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规则魔种,赐你毁灭(求月票)

作品:《怪物来了

    在指引的回放下,天渊领域节点的场景在祁胜的眼中回溯。


    就像是倒放的电影。


    画面回到规则兵种诞生前,地念邪灵收到了鬼牙发来的信息。


    得知它在掠夺战争中毁灭了一个族群,随后在这个族群所在城市的地底发现了一座传送阵。


    里面连接着一个小世界。


    这个族群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但计划还未正式推进,便被鬼牙率领的黑潮邪祟给灭族了。


    而这个族群关注的小世界,似乎也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带着好奇,地念邪灵用意识投影的方式,跟随鬼牙前往连接小世界的传送阵展开调查。


    看到这里,祁胜意识也跟着回放画面穿过传送阵通道,降临小世界。


    刚进入小世界,祁胜便惊讶发现。


    这个世界的强度不高,但竟然是一个时间流速和主流世界,乃至虚空,完全不同的世界。


    更奇怪的是,整个世界被设计成了一座隐形大阵。


    有点类似灵息族逃难前往怪物世界前,将世界炼化的行为,但又有许多不同。


    他能感受到这个世界藏有规则气息。


    ……


    魔种世界,第八纪元。


    阿洛蜷缩在地牢最阴暗的角落,小口啃食着发霉的食物。


    坚硬的稻草无情地扎进他溃烂的伤口,皮肉与草茎粘连成痂,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潮湿的霉味与腐肉的恶臭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感到窒息。


    在他头顶的铁链上,挂着的半截手臂。


    蛆虫密密麻麻地蠕动着,那是三天前被处决的铁匠。


    他只是想打一把镰刀,换些粮食救自己生病的母亲,便被城卫以“私锻武器罪”抓捕。


    在这里遭受极刑后死去。


    目睹这一切的阿洛,心中只有恐惧。


    虽然犯下的只是偷窃罪,但足以用这个理由判他死刑。


    思绪翻涌中,饥饿感裹挟着强烈的睡意,在此刻席卷而来。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妹妹阿柔蹲在家门前,用树枝一笔一划在沙地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阳光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妹妹是他在这冰冷世界里仅存的一丝温暖。


    就在这时,隔壁再度传来的皮鞭抽打和惨叫声,打碎了脑海中的回忆,如同梦魇般一次次刺痛他的神经。


    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哥,我就拿一小包,陈婆婆咳血咳了三天,再不治疗就来不及了。”


    脑海中浮现阿柔冻得通红的小手,拽着他打满补丁的衣角。


    阿柔的偷窃行为没能逃过城卫的追查,最终他选择代替妹妹,被关押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具体何时才能被放出去,无从得知。


    或许……这辈子都要留在这里,直至腐烂、死去。


    “三百二十七号。”


    就在这时,生锈的铁门被踢开,阿洛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


    守卫手里的灯笼,照出阿洛消瘦如鬼的面容。


    “刑场缺个收尸的,算你走运,跟我走。”


    阿洛艰难起身,佝偻的脊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守卫不耐烦地用铁棍戳着他的肩胛骨,他一个踉跄撞在潮湿的石墙上,却还是忍痛站直,在守卫的骂声中跟在身后。


    走出监牢,穿过幽暗的甬道时。


    月光从窗外斜劈下来。


    阿洛看到了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嶙峋的轮廓像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守卫的灯笼晃过刑讯室,能看到一具具被悬吊起来的身影,痛苦哀嚎声此起彼伏。


    “别看那些废物,只要好好干,这里就和你没关系。”守卫狞笑着。


    阿洛默不作声,跟着守卫走向倾斜向下的一条廊道。


    来到地底二层,他跟随守卫在杂物间里领取了工具,随后拎着装满水的木桶来到刑场。


    守卫推开沉重的铁门,铰链滚动时发出刺耳声响。


    房间里的处刑台呈椭圆形,地面铺着吸饱血色的青石砖,中央凹陷处有个排水口,边缘结着黑红色的血垢。


    “每处血迹都要擦干净,每块碎肉都要捡起来,明白吗?“


    阿洛沉默点头,走上刑场后跪下来,从水桶中取出鬃毛刷开始忙碌。


    水流顺着砖缝游走,带走细小骨渣,他机械地重复动作,刷毛在地面拖出扇形水痕。


    “动作快些,西区还有三间等着清理,清理完后将残肢全部丢入魔窟。”


