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阿福嫁进宫中不久，得罪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华阳公主。


    那时的场景和今天有些相似，华阳一上来便对阿福腰间的血玉产生兴趣。


    不光抢了她的这块，还大言不惭讨要兄长曹述的那一块。


    “我的属相是羊，你兄长的属相既然也是羊，就把他的那块也拿来给我！”


    那时阿福并不认得这盛气凌人的小姑娘，被她来回来去不客气的命令给惹怒了，当即和她在湖边撕巴起来。


    阿福仗着自己胳膊长，顶着这小姑娘的脸，任凭她张牙舞爪，不让她靠近，还挑衅地朝她做鬼脸。


    等她后来知道，这姑娘就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女儿，沈遇的妹妹，她的小姑子之后，阿福觉得天都塌了。


    她惨兮兮地向沈遇求救。沈遇那时还保持着新婚的装模作样，不仅不怪她，反而还安慰她，带点似有若无的笑，好像觉得她胆战心惊的样子还挺好玩。


    “宫中人都知道，华阳本就刁蛮易怒，不好相处。母后不会怪你的，今后避着她就是了。”


    阿福小心问他：“那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沈遇不带感情地弯弯嘴角。阿福那时还看不懂他的笑，她还完全不明白，沈遇和华阳虽然也是兄妹，但同她和曹述是完全不一样的。


    总之，在她和沈遇的整段婚姻里，华阳从来就没接受过她。


    现在看着面前这小姑娘，照样一见面就抢她的玉佩，照样还是被她给得罪了。


    阿福有种哭笑不得的滑稽感。


    得，虽然不是她小姑子，但好歹还是公主，这下事情麻烦了。


    惹了这小祖宗生气，场面不知该有多混乱。


    等等，混乱？


    阿福灵光一闪，顺势将视线从华阳公主身上转向她身后水池对面的于敏知。


    有了。


    她幽幽对华阳开口，“你想要血玉佩是不是？”


    华阳梗着脖子怒气冲冲点头。


    阿福弯下身，对她道：“可是我的属相又和你不一样，你带着一块老鼠玉佩有什么意思？我大哥倒是也有一块，可他的属相是羊，估计也和你不一样——”


    她才说到这里，华阳立刻大声道：“我的属相也是羊，你大哥的玉佩在哪？拿来给我！”


    阿福朝着水对面的于敏知指了指，“我大哥和那位于家小姐定了亲，把玉佩送给她了，你看，就在她腰上挂着呢不是？”


    华阳公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朝于敏知跑了过去。


    接下来，事情几乎就是照着阿福计算的发展了。


    华阳公主看到于敏知的玉佩，从她背后一抬手就扯了下来，正如她在宫里一样，任何东西都予取予求。


    而阿福要的，是于敏知接下来的反应。


    于敏知嫁进曹家的第一年，阿福非常喜欢这位笑眯眯的嫂子，她觉得于敏知温柔可亲，待人和善。


    直到她看到于敏知四下无人时，让一个贴身丫鬟跪到失手打碎的瓷器碎片上。


    转头看到她，又笑眯眯的，“阿福来了？”


    那之后，阿福就总觉得她有些陌生。她也是从于敏知身上学到一点，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最骗不了人；一个人对待底层人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她真正的心性。


    华阳现在完全是童仆打扮，又戴着面具，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丫头敢碰自己，于敏知的反应会好才怪。


    可阿福还是没有想到，于敏知下手会这么重。


    于敏知一回头，看到华阳，厌恶地皱起眉，骂了一句，“什么脏的臭的，也来碰我！”兜头一巴掌便摔了过去。


    华阳被打得摔到地上，看起来头晕眼花了好一会儿。


    阿福吓了一跳，连于敏知身后准备和她打招呼的曹述也吓了一跳。


    “敏知小姐……”


    于敏知听到曹述的声音，脸色微变，再一转头，果然是曹述，一时有些尴尬起来：“啊，曹公子……”


    她见曹述神情有异，也知道他一定也看到了她刚才所为，忙解释，“不知哪来的丫头不懂事，险些把你送我的玉佩……”又吩咐旁边的丫鬟，“春琴，把这小丫头扶起来罢。”


