像是苏城人。


    真是晦气!


    但一想到自己父亲是王上身边最得宠的臣子,柳如月又微微抬起头,一副骄傲而清高的样子,对柳岁岁不屑一顾。


    柳岁岁倒是对她没什么感觉。


    亲生父亲死而复生这样的事她都能接受,何况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姐姐?


    呵……大她两岁的姐姐!


    她心口堵得难受。


    原以为她是父亲捧在手里的唯一,可到了这一刻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在生她之前,他竟已经在外面有了其她孩子。


    对方叫柳如月,她叫柳岁岁。


    柳如月。如月如月。


    她猛地想起一个成语,叫作‘如月之恒’。


    寓意着此人像上玄月一样逐渐圆满。


    多好的寓意,包含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最真的期盼。


    可她叫柳岁岁……


    她想起自己曾经拽着父亲的袖子问:“我为何要叫岁岁?岁岁不好听,父亲重新给我取个名字可好?”


    他当时说的什么?


    柳岁岁仔细回忆着,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想起来。


    他说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寓意岁岁平安。


    所以你看,从一开始他就不爱她。


    连名字都不屑给她取。


    可他却偏偏要装得疼她入骨的样子,迷惑了她这么多年。


    呵!


    真虚伪!


    不过一个连死都要造假的人,还能求他有多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