    听到魔窟,阿洛身躯一颤。


    这个地方,他早有耳闻。


    据说那里是黑岩城主的炼丹池,所有被投入里面的生命都会被炼化。


    为了获取更多的生命能量,城主麾下的神官和城卫以各种理由抓捕城内居民,将其处刑后投入魔窟炼化。


    这也是所有囚犯的最终归宿。


    但至少现在,他现在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阿洛干得更加卖力。


    他不想死在这里,还想出去和阿柔团聚,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都绝不会放弃。


    ……


    往后的日子,阿洛成为了这座监狱里的清理工。


    期间目睹了许多触目惊心的景象。


    犯人被各种荒谬的理由处决,生命像是垃圾一样被处理,最后价值便是被丢进魔窟深坑中炼化。


    守卫早已丧心病狂,甚至以此为乐,打赌下一个犯人能坚持多久。


    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让阿洛心惊胆战。


    他忍受着牢里的非人折磨。


    沉默寡言中,阿洛的心底尚有未熄灭的火苗。


    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希望,除了恐惧,还有独自在外的妹妹阿柔。


    他将一切委屈与痛苦压进心底,继续在地牢里扮演麻木的工具傀儡。


    三个月后,阿洛听到了一个消息。


    某个守卫醉酒后,用调侃语气告诉他,像他这种勤快的囚犯,如果能表现得更好,也许有机会被“特赦”去矿场做苦工。


    守卫强调:


    “城主大人是仁慈的,总会给罪人一丝希望。”


    这个消息像毒药一样渗入阿洛麻木的心,让他对未来又多了一点点期盼。


    如果成为矿工,至少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可以偶尔回家看望自己的妹妹,总好过在这里死去。


    他开始更加卖力的工作,期待城主的“仁慈”降临。


    半年后的一天。


    阿洛依旧麻木地刷洗着刑场青砖上永不干涸的血迹。


    空气里的腐臭早已融入他的呼吸,每一次吸入都像是在咀嚼死亡。


    守卫醉酒后透露的那一丝“特赦”希望,如同黑暗中摇曳的希望之光。


    虽然微弱,却死死攫住了他濒死的心。


    他刷得很卖力,鬃毛刷在砖缝里刮出刺耳声响,仿佛这样就能刷掉自己的“罪孽”,刷出一条通往矿场,通往阿柔身边的渺茫生路。


    “动作快点,还有其他刑场要清理。”守卫的呵斥伴随着铁棍戳在脊背的钝痛传来。


    阿洛用力点头,加快了动作。


    活下去,为了阿柔,只要能脱离这个暗无天日地牢,哪怕是前往矿区……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就在这时,刑房沉重的铁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


    熟悉的铁链拖曳声和守卫粗鲁的推搡声响起。


    阿洛习惯性地将头埋得更低,身体蜷缩,只想融入阴影。


    他不想看,也不敢看,下一个被送入地狱的是谁。


    别人的苦难,带不来快乐,只会让他感到惶恐。


    就在这时。


    一个微弱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所有的麻木与伪装:


    “大人…求求您了。”


    熟悉的声音,在阿洛耳畔放大,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青春靓丽的熟悉身影。


    全身的血液好似被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


    他猛地抬头,动作之大几乎扭断脖颈。


    昏黄的灯笼光下,被高大守卫像拎小鸡一样架着的瘦小单薄身影,此刻脸上布满泪痕。


    这正是他日思夜想,想要拼尽一切保护的妹妹:阿柔。


    “阿柔!”


    绝望咆哮从阿洛喉咙深处炸裂开来。


    他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扔开染血的刷子,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向那个小小的身影扑去。


    恐惧和特赦的希望,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砰!


