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望野是幻空大陆的王位继承人。


    身为整个大陆中最出色的天才，望野有着名副其实的天赋精通——她能聆听万物之声，感知森罗万象。


    她能听到生灵稚嫩的呢喃，苍鹰翱翔于苍穹时的呼啸，风吹过时引起海浪的轰鸣。


    万物自化，芸芸众生。


    幻空大陆充满了和平与爱，望野发自内心地爱着这片土地。


    她爱着这样美满的一切。


    2.


    自望野成年那一刻起，卓越的能力再次得到了提升。


    世间万物皆可为她所控，随心所欲的神通仿佛如同获得真神之力那般无所不能。


    她俨然成为所有生灵口中的【神明】。


    可望野一直知道，她不是。【神明】是真实存在的，却并不是她。


    是神明创造了一切，神明给了她力量。


    神明……是她的“母亲”。


    并非孕育她的母树，而是一位她也不知身在何处的“母亲”。


    3.


    自出生起，望野就知道她是被【神明】创造出的“角色”。


    她生活在一本小说中。


    她的脑中总有没来由的神之声出现，随着她的生活起伏，有时密集地出现在她脑中，有时又寂然无声。


    起初望野并不理解什么是“小说角色”，那些莫名出现在她脑中的声音困扰着她。


    待她逐渐习惯后，却发觉那些语句变得不是那么真切时，望野还以为神之声消失了。


    没想到过一段时间又再次出现了。


    望野逐渐总结出了规律——在她习得一项“技能”或干出点儿什么大事时，神之声会进行总结。相反，在她无所事事时，神之声便会变得安静了。


    神之声把这一切称之为“小说剧情”，而她则是“角色”，她的天赋与神通皆是“技能”。望野记住了这些词汇。


    在神之声之后出现的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天外使者，使者们关注着她的生活。望野并不反感这些，甚至觉得有些有趣。


    ——在那些描述她生活的词句中，夹杂着不同声线的“反馈”。


    嗯……那些声音是“她”，或者是“她们”？


    有些陌生的声音只出现过两三次，但望野耳闻则诵，不难分辨。这部分使者如同路过了她的世界，为她停留半刻后向前继续迈进。


    有些声音说着“好喜欢”“写得真好啊”便留了下来，成为望野熟稔的“陌生人”。


    还有少数的使者说着“这么强也太不合理了”“金手指有什么好看的”之类的，抱怨般留下几句后便离开了。


    望野知道那是在说她，可金手指又是什么呢？强者一词她却是能够听懂的……啊，原来即便在天外使者的眼中，她也是少见的强者。


    望野就这样听着各样话语长大。


    她从中感受到大多是善意，就像幻空大陆给她的爱那样。那些少数的恶意被善意涌上前去冲散，很快就被吞没了。


    善意总是在无条件地维护着她，发觉这一点后，望野忍俊不禁。


    天外使者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望野有些好奇，她试着在心中回应，可她们似乎听不到她所说的话。


    她有些怅然，这是少有的她能够听到却无法回应的声音。


    ——同样无法回应的还有神之声，那是在最早之前，她就尝试过的事。


    神之声是望野最初能听到的声音，也是她最熟悉的声音。神之声语调沉静地讲述着她的生活，有时也会不那么沉静，流露出一些活泼俏皮。


    那是她所感受到的爱意最真切的声音。


    望野不止一次地听到神之声称呼自己为“女儿”。


    她给“女儿”安排好了最优越的出身，出类拔萃的天赋，感知到一切的能力。她说，幻空大陆源自幻想空间，这是她为“女儿”创造的大陆。


    神之声从未掩盖过她是幻空大陆的创世者的事实。


    作为能决定一切的创世者，她无条件地爱着“女儿”。望野心想，她可以叫她“母亲”。


    ——爱她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神明。


    望野时不时会想：“母亲”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4.


    成年礼即为继任礼，望野成为幻空大陆的新王。


    她在欢呼声中接过象征着王的权杖，维持着一贯的从容不迫，内心并无太大波动。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做才算作一位合格的王——身为继承人时所学的课程皆为理念，真正的实践从此刻才开始。


    友人们总是盲目地相信着她能够优异地处理好所有事务……但她也是第一次当王。


    不过望野相信，有“母亲”在，她足以应对一切。


    嗯……可能这就是幻空大陆的传统盲目。


    可望野错了，“母亲”竟然如同往日百无聊赖时般寂静，没有那些“如果这样写呢？”的确切语调。望野只隐约听到她在说着什么“角色会长出血肉，女儿凭实力成为幻空大陆之王。”“权谋使人头疼，略写略写，这谁知道啊。”等自言自语。


    嗯？似乎是……没有想法让她自己努力的意思？


    望野哑然失笑。看来母亲并不打算为她提供什么助力——母亲既然已经把这个位置亲手递给了她，她又怎么舍得让母亲失望？


    她自然没什么做不到。


    5.


