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急着给林以冬回消息，而是先点进黄程的对话框里编辑了条信息出去。


    再抬眸时，只见刚刚那个换药的护士小姐姐还站在那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度眉头继续往下沉，平日里他虽一副冷清模样，但对女生很少有这么冷过脸的时候。


    “还有事？”


    他语气算不上好，赶人意味明显，也是要发火的前奏。


    护士小姐姐当即红了脸，本还想着确认一下两人的关系，毕竟也没见他急着给对方回电话解释，见状她已经顾不得其他，忙点头对沈度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便急急跑出病房外。


    沈度胸口剧烈起伏，侧过脸，长长的眼睫下压，视线落到左手手背上的滞留针上。


    刚刚挂了个吊瓶，现在药瓶里还剩一半的药液，他扯了下唇，然后毫不犹豫地拔下针头，似是不觉疼，最后连带药瓶一起丢进病床前的垃圾桶里。


    这时拿在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黄程打来的电话。


    他按了接听，将手机附于耳边，然后转身朝窗口走去。


    “喂，度哥？奶奶现在没事儿，我刚刚陪奶奶从医院回来，顺道还去买了水果。”电话那头顿了顿，时不时还能传来黄程安抚奶奶的声音，似是安抚好了，黄程的声音又继续透过声筒传过来，“对了，奶奶的体检报告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医生说可能有点老年痴呆的前兆，让我们平时多注意点，不过你放心啊，奶奶有我照看呢。”


    黄程最近又物色了个汽修的工作，他没沈度过目不忘的脑子，也不爱待在学校里，他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子。


    他觉得趁着年轻还是得学门手艺，于是前不久又回到云城，顺便还拜了个师，如此便打算这俩天把这头的工作辞了。


    边学边赚钱还能帮沈度照看奶奶，简直三全其美。


    沈度伸手捏了下太阳穴，说：“谢了，黄程。”


    黄程：“度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啊。哦对了，你和小妹妹你俩咋了，电话都打到我这头了，听那语气贼着急，你怎么还在医院？该不是出啥事儿了吧？”


    沈度扯唇笑了下，“有你这么咒我的吗？我要真有事，你接的就是殡仪馆的电话了。”


    黄程连“呸”好几声，接着说：“你没事就好，我这边要过马路了，绿灯了先不说了。”


    沈度“嗯”了声，然后挂掉电话。


    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拉开窗户，点燃。


    烟气顺着肺腑周游一遭再顺着鼻腔沉沉呼出，窗户玻璃上很快映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视线朦胧中，忽然出现一抹淡粉色的身影，沈度靠近窗口，伸手擦掉窗户玻璃上的雾气。


    林以冬正站在医院楼下，一身淡粉色的运动服，马尾高高扎起，白皙的小脸清晰可见，只是眉头深拧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而后低眸看向手机。


    不过两秒，沈度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暗骂了一句，然后暗灭手中的烟。


    ……


    林以冬站在医院楼下，看着电话一直处于未接听的状态，不由得心急。


    人在遇到不可预料的事情的时候，总是愿意往坏的地方猜测。


    比如，沈度该不是出车祸了？或者现在已经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亦或者已经被盖上白布了。


    林以冬真的要急哭了，她很害怕沈度像之前一样不告而别。


    她用手背擦去眼角溢出的泪，然后保持着手机拨打电话的状态，转身跑进医院大楼里。


    来的路上，她已经跑过两家医院了，这家医院要是还没有的话，那她只能去求奶奶查一查了。


    医院大厅里，林以冬刚冲到挂号台，骤然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她。


    沉沉的一声“林以冬”，像是穿透耳膜直敲心脏，足以叫她自乱阵脚，她慌乱回眸，与沈度在人潮中对视。


    少年清隽的左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划痕，许是时间有点久，已经微微结痂。


    宽松的外套套在身上，除了脸上的伤，好像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至少还能冲她挑眉。


    林以冬松了口气，但很快心脏像是被人捏住，酸胀难耐。


    她强撑着没掉眼泪。


    她那么着急地找他，担心他。


    可他呢？好像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既不接她的电话，又不回她的消息。


    他到底有没有把她真的当成自己的女朋友，把她放在心上。


    连黄程都比她先知道他的动态。


    林以冬沉沉吸了口气，捏紧背包带，错开他的视线，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医院大厅门口跑去。


    她跑得又急又快，不禁在心底暗骂自己。


    以前她总觉得不就是谈个恋爱吗？为什么身边总有人要死要活的。可细想，她现在不也是这样？


    她气冲冲地拦了一辆出租车，正要上车的时候，手腕突然一紧，她回眸，沈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跑出来，她咬唇侧过脸，沉声：“放开。”


    “好。”沈度淡淡道。


    但手腕上的那道力量却愈发紧，难以挣脱。


    司机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透过开着的后车门看他俩，催促道：“干吗呢？还走不走啊？打表呢。”


    沈度看着林以冬，紧抿着唇，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张一百丢进后车座，然后顺手关上门。


    不到一秒，司机开着车扬长而去。


    林以冬：“……”


    这时沈度微微松开手，但依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不让她轻易离开。


    林以冬现在还在气头上，并不是很想理他，于是像他平时一样，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模样。