    沉重的铁棍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精准狠辣地砸在他的小腿胫骨上。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剧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他感觉不到腿上的剧痛,只是用双手死死扒着染血的地面。


    指甲在坚硬的砖石上刮擦,拖动着残破的身躯想要拼命地向前爬行,血污和污泥糊满了脸和手臂。


    “放开阿柔,冲我来,放了她!”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秽冲刷而下,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道瘦小羸弱的身影。


    这是他在这个地狱里唯一的光,也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他绝不允许阿柔受伤。


    阿柔也看到了他。


    那双曾经清澈温暖的大眼睛里,此时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无助。


    “呜呜……阿洛……我好怕。”看到阿洛的凄惨模样,妹妹的眼泪如决堤之水,止不住的流淌。


    就在这时,穿着漆黑长袍的神官,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来到刑台中央。


    他的眼神空洞冰冷,扫过像蛆虫般在地上挣扎爬行的阿洛时,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看一块肮脏的垃圾。


    他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现场的所有噪音:


    “肃静!”


    声音在血腥的刑场上回荡:


    “此女在城主车队路过时,眼中毫无敬意,这是对城主荣光的亵渎,乃不可饶恕之重罪,其罪当诛……。”


    神官根本没有理会阿洛撕心裂肺的哀求,冰冷的目光落在惊恐万状的阿柔身上,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将被销毁的瑕疵品。


    随后扭头对着早已等候在旁,面无表情的行刑者微微颔首:


    “动手吧。”


    “不要,求求你们了,我什么都可以做,别杀我妹妹!”


    阿洛的嘶吼变成了绝望的哀鸣,却无力改变一切。


    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阿柔被守卫按在了处刑台上,行刑者举起形如弯月的巨大砍刀。


    “为了黑岩城的荣光与纯净。”神官的声音冰冷地宣判了最终结果。


    刀光,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阿洛看到了阿柔眼中的绝望与茫然。


    最后,眼中的光芒消散了。


    小小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和血污。


    它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阿洛拼命向前伸出的手指前方。


    空洞的眼睛,正对着他,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迷茫与凝固的恐惧,仿佛在向他询问:


    “哥……为什么?”


    本以为近在咫尺的希望,在阿洛的内心世界轰然崩塌。


    守卫的狞笑、神官的宣判、自己的心跳……一切都消失了。


    眼前只剩下阿柔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体内滚烫的血液好似瞬间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灌满四肢百骸的刺骨寒意。


    他停止了爬行与嘶吼,僵在原地,像一具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木偶,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妹妹的头颅。


    神官缓步走到彻底僵硬的阿洛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极其虚伪“怜悯”笑容。


    “可怜又可悲的蠕虫。”


    神官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钻进阿洛死寂的意识:


    “这便是亵渎者的代价,而你能继续活下去,皆是城主的仁慈。”


    神官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嘲弄:


    “罪人的后代,我知道当时是你的妹妹偷窃了药丸,那颗药丸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你这条贱命了。”


    语罢他直起身,恢复了冰冷姿态:


    “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勤快吗,那就由你亲自送你的妹妹上路吧,把她,还有你其他垃圾,一起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这是他们最后的价值。”


    神官说完,不再看阿洛一眼。


    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离去。


    守卫狞笑着上前,粗暴地将一个散发浓烈血腥和腐臭的藤筐扔在阿洛身边:


    “废物,听见神官大人的话了吗,把你妹妹,还有这些。”他用铁棍指了指刑场角落堆积的,之前处决留下的残肢断臂:


    “都装进去,送到魔窟,动作快点!”


