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谢勋休沐，却仍旧早起，不畏寒冬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又取来新锻造的宝剑要了一套剑术待身上出了薄汗，方才收了兴致去到净房网图擦拭了一下，又换了身干净衣裳，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内室。


    室内，云瑶闭着眼睛，半清半醒的，却迟迟不愿将眼皮掀开。


    昨夜，男人并未扰她，她却又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那个表妹又出现了，云瑶依旧看不清女子的脸，只听得女子声声泣泪，指责云瑶助纣为虐，并非贤者。


    可惜云瑶发不得声，不然她还真想在梦里回一句，她本就不是贤者，俗人一个，又何必高看她呢。


    谢家这个表妹实在困扰到云瑶了。


    待起床后，迷迷瞪瞪地，云瑶见男人坐那里，气定神闲地拿了本书札在看，不禁问道：“郎君究竟有几个好表妹?又跟哪个表妹关系更亲厚?”当真是睡痴了，脑子也不清楚了，谢勋把书卷起来搁几上，起身走到床边，俯下劲瘦的腰身，屈起了手指在云瑶光洁雪白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我只与你这一个妹妹最亲厚。"


    云瑶唔的一声，手挥过去，轻拍在男人手背上，叫他再惹自己，烦不烦。


    正经问他，他也不好好回答。不正经起来，更不是人。谁料，夜有所梦，到了白日，真就传来了有关表妹的一些讯息。


    连翘这包打听做得很到位，将—手消息传了回来：“这位何表妹命可真不大好，这才成亲多久，男人就得急症没了，我看她还真得去求神问佛，看自己八字是不是太硬，把身边人都克没了。”


    云瑶不自觉地皱了眉，瞥着连翘：“你又懂了?那又知不知道人言可畏，这些话说出去，你叫一个女子往后怎么活。”


    “可也不是奴婢说出来的，府里的人私下都是这么传的，不然老夫人为何不把表小姐留在这里给她招赘，非要送回老家去。”


    连翘振振有词，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云瑶一时之间竞找不到话去反驳，但因着身为主子的体面，最终也只是眼儿一瞟：“就你话多，事都做完了?我那冬袄有股味儿，你再拿去洗洗。”主子就是这样，说不过了，总要找点事让她做。


    临近年关，家里死了人，确实不太吉利。老夫人庆幸的是不在自己家中，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把侄孙女养大后让其回老家成亲。


    吴氏更是毫不掩饰内心的情绪：“家里老老小小的这多人，真要命里带煞，可别把一家子都克了，亏得走得早。”


    都是这么想的，唯独吴氏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心里更不得劲，毕竟是自己娘家的人，这么说得，好像自己也不祥。老太太对吴氏更没好脸色：“你账都算好了，数额都对上了，要有不对，看我怎么罚你。”


    吴氏信誓旦旦：“婆母您总是小瞧我，就这几本账，哪有算不明白的，几个管事婆子平时也很尽心，这账目明明白白的，没什么问题。”


    原本低着头玩帕子的云瑶不觉抬了起来。


    吴氏一下子把话说死了，叫她后面怎么接。老夫人没吭声，转头又问马氏："你的呢?"老太太对马氏也没抱太多期望，账目对得有个八九不离十就行。


    马氏近日还算老实，没闹什么大动静，只这账，叫她算得头疼，又不好说，只能含糊道：“大数目是对得上，可能就有些小账有出入。”


    "哪些，你说说看。"老夫人示意身边丫鬟记下来。统共也就这么几人，问了一圈，最后到云瑶这里。


    老夫人脸上带了点笑意，话也柔了不少，旁人听了，心里更不平了。


    老太太这心也偏得太重了，到云瑶这里什么都好。


    林玉娥扶着稍圆润的腰身，有意无意地向云瑶身上投去了好几眼。


    那些账，算也能算明白，数额不会有太大出入，但问题并不在这里，就看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否想明白了。


    云瑶想明白了，但要不要说出来，她也挣扎了许久，一度想把这不讨好的活儿推到谢勋身上。


    夜里，烦不过的时候，云瑶胆儿也大，在身旁男人身上拧了几下。


    谁料，本以为睡熟的男人忽然睁眼，转过脑袋，黑沉沉的眸，带着起床气，又有着三分稚气，一言不发地盯住她。


    云瑶整个人一弹，心想这人可够鬼的，警觉性也太高了。


    人一醒，云瑶顿时气弱了，轻拍男人的胳膊，给自己找圆场：“方才我眼花，看到郎君身上有虫子，就想给你掐掉。”“当真?”谢勋问出这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信的。