    沈度就这么扯着她，也不说话。


    外面风很大，她白皙的手指开始泛红。


    沈度眉头微蹙，刚要开口，这时林以冬突然转过身来，对他又推又打。


    最后是嚷。


    “沈度，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一条都不回我？”


    “连黄程都比我先知道你的状况。”


    她鼻音很重，“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有没有把我当女朋友？”


    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推也推不动，逃也逃不走。


    林以冬最后哭了。


    不似第一次见面时的嚎啕大哭，而是闷闷的哭，连哭喘声到最后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几不可闻。


    沈度心口有些酸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抵向自己。


    她可以和他大闹一场，但绝不可以是这个样子。


    沈度下巴搭在她白皙的肩颈处，说：“对不起，我错了。”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他只是不希望她担心自己，何况这也是他第一次谈恋爱。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他竟然不同以往，难以第一时间找到合适的办法告诉她。


    尤其是对她，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以至于造成现在的局面。


    小姑娘似乎是哭累了，似是无所谓了，总之一点反应也没有。


    沈度紧紧搂着她，心彻底慌乱，继续对着她说：“我没有不把你当女朋友，林以冬。这次是我不对。”


    ……


    最后沈度领着她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


    咖啡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没一会儿林以冬的手就热乎起来，只是依旧冷着张脸。


    沈度觉得这样也挺好，要是真就几句话哄好，那她得多好骗。


    林以冬察觉到沈度翘起的嘴角，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有些生气：“你笑什么，不许看我。以后都不准看我。”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她恶狠狠地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看得人心软软的。


    沈度又点了一杯热咖啡给她暖手，林以冬毫不客气地接过，“别以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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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我就会给你好脸色看。”


    沈度垂眸低笑一声。


    这个时候咖啡厅里人不少，两人挑了处还算安静的地方，轻易没人会过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林以冬忽然警惕起来。


    沈度：“你说呢？”


    他猝然长腿一跨，坐到她这边的沙发上。


    林以冬小声惊呼一声。


    这是两人座，因此沙发都是单人的，沈度过来直接将她一把抱在腿上。


    似是听到动静，坐在不远处的其中几人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小幅度地推搡了下沈度圈着她的胳膊，“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能好好听我说？”


    沈度语气有些欠，偏偏又真说到点子上了。


    她短暂的沉默了几秒，沈度又将她往怀里圈了圈。


    “……”


    “我没想瞒着你。”沈度兀然开口，小心地观察林以冬的神色，见她没抵触，于是继续说，“我看到你消息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而且，那电话不是我挂的，是来换药的护士擅自接的。”


    听到换药两个字，林以冬呼吸一滞，偏头去看他脸上的伤。


    凑得近了，才发觉他脸上的伤根本没处理过，贴近眼角处的伤痕最深，看这伤痕应该是被人挠的。


    她以前帮王贵出气和那帮坏男孩对打的时候也经常挠他们，伤口就是这样的。


    她呼吸放轻，不由得猜想，他这是和人打架了？还是女的？


    沈度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一会儿眉头拧一下，一会儿紧抿下唇。


    模样可爱得紧，他忍不住逗她，“怎么，心疼我？”


    “谁心疼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林以冬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有意无意地瞥一眼他脸上的伤口，被发现后又垂眸扣手指，“我只是在想你要是破相了，肯定没人要你了。”


    沈度呵笑一声，“那只能缠你了。”


    “……”


    他边把玩她衣服上的帽绳边继续说：“这伤是见义勇为弄得。”


    “见义勇为？”林以冬不禁道，“陌生人都比我重要。”


    她又忍不住怄气。


    沈度坐直身体，向前倾斜身体靠近她的时候伸手捏了下的脸，笑了笑，“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可爱？”


    林以冬难得的没打掉他的手，只是轻"哼"了声。


    “路上遇到一个男的抢包，我就帮了个小忙。”沈度不以为意。


    “那你也不行啊，被人伤成这样。”她忍不住吐槽。


    当时沈度路过一个窄巷子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争执，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于是等路灯变绿之后过了马路，但最后又折返回来。


    是一个男人在抢一个女人的包。


    沈度上前帮忙，他几下就将包抢过来，正要抓那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开口说是他老子。


    他当即大脑死机一秒，因为的确是沈智的声音。然后那个大妈还真信了沈智的那套说辞，认为他和沈智是一伙的，于是趁他不注意上来挠了他一抓。


    那大妈边抓他还边说：“怪不得，我就说就路过那么多人都没人帮我，就你来了。”


    沈度也不愿多解释，大妈后面就不停地嚷嚷着要将他和沈智一起送警察局。


    最后沈智趁机跑了，大妈抢过包后，骂骂咧咧了他一路。


    只不过他在大妈朝自己伸出手的时候虽然已经迅速躲避，但还是被她抓伤了。


    沈度笑了下，模样混吝，“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林以冬感受到大腿旁抵着她的那根火柱，难得地咂舌。


    憋了半天，才叫了下他的名字“沈度。”然后嚷嚷着要下去。


    沈度“啧”了声，眉头轻皱，似乎真的疼，“别乱蹭。”


    他声音有些哑，又很欠地盯着她看，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