    阿洛的身体动了动,他艰难地挪向阿柔的残躯。


    伸出颤抖的手,挣扎着抱起尚有余温的瘦小躯体,小心翼翼地放进藤筐里。


    随后,他一点点地挪向那颗头颅。


    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小心地放进藤筐。


    然后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开始和往常一样机械地执行命令。


    拖着一条断腿,艰难地爬向刑场角落,将那些散落的残肢断臂一块块捡起,扔进那个巨大的藤筐。


    守卫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咒骂,铁棍不时落在他身上,但他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动作。


    藤筐被填满了。


    混杂着阿柔小小残躯的冰冷肢体堆迭在一起。


    守卫将一根粗糙的麻绳扔在他面前:


    “背上,拖到魔窟入口去,别想偷懒。”


    阿洛沉默地将麻绳套在肩上,勒进溃烂的皮肉里。


    他佝偻着背,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动着沉重无比的藤筐。


    每拖动一步,断腿都传来钻心的剧痛,肩上的绳索仿佛要勒断骨头。


    藤筐在地上拖行,发出粗糙的摩擦声,筐底渗出的暗红粘稠液体,在他身后留下一条通往地狱的血痕。


    穿过倾斜向下的通道,灼热的气流混合着血腥焦糊,以及药香味。


    死亡气息越来越浓烈。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深邃的暗红色洞口。


    这便是魔窟的入口。


    守卫指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


    “到了,废物,把筐推下去。”


    阿洛站在洞口边缘,灼热的气流吹拂着他破烂的衣衫,和枯槁的头发。


    他低头最后看了一眼藤筐里的妹妹,眼神里没有悲伤、愤怒、恐惧等情绪。


    只有死寂。


    解下肩上的绳索。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推动那个承载着他在这世上唯一牵挂,也承载着这世界所有黑暗与绝望的藤筐。


    藤筐倾斜,翻滚,向着那吞噬一切生命的深渊坠落下去。


    阿柔小小的残躯和其他冰冷的肢体混杂在一起,在暗红色的光芒中迅速变小,模糊,最终消失在翻滚沸腾的血肉熔浆深处,成为城主获取力量的养分。


    阿洛站在洞口,看着妹妹彻底消失的地方。


    灼热的风像地狱的舌头,舔舐着他裸露的皮肤。


    下方熔浆翻滚的轰鸣声,如同无数冤魂在无声哭嚎。


    他心中最后一丝温暖,连同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已经被他亲手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内心世界变得一片死寂。


    魔窟熔炉的轰鸣,和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微不可闻。


    守卫在他身后发出不耐烦的狞笑:


    “还在看什么,如果舍不得,要不下去陪她吧?”


    阿洛没有回答,用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看向守卫。


    陪她?


    这两个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了他早已冻结的心湖,却激不起任何涟漪,只留下冰冷的回响。


    是啊。


    我该陪着阿柔一起走。


    这肮脏扭曲的世界,以吞噬无辜者为养料的罪恶之地,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解脱的念头,在心底悄然浮现。


    死亡,已经不再是恐惧的终点,而是终结这无边痛苦的唯一途径。


    或许神官口中那个或许存在的彼岸,会是他和阿柔重新相聚的地方。


    他在这时纵身一跃,决绝地投向沸腾的地狱之口。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灼热的气流裹挟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扑面,阿洛空洞的双眼,倒映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沸腾熔浆。


    仿佛能看到火焰中翻滚着无数扭曲痛苦,正在呐喊的面孔。


    有铁匠,有隔壁惨叫的囚犯,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可怜人……也包括了阿柔。


    接下来,他这具被绝望彻底掏空的躯壳,也将融入其中。


    灼烧带来的痛苦唤醒了他意识深处最后一点东西,不再是爱或希望,而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滔天怒火。


    不公的规则、虚伪的神权、城主的暴虐统治、残忍麻木的帮凶……以及这个建立在谎言与压迫之上的吃人世界本身。


    心底再无顾虑,压抑的怒火便如火山喷涌。


    愤怒虽烈,但他却清楚自己渺小无力,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


    但无奈带来的是更猛烈的愤怒,让他只想在毁灭中寻求解脱:


    “就这样吧……和这一切……化为灰烬。”