    春琴点点头，刚要上前，阿福已经过来把华阳从地上扶起来了。


    可华阳不等她扶，已经跳起来，指着于敏知，气到跳脚：“你……你敢推我？你知道我是谁！”


    这声音把周围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一时间于敏知成为众人焦点。


    于敏知的脸色又青又白。她显然是对华阳极为厌恨，又碍于曹述和阿福都在眼前，只好耐着性子强装笑意道：“哎哟，这丫头说话好不客气，丫鬟一时手重，推了你一下，就这么不饶人。给你几个果子吃，快别闹了，下去玩儿吧。”


    又让丫鬟从旁边果盘里捏了几块点心给她。


    阿福看得心中暗笑。


    这位堂堂的华阳公主，若是能被你这么轻易的打发了，她曹家阿福上辈子那些苦头简直白吃。


    果然华阳拿到果子，一把将果子摔到于敏知脸上，“本姑奶奶用得着你这么打发？你当我是街边讨饭的不成？”


    于敏知这下再藏不住恼意，拿袖子擦擦粘到脸上的甜霜，脸完全沉了下来，“你这丫头究竟哪来的口气，你算什么东西？”


    曹述眼看于敏知就要朝身边拿棍棒的家丁使眼色，站出来伸手拦住她。“别让这些人出手，那样太重了。今天考核会，别把事情闹大好些。”


    于敏知听他这一劝，也只好作罢。


    哪知道华阳还是不依不饶，“你让她来呀，我看她能怎么对付我！狗眼看人低，看人下菜碟，这时候怎么不说脏的臭的别来碰你了？”


    这姑娘小小年纪，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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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人来却十分精准，连阿福都自叹不如。


    于敏知脸色巨变，甩了曹述的手，不顾阻拦，就要让人拿住华阳。


    正乱糟糟混乱时，他们听到人群外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


    “闹什么？”


    声音不大，意外的是，声音里的冷峭能让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后退，看着缓步出现在面前的修长身影，不论男女老少，都恭敬道：“太子殿下。”


    沈遇没有回应众人的问安。


    他的目光按顺序从曹述转到于敏知，转到一脸不服的华阳，再转到拉着华阳的阿福。


    在阿福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阿福的手不自觉捏紧了。


    但沈遇的视线就那么淡淡转开了，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多出一刻的停留只是因为看到了陌生人，所以多给了些许注意。


    他又将视线落回妹妹身上，“华阳，你又闹事。”


    在沈遇说出“华阳”二字的那一刻，于敏知和曹述的脸色都变了，尤其于敏知。


    华阳冷哼一声，指向于敏知：“不是我闹事，是她先打我！皇兄，把她的头砍下来！”


    于敏知脸色刷白。


    ……


    今天的事，每个人都有意外收获。


    曹述收获了未婚妻的真面目，华阳公主出了一口恶气，于敏知收获了一个教训。


    阿福无疑是最满意的，能够让于敏知原形毕露，还看到她吃瘪，有种得逞的快乐。


    唯一不太妙的，是他们现在得陪着太子殿下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遇也有收获。


    自上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曹家这个小女儿。


    他很可以确定，刚才绝对是她挑唆着华阳去找于敏知的。


    当他说出“华阳”两个字的时候，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面露意外之色的人。


    连曹述都不认得华阳，她认得。


    他坐在桌旁，隔着桌子和好几个人，看着坐在角落里一脸老实相的阿福。


    每一次见她，她的面目都不尽相同。


    归根到底，他不够了解她。


    他需要更了解她么？


    过往的全部经验都在告诉他，继续注意这个女子，无非两种结果，平庸的失望，或者处心积虑的陷阱。


    然而这些冷静的自我劝解这次完全没有发挥作用。


    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她，哪怕这么久未见，哪怕这段时间里他一次也没有想起过她，哪怕他对她背后的真实目的心知肚明。


    还是从第一眼就开始注意。


    甚至变本加厉。


    有种隐约的冲动，想穿过人群，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他看起来很平静地坐着，手放在桌下，大拇指的指甲无意识地轻轻割着指腹，带点压抑，带点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