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星月黯淡 薄云浓昼

作品:《千月宴山

    若能成功,父亲不仅不会再追究之前她在夏日赏荷宴上犯下的错,还会赞赏她,母亲也定然十分高兴。


    思及此处,孟善南越发掩不住脸上的笑意,仿佛只待下一秒,她便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她暗自得意着,却没注意呼汉旗在听到她的年龄后脸色变了变。


    二十有四,未免太老。


    呼汉旗嫌弃地拍袖转身,不愿与孟善南多说,翻身上马离去。


    “姑娘,姑娘。”孟善南的婢子摇了摇还在愣愣出神的孟善南,“那公子已经走了。”


    孟善南这才回神,望着呼汉旗的背影,仍醉心梦中,并没有发现异常。她几乎势在必得,摇着帕子,朝那方向娇唤:“公子,慢走啊。”


    街的另一头,刘付清泠刚从望春楼走出,将刚才那一幕收入眼中。


    呼汉旗进京了,可那孟善南为何会在此处。


    莫非…?


    刘付清泠转身离去,心下逐渐了然。


    看来,京城又要不安宁了。


    刘付清泠迎月光入府,却见一不速之客正坐院中。


    她提步掠过,只当那人是空气。


    “有线索了。”萧沂开口,“这次是真的。”


    他说得很认真。


    刘付清泠脚步一顿,却未转身。


    “说。”


    语气冷淡得有一种萧沂再戏弄她,她便会挥剑将那人砍成两半的感觉。


    萧沂却丝毫不在意:“当年传信者有两人,一个死在了杏子坞,另外一个…”


    “在孟府。”


    刘付清泠这才回头,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皱眉:“孟仲的人。”


    “我知道了。”


    说罢大步进房,将萧沂撂在院中。


    刘付清泠将房中烛火点燃,素手展开一幅画卷。


    血色火光将那副画卷映亮,暗色逐渐退去,各地依次亮起。


    这是一幅京城的地图,是她再次回京时,宋卓交于她,让她好好熟悉这京城地形的。


    她的手指落在一处,白皙指节在昏黄灯光下被映得更加修长。


    “孟府…”她喃喃道。


    剩下的话语湮没在无声夜色之中,随风而逝。


    风拂过夜色暗柳,柳枝摇曳飘扬,星月黯淡,日光渐起。


    天幕擦亮,薄云浓昼初歇,街上大红灯笼随风摇晃,又诡异地骤停。


    京城各处都溺在谧静之中,唯有孟府上下灯火通明。


    孟府内惊悚的尖叫不断外涌,却在府门绝望地停下。


    孟府死人了。


    孟仲唯一的女儿死了。


    孟善南死状凄惨,在牡丹苑前被人一剑封喉,鲜血滚滚溅了一地,血痕已然凝在地上,似一幅不堪入目的画。她死时脸上还留着万分惊恐的表情,双目睽睽,死不瞑目。


    孟金氏在牡丹苑前抱着孟善南的尸体哭天喊地,孟仲震怒,他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孟善南杀了,还任由尸体倒在牡丹苑前,如此嚣张跋扈,简直视他于无物。


    牡丹苑中所有奴婢下人都瑟瑟发抖的跪在苑前,等待总管挨个审查盘问。


    孟仲第一次未上朝,他命下人搬来一张躺椅,双目紧阖,躺在椅上凝神聚气地听着各下人的证词,他若睁眼,正在说话的下人便会被府上侍卫一刀抹喉,送到阴曹地府去陪他们小姐。


    霎时间牡丹苑中朵朵血色牡丹次第绽放,惨叫和哭泣声此起彼伏,仅仅过了半柱香时间,苑中尸体四处横陈,牡丹苑血腥愈发浓重,泊泊褚红渐渐溢出苑门,死煞之气笼罩整座孟府,宛如人间炼狱。


    唯有凛然居依旧纤尘不染,素净如初。


    孟津白手捻茶色佛珠,仍静静地在蒲团上入定。他心沉如水,仿佛一墙之隔的同胞惨死与他毫不相干。


    “公…公子,牡…牡丹苑死…死死人了……”


    淡烟惊魂未定地推开房门,嘴角还残留着些许未擦净的污秽。她来之前已经吐过一次了,却还是压抑不住胃里搅乱犯呕。


    “淡烟。”孟津白淡淡开口,“你要习惯。”


    “以后还有很多。”


    烛光映亮孟津白半边脸庞。


    他看起来,好像在笑。


    东曦渐起,一寸一寸地抹亮京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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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最先被映亮的城西,也是最快知道孟府消息的地方。


    一点八卦的苗头如微弱火星,起初只是小范围地传着,只需迎风添点油,不过须臾间便会传得满城皆知。


    叶惊秋的清羽阁在罗刹宫中负责收集各色线报,是以,但凡京城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这次孟府的事也不例外。


    “天呐,天呐!你们绝对不知道!”叶惊秋咋咋唬唬地走进雅间内,“你们!绝对!不敢相信!孟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翊最烦叶惊秋这幅故弄玄虚的模样了,他拎起拳头在他面前甩了甩。


    叶惊秋还想造势,余光瞄到程翊的拳头,话刚到嘴边立马拐了个弯,将消息直接吐了出来。


    “孟府死人啦!”


    “什么?!”


    众人皆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只有萧沂还在不紧不慢地沏茶。


    “孟府那个孟善南,死啦!”


    “孟善南,谁啊?”程翊疑惑道。


    “就是那日同虞小姐一齐比试那位。”商时序回道,他记得十分清楚,那日夏日赏荷宴上,就是这位孟小姐买通了乐府三位教习先生为她说话,将他气得不轻。


    “哦,原来是她。”程翊听后立马兴致缺缺,甚至有些气愤,“就是她与虞小姐比试,还派人撕了虞小姐的画对吧?”


    “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程翊冷哼道。


    段洵无语:“知你钟意那虞小姐,但你也不能这么说吧,好歹是一条人命。”


    “若她妄图窃军情告于那匈奴人呢?”


    萧沂纤长的手缓摩挲着茶盏纹饰,一番话将众人吓得不轻。


    “你说什么?她要窃军情告于那匈奴人,她为何这么做?”贺从风听到“军情”二字立马炸锅,他马上出言反问,想弄清个所以然。


    “因为,她要自荐枕席。”


    萧沂将杯中茶饮尽,放下杯盏,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众人不解。


    “去看好戏”


    萧沂喉咙溢出几声轻笑,沿风漾荡至雅间各角落。


    他似乎,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