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正空随着童子沿着回廊甬道蜿蜒，在假山流水间行进，来到了湖心岛正中间的九层白塔下，这才发现并非他一个人被大先生召见，已经有几个术士站在了塔前空地。


    都是熟人。


    看了一眼，苍正空恍然大悟。


    这些人和他一样，最近都有出任务。


    看来，这是一次例行的清理仪式，防止施法的灵神法身沾染外魔，也防止他们这些术士心魔作祟，产生异变。


    此时，灵神法身虽然没有降临附体，控制苍正空，却因为苍正空随身携带着铃铛的缘故，顾夕朝却也能够通过他的视角观察四周，只不过，没办法感知他的想法。


    ……


    九层塔顶的一间静室。


    大先生和木青分坐在案几后面，相对而坐，在他们中间，一个妙曼身姿眉目如画的宫装女子挥舞着云袖，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丝竹声翩翩起舞。


    “此间乐，不思归……”


    木青拿着酒壶喝了一大口，大声喊道。


    “我是酒仙，你是酒鬼……”


    大先生看了木青一眼，笑着说道。


    “酒鬼好，酒鬼好！”


    “我愿此生醉死于酒乡之中！”


    木青放下酒壶，正色说道。


    “好！”


    “你我今日可尽兴而归！”


    大先生挥了挥手。


    丝竹声戛然而止。


    还在翩翩起舞的宫装女子收起云袖，朝着大先生行了个礼，随后，化为虚影腾空而起，飞入了一侧的画壁，出现在画中的一间亭子内，望着亭子上空的月亮发呆。


    “没丝竹之音，无天女妙舞……”


    慕青摇摇头。


    “不乐也！”


    大先生笑了笑。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暂缓片刻……”


    说罢，他长袖一抖，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金黄色的剪刀，闪耀着灿烂的金色光芒。


    之后，再一抖。


    一张白纸从长袖内飘了出来。


    一手持剪，一手握纸。


    “咔嚓咔嚓……”


    三下五除二，大先生就剪出了一个纸人。


    他朝那纸人吹了一口气。


    纸人突然有了生机，一点点凝实起来，最后，变得和大先生一般模样。


    纸人朝大先生作揖说道。


    “我去去就回……”


    说罢，大踏步走出门去。


    木青望向大先生，表情艳羡地说道。


    “还是你们术士厉害……”


    大先生笑了笑。


    “你我同在红尘俗世厮混，被万千因果牵绊，大家差不多，若不能飞升成仙，也就做不到超脱，武道也好，术士也好，亦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有酒当歌且畅怀，莫使金樽空对月！”


    “来，饮胜！”


    说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


    “说得好！”


    “值得浮一大白！”


    木青拿起酒壶，仰天喝了一大口。


    ……


    九层白塔下方，纸人大先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我进来……”


    他轻描淡写说道。


    苍正空等人也就随他一起进入了九层白塔。


    塔底是一个空旷的巨大房间，两侧有着旋转楼梯，左侧的是向上，右侧的则是往下。


    这九层白塔下方还有地下室。


    苍正空等人顺着右侧的楼梯往下而行，到了地底，又沿着长长的甬道走了一段路。


    甬道两侧有着长明灯。


    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扭曲得厉害，所有人都没有出声，甚至屏住了呼吸，只有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敲破了地底的宁静。


    甬道两旁也有门。


    青铜铸就的房门紧闭着。


    房门四周篆刻着符文，上面蒙着血红的光。


    在门后，貌似关押着许多可怕的怪物，哪怕有着法阵遮掩，却也有恐怖的气息弥漫出来。


    苍正空低着头，鼻观心，心神牢牢地落在腰间的血红铃铛上，如此，那些在耳边疯狂的呢喃方才像是隔着一层窗户，虽然能够听见，却无法进来。


    纸人大先生站在了一扇门前。


    这扇门和其他的门不同，虽然也是青铜铸造，却没有铜锈，不像其他门那样一片墨绿。


    这扇门蒙着一层淡淡的血红光芒。


    门的上方画着一枚小小的铃铛。


    纸人大先生挥了挥长袖，不知道把什么打在了门上，血红的青铜门缓缓打开。


    有血红色的光芒从门后蔓延出来。


    “进来吧！”


    纸人大先生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苍正空和其他术士在纸人大先生的注视下，鱼贯而入，进入了那个房间。


    房间空旷，四壁却篆刻着血红的符文。


    符文和符文之间，镶嵌着一块块晶石，七彩缤纷，闪烁着七彩的霞光。


    头顶的房梁，悬挂着一个巨大的血红色铃铛。


    苍正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也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小步走着，来到了一个蒲团前。


    他跪坐在蒲团上。


    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地面。


    地面上，也篆刻着符文，形成了沟壑。


    借着苍正空的视角，顾夕朝所见的也就这些，他感知不到苍正空的想法，也就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大概率是什么仪式？


    有趣！


    纸人大先生站在门口，比划着符印，拿出一个玉玑子，轻轻敲打，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他轻声说道。


    “开始吧！”


    声音落下，房间内，突然卷起了一阵风，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风？


    不！


    这是某个存在的呼吸。


    苍正空深吸一口气。


    他伸出手，将系在腰间的血红色铃铛摘了下来，然后，非常恭敬地双手举着，举过了头顶。


    其他人也是这样。


    全都是铃铛，只不过，大小不一，形状不同。


    此时，都由双手举着放在头顶上，然后，随着那巨大的呼吸声，被风卷着往上空升腾。


    如同百鸟归巢，被那个巨大的血红色铃铛吸纳。


    同时间，顾夕朝感觉自己在飞行。


    魔种随着灵神法身投入了灵神本体。


    是的，那个巨大的血红色铃铛也就是苍正空等术士供奉的灵神的主体，被钦天监放在九层白塔的地底祭祀。


    也可以说是，拘禁。


    灵神法身被本体收回，有强大而恐怖的气息降临，清扫法身上任何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通过魔种的感知，顾夕朝发现某些法身上面的确有着异常气息。


    此时，如青烟一般消散，被本体吞噬。


    当然，对铃铛娘娘这个灵神来说，顾夕朝的魔种也是异类，也在清除吞噬之列。


    那一刻，顾夕朝也有感应。


    恐怖意志如山一般降临，翻滚如潮，冲刷着灵神法身的同时也在冲刷魔种。


    有威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