    风在耳边呼啸,死亡气息灌满口鼻。


    痛苦吞噬肉体,愤怒折磨意识。


    生命即将消亡的那一刻,阿洛忽然觉得时间仿佛凝固。


    他感受到自己的肉体与意识都在战栗,粘稠如墨汁般的黑色将他的视线遮蔽,渗入脑海中翻涌。


    意识恍惚间,他忽然听见了心跳声。


    这声音不是自己,就像是远古巨兽碾过地壳的轰鸣。


    意识随后坠入混沌。


    刹那间,一座黑色巨塔突然贯穿脑海。


    塔尖刺入血海般的天空,塔身缠绕翻涌的黑雾,上面的每一块砖石都被刻满了诅咒灵纹。


    随后一轮血色残月自高塔后方升起,悬于高空,挥洒无尽红光。


    在血月下方,高塔顶端的平台上,他看到了超越认知的存在。


    它没有确切的形态,唯有黑雾凝聚的轮廓中,两颗燃烧着业火的暗红色瞳孔跨越空间阻隔,朝他看来。


    更准确的说,这是不是看,而是碾压。


    只是目光注视,便让他感受到意识层面的刺痛感。


    黑雾中的眼眸逐渐明亮,好似两轮在黑夜中燃烧的暗红太阳。


    在这双眼眸的凝视下,阿洛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


    仅是目光触及,他残存的意识便不受控制地战栗,好似遇到了这天地间最为凶恶的猛兽。


    极致的邪恶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冲击着他的精神识海。


    就在这时,邪恶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渺小的家伙,你的绝望、憎恨、渴望,我都听到了。”


    说话间,悬于高塔上,宛如魔神般的邪恶轮廓骤然明亮。


    眼中的烈焰化作镜像,清晰地倒映出阿洛记忆中所有至暗时刻画面。


    阿柔绝望的眼睛、神官的邪恶、守卫的残暴,熔浆中无数扭曲的面孔……以及他心底还在不断升腾的怒火。


    “你想要焚尽世界,寂灭万物的力量,我可以给你,但在完成你的目标后,你的躯壳,你的灵魂,你存在的一切痕迹……皆归于我。”


    “所以,你……愿意吗?”


    魔神模糊的脸上浮现一抹狰狞笑容。


    这个声音的询问在阿洛听来,好似神明向溺亡者展示的最后救赎……哪怕这是一个魔神。


    此时,阿洛的意识早已被极致的痛苦和愤怒填满。


    心中所有的期待与挣扎,早已在阿柔死去的瞬间化为齑粉。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复仇怒火。


    在那对深渊之眸的凝视下,阿洛残存的意识凝聚起最疯狂的渴望,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奋力一跃,扑向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愿意,我愿意,我的一切尽皆拿去,把力量给我!”


    “烧光这一切!”


    阿洛嘶吼重复着“愿意”。


    “成交,祝你接下来的游戏愉快……魔种。”


    高塔平台上方的魔神身影微微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交易,落槌。


    魔神背后隐现一只硕大的邪恶眼眸,暗红色眼眸中的火焰暴涨,仿佛要将他的意识空间点燃。


    极致邪恶力量无视空间阻隔,瞬间贯穿阿洛的意识,狠狠烙印在他识海最深处。


    黑潮改造在此刻开启。


    阿洛的身躯被撕裂空间袭来的黑雾笼罩,皮肤快速碳化剥落,黑焰代替血液在体内流淌,新生的黑色肌肤覆盖全身。


    手臂随后分解,漆黑骨质如活物般扭曲增生,最终生成两条覆盖暗红鳞片,燃烧幽焰的恶魔之爪。


    身体进行着最猛烈的重塑。


    眼球爆裂瞬间,两团暗红火焰从眼窝中升起,熊熊燃烧,灼烧着他的视觉神经。


    极致的痛苦中,悬停在熔浆之上的阿洛却爆发出癫狂笑声。


    当痛苦到达顶峰……狂暴的力量逐渐归于平息。


    阿洛在魔窟烈焰中完成重生,或者说,承载着阿洛最后执念的毁灭容器诞生了。


    他猛地抬起头,燃烧黑潮魔焰的邪恶眼眸望向魔窟熔炉上方微小的出口。


    与魔神的契约,已经达成。


    接下来,是对这个腐朽世界的处决。


    下一刻,阿洛动了。


    身体浮空,朝着下方熔炼血肉的地狱,猛地一踏。


    轰!


