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文反应过来：“那天你是想打我的电话，结果错打给我哥了？”


    江熙宁没否认。


    于天文心中窃喜，又看了眼他哥，“怎么会，你们之前没联系吗？”


    发动机轰鸣声发出低沉的声响散在夜色里，轮胎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前方的路口，绿灯倒数三秒。


    3、2、1。


    黄灯闪烁。


    披着月色和霓虹灯疾驰的庞然大物在停止线前骤停，像是追赶猎物的野兽遇到拦路的荆棘丛。


    西装裤下，隐秘的、看不见的暗色中，肌肉一寸寸收紧。


    车子急速停下，江熙宁没有防备，强大的惯性产生压迫感，像心脏被人捏了一下。


    黄灯跳红。


    于付忱的眼尾、耳尖皆渡上一抹猩红，他挂了空档，往后一靠，问：“同一个？”


    “……”


    江熙宁有打算借着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当初的乌龙电话，可是并不想扯开这个话题。


    突然车停下来，便有了种等她继续的诡异感。


    场面沉默了一瞬。


    “……哥。”


    于天文开口解释，是在派对游戏时取着玩的。


    当然这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所想。


    “我那天联系你是想让你来画廊退画，”江熙宁扯回正题，“但我那时已经拉黑你了。”


    于天文的笑容消失。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我没来得及和衣家惠说清楚让你误会了宁宁。”


    “这不是重点。”


    “这就是重点。”


    这是要打辩论赛吗？冷处理不行，直面沟通也这么费劲？


    江熙宁带着困意的脑子有点烦躁。


    “理论上来说，你浪费自己的时间做任何事都是你的权利。你花自己的钱买东西，也是你的自由。”


    不对，他花的不是自己的。


    红灯结束，路灯亮起。


    于付忱重新启动车，隔着后视镜，看向江熙宁。


    她的嘴型很漂亮，像蜜露般莹润的唇，一张一合像盛放的红玫瑰。


    管不着、浪费。


    尽是些扎心的词。


    于天文难受：“宁宁，我想给你惊喜，我想你开心。”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男生倾尽所有制造的浪漫呢？


    江熙宁闭了闭眼


    好累了，想闭麦。


    可是……江熙宁转念想到最近于付忱帮她，不都是为了他这宝贝兄弟吗……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再吸一口。


    一定是她话术的开场白不对，重来！


    江熙宁直接搬出结论：“我的画廊，买画不赠老板！”


    于天文听着这些话幼小的心灵再次受到了打击，那张漂亮的嘴巴一开一合，无情的话就和冷箭似的，专往人心口上扎。


    “宁宁，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告诉我我哪里不好，我改成你喜欢的样子行吗？”


    江熙宁摇头：“你适合更好的。”


    但我是最好的。


    于天文坚持：“即使是不喜欢一幅画，也总有一个不喜欢的理由吧？”


    这个问题，关乎她专业，江熙宁停下仔细认真思考了两秒。


    她选画，好像都是靠她个人的审美直觉，不假思索、即刻把握。第一眼没有感觉的，即使看第二眼，她也很难被惊艳。


    确认之后，江熙宁说：“不喜欢一幅画，我第一眼就会确定。喜欢也是。”


    不过她不确定，人是不是同理。但是为了让于天文死心的更彻底，她说：“人也一样。”


    说这话时，于付忱的目光不偏不倚的看过来。


    江熙宁与他对视，默默摊手，看吧，她真的有在努力的拒绝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江熙宁感觉这人还是不高兴。


    “我不信，难道你和以前的男朋友，都是一见钟情——”


    车子猛的向右打方向盘，靠边停下。


    于付忱：“下车！”


    江熙宁：“？”


    对她的劝导结果不满意不必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吧。


    江熙宁从窗户里看出去，虬枝高耸的梧桐树、暗淡清黄的路灯，树与树之间是照不透的斑驳疏影。


    江熙宁方向感很差，也不记路，属于没有导航出不了门的人。看路的长相，貌似是停在临江路上。


    于付忱握着方向盘，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但语气却严肃的让人下感觉犯下了什么天条：“怎么，需要我请你？”


    下就下呗。


    江熙宁对着他的后脑勺瞪了一眼，拿起包，正要伸手去开门，却见副驾驶上的于天文用力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下车后，想起什么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江熙宁：“宁宁，跟我一起走好吗？”


    江熙宁的第一反应是，刚才“下车”不是和她说。


    第二反应是，她干嘛跟于天文下车？


    于付忱没了耐心，自己也下车，从车前绕过走到副驾驶旁，拎起于天文卫衣帽子向远处。


    江熙宁能看到，但是听不清两人说什么，手机电量已经耗尽，想打车回去也没法。


    她很累，也很困，


    好闻的独特的沉木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包裹着她，撩人睡意。但她从不会在床以外的地方睡着，尤其还是男人的车里。


    车内，安静的过分。


    车外，激烈的争吵。


    于付忱将于天文带到离车几米远的梧桐树旁，他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眼底凉的厉害，整个人气压非常低。


    “没完了？”于付忱冷声：“纠缠人上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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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于天文这会儿因为江熙宁的拒绝难受的要死，“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我……”


    “我都失恋了”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出不去，于天文生生将它咽下肚去。反正说出来他哥也不能理解，只会得到一顿好骂。


    “事做的难看，还怕人说的难听？”


    于天文情绪上头：“哥！你这么冷漠、无情、也不温柔，以后你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你！”


    于付忱气笑：“你开朗、多情、又温柔的，你喜欢的人就喜欢你了？现在失恋的人是我？”


    “不帮我就算了，还在宁宁面前让我食言，让我没有面子，我还是你亲弟弟，你还是我亲哥吗？”


    于付忱看着清澈又愚蠢的弟弟冷笑：“面子？上一个这么爱面子的已经是她前男友了。”


    “……”


    “你觉得你被拒绝是因为我不让你买画，在江熙宁丢了面子？那你想过人为什么不卖画给你吗？想过为什么她会来医院吗？反思过为什么她会被丁呈骚扰吗？”


    于天文沉默。


    “没想过？”于付忱冷哼，声音中多了严厉，“还是没想？”


    “……”


    “说话、做事前，脖子上面那玩意儿用了吗？不用的话捐了吧。”


    于天文瘪瘪嘴，“哥！”


    “在那搬弄舆论是非的时候，还记得我是你哥吗？”


    于天文再度静默。


    他哥今晚的攻击力比以往高了不知多少倍，那英俊的薄唇一张堪比狙击枪，弹无虚发，发发致命。


    于天文那头就没抬起来过。


    “你成年了，没有人有义务永远托举你、依着你、该懂事了！”于付忱又说：“该学会控制你的情绪，不要让他左右你，上头的时候，做什么、说什么都容易是错的，明白吗？”


    于天文似懂非懂的点头：“哥，喜欢一个人的情绪，也能控制吗？”


    “……”于付忱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喜欢一个人的情绪放的太满，在不喜欢你的人眼里，就变成了缠。”


    半晌。


    于天文平静下来。


    静下来后，也突然明白了点。


    他哥二十多年都活得和个唐僧似的，也没见他对谁动过心。以后大概率在爷爷的安排下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和他讨论喜欢，不合适。


    “算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都没喜欢过人。”于天文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语气缓和下来。


    “我喜欢的人，”于付忱一顿：“也不喜欢缠人的。”


    于天文抬头，喊了一声哥。


    “没有人喜欢被不喜欢的人缠着。”


    于天文似懂非懂的点头：“哥，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于付忱拍了拍他的肩：“距离产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