    云瑶也无意同他抬杠，只叫他到老夫人那里请安更勤快些，有什么事儿，他知道的，自己同老夫人讲岂不更好。


    谢勋却好似不知，反倒调侃云瑶：“如今你在老夫人跟前比我更有面子，有何话，夫人自己就可以跟老夫人说了。”


    瞧瞧这人气不气，仗着男人的身份，不便掺和内宅的事务，还真就想把自己摘出去了。


    云瑶也不由得他，握拳头把人一捶：“横竖以后这账扯不明白了，你也逃不了干系。”


    谢勋这时正困顿，从善如流：“是，夫人说什么都对。”


    说罢，翻了个身，牢牢将云瑶压制住，叫


    她动弹不得。


    男人表态，跟没表一样，云瑶更是气闷，可又拿这人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如今，老夫人再问起账目，云瑶也不知这话该说不说。


    最终，采纳了连细的建议，云瑶委婉道：“这账算起来，也是没差的，可就是上头各项的采买价格，孙蝙也不是很清楚，瞧着好像 年四季都是一个价，可听间这马铃警冬季和夏季的价格好像是有出入


    的。”


    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纷纷将注意力投向了云瑶。


    她说这话又是什么个意思呢?这账，到底没问题，还是有问题?


    老夫人倒是稳定得很，不动声色道："我们长年在宅中，哪里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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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外头的行情。"


    但云瑶既然说出来了，老夫人也得表个态，转头对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吩咐：“明儿一早，你去外头市场问问，务必把后厨那些物品的价查清楚了。”云瑶一听这话，只觉悬。


    这府里管事之间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嬷嬷身处其中，又有子孙在府里办差，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但云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后面如何，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这日，在南安郡主的安排下，乔雁得以出府，又来见云瑶了，还告诉了她不少这京中的新鲜事。云瑶听后只觉自己活得太闭塞，嫁了人后，连消息都变得不灵通了。但云瑶仍有质疑：“南安郡主说什么你都信，你就不怕被人卖了。”


    乔雁却不在意：“她卖了我也没几个钱，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地与我交好，我又不是你，还有个大权在握的父亲。”


    说罢，乔雁话语一顿，再看云瑶，心情更为复杂：“指不定她就是为了跟你交好，才拉把手帮我的，毕竟京中都知你我交情过硬，比亲姐妹还亲。”


    别了，云瑶真有亲姐妹，那还未必了。


    但话放在心里，自己品品就行，云瑶可不能说出来。


    云瑶问乔雁和那个总兵进展如何，这定亲讲究也多，云瑶那会儿从定亲到出嫁，匆匆忙忙地，也耗了有小半年的时间。


    说到正题上，乔雁反而害羞了，眨了眨眼，摆手道：“等成了再说，他家不在京中，还得问过家中长辈。”


    "你要真觉得这人不错，那就抓紧了，这一天天的，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况。"


    若照乔雁说的，皇上近日身体不大好，还吐了几回血，三皇子又拜了父亲为师，似有托付之意，那就朝中局势就更难料了。


    毕竟三皇子也才十岁，待到能担大任，少说也要六七年，更何况，依三皇子那性子，云瑶并不看好。


    前些时候谢勋还仿若不经意地问过她：“若一个孩童对比他大几岁的女子特别依恋，这奇不奇怪。”


    云瑶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再一想，这不就是说的三皇子和他极力想要保下的宫女吗?


    后来，云瑶再去试探地问，谢勋却嘴巴闭得蚌埠还紧，再不应话了。


    本来云瑶对三皇子无感，可如今父亲成了人家的老师，有点绑在一条船上的意思了，为了父亲，她也得多多留意了。


    云瑶甚至想着，父亲年纪大了，何必再这么费神，就此退隐岂不更好。


    可惜父亲并不会在朝政上同她说事。


    云瑶只能盼着谢勋代为传话。


    而谢勋似乎并不愿在这种问题上替岳父做主。


    “我瞧岳父身体还算硬朗，也无退隐的意思，再干几年是不成问题的，且岳父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你我能参透的。”"更何况，比起这个，更让岳父挂心的，是何时能抱上外孙子。"


    又来了，云瑶也是恨恨。


    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你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