    望野从最出色的王位继承者变为最出色的王。


    众人皆认可她的强大，她总能处理好一切。


    王的身份好像对她而言并无太大变化。幻空大陆是那样平和，一切都令望野感到舒心。当然，这是母亲创立世界时写下的“设定”，望野听过她那些幻想，她把所有美好的想法都倾注在幻空大陆之中。


    ——望野有些想念“母亲”。


    她依旧在闲暇之余聆听鸟雀鸣啭，看山猫无趣地拨弄杂草，望野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它橘黑相间的毛发。毛茸茸的手感缓解些许孤寂，山猫的心声指引着她多挠一挠下巴。


    但望野不会听话，她多摸了几把山猫的长尾巴，直到它浑身一颤软软化作一摊猫饼才收手。


    王真坏啊，山猫想。接着就如愿被挠了挠下巴的山猫哼哼唧唧更改评价。


    就还行，呼呼，王也没那么坏。


    6.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神之声久未出现，熟悉的使者之声也归于沉寂。


    是母亲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因为她没有成功度过“剧情”呢？可是……她已经成功了吧。母亲是还在“略写”吗？


    望野思绪万千，有些出神。


    神思游走间，望野如曾经做过的千百次那般，主动向“神界”发出感知。


    成年后的忙碌使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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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未尝试过与“神界”沟通，以往的多次回应都并未成功，这次也……


    ……她好像听到了回应的声音？


    她听到神之声略显疑惑地“嗯？”了一下，接着就被切断了感知。


    一切发生得太快，望野有些怔愣。回过神后若有所思，或许是成年时神通使她的天赋增强的缘故？又或许是因着她的权势进一步提升？无论如何，对望野而言实在是再惊喜不过。


    望野果断再次进行尝试，却如同以往那般无声无息。


    但望野并未觉得气馁，这是她第一次触摸到“母亲”的世界。虽然时间很短，可如果她继续尝试下去的话，说不准有哪天真的可以得到“母亲”的回应呢？


    她会变得更强……她想要“看到”母亲。


    望野想让母亲知道，她对她的爱一直知晓。


    她也同样爱着她。


    7.


    在幻空大陆即将迎来冬季这天，望野终于成功地感知到母亲的存在。母亲对她而言不再是遥远的声音，虽依旧看不清容貌，却比以往的缥缈贴近了太多。


    第一片雪花落下，随风飘落着飞舞，打着圈儿旋转，最终融化在望野指尖。


    想离母亲更近一些。


    望野这样想到。


    ——世界感知到了她的无所不能。


    如世界之间产生了混乱，消融的冰晶重新凝结回霜雪，一时之间，万物失衡。


    时间的概念停顿一秒，失序感涌上望野心尖。


    心率陡升，意识恍惚，望野似乎感知到了【宇宙】，璀璨的银河与绚烂的红蓝之色交相辉映，没等她捕捉便转瞬即逝。


    人类相比万物已然是渺小，而在这般恢宏壮阔的景象中，望野难以控制地产生了轻微的颤栗感。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秒，望野脑内恢复平静的一切。


    她什么都没有思考，放空着接受这些。


    无人不是尘芥。


    8.


    再次睁开眼时，望野躺在杂乱的平地上。本以为王位已够硌人，没想到身下的石板更胜一筹。


    望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后观察起周围的景色，空气中并无自然的清新感，反倒带着被污染的气息，与幻空大陆大相径庭。


    ……这是？


    心率骤升，望野胸中涌出了莫名之感，扑腾翻涌起来。心跳突突地提示着悸动，虽还未证实，但她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就是“母亲”的世界。


    她跨过时空来到异界……不再是单纯的感知，而是真切地，如她所愿地，来到了母亲面前。


    她终于做到了吗？


    望野施展天赋，试图聆听新世界的未知之声。


    她能听到神之声吗？能听到熟悉的使者们的期待之声吗？望野闭上双眼，认真地捕捉一切。


    ……可却什么都没有。


    望野第一次发觉，原来世界如此安静。


    她再次施展天赋……却依旧如之前那般，没能听到任何声音。


    万物为我所控——望野试着使用神通操控地上的杂物——杂物纹丝不动。


    面对未知的世界，因着能与“母亲”见面而产生的欣喜被冲淡，望野沉默下来。


    她一向不是迟钝的人，王室思维注定她必须保持敏锐。而此刻发生的事无一不在告诉她：


    ——她的天赋与神通统统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