    黑雾以右腿为中心呈环形扩散,整个魔窟熔炉瞬间布满蛛网般的漆黑裂痕。


    恐怖的力量让整个魔窟在震动中爆裂。


    城市上方,所有生灵都听到地底深处传来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地牢上方的地面突然隆起。


    岩石铺就的广场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破裂,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黑红色火柱从地底喷薄而出。


    地动山摇间,整个黑岩城的地下结构,在这一刻遭受毁灭性冲击。


    无数建筑在剧烈的摇晃中倒塌,尖叫声、哭喊声瞬间撕裂了城邦的虚伪宁静。


    火柱顶端,一道身影缓缓舒展躯体,落在熔岩与黑烟构成的王座之上。


    新生的恶魔之躯每一寸都在流淌着液态的黑暗,粘稠的黑浆在体表不断闪烁,形成流动的铠甲。


    此时的阿洛已经完全恶魔化,黑甲面具覆盖下,一双燃烧的眼眸透着疯狂与邪恶。


    所有侥幸在刚才地动中存活的城内居民,无论是底层民众,还是嚣张的城卫,都如同被扼住了喉咙。


    他们呆滞地仰望天空中那道散逸无尽邪恶与毁灭气息的暗红色身影,眼底难掩恐惧。


    “敌……敌袭!”


    “所有城防卫队,立刻升空!”


    短暂的死寂后,歇斯底里地吼声响起。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城。


    一道道流光从卫戍塔楼,以及各处兵营中激射而出。


    无数身着制式符文铠甲,手持能量长矛或法杖的城防卫队士兵,在神官的带领下,如同被惊动的蜂群,从四面八方朝着阿洛包围而来。


    但他们身上亮起的防护法阵光芒,却驱不散阿洛身上释放的黑暗。


    面对这群蝼蚁的围剿,悬停在空中的毁灭化身,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


    他缓缓抬起如同恶魔利爪般的右手。


    刹那间。


    粘稠如墨,翻涌不息的黑潮魔焰,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从他周身每一寸甲胄的缝隙中疯狂喷涌而出。


    黑雾以他为中心扩散,无数狰狞、扭曲、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邪祟,在黑雾中争先恐后地具现。


    周身燃烧黑焰的骷髅骑士、宛如小山般的天灾兵种、阴影构成的冤魂、散布瘟疫的血球……每一只邪祟都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邪恶气息。


    它们的数量,瞬间就超过了来袭的城防卫队。


    黑雾翻涌中,邪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饥饿鲨群,在阿洛冰冷意志的无声驱使下,化作席卷天空的毁灭浪潮。


    带着最纯粹的恶意与吞噬一切的饥渴,朝着神色惊骇的城防卫队士兵拍去。


    “亵渎者,我以城主之名……。”为首飞来的神官举起镶嵌宝石的法杖,出声怒斥。


    但话未说完,两只白骨手臂突然出现在他两侧,像是拧麻花般扭断了他的左右手臂。


    惨叫还未出口,一张遍布利齿的邪祟巨口便从下方咬住了他的两条腿,猛地发力,带起飞溅的血液。


    下一秒,浓郁黑雾席卷而来将神官笼罩,化成黑色蛆虫疯狂地钻入他的鼻孔、耳道、眼角,在皮下蠕动出蚯蚓状的爬行轨迹。


    惨叫声不受控制的从神官的喉咙中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悬于高空的阿洛消失了。


    再次出现,已是在神官跟前,布满黑鳞的恶魔之手多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他体表散逸的黑雾,将心脏表面腐蚀地滋滋作响,腐烂气味弥漫开来。


    但神官却没有死,他被阿洛释放的能量维持着生机,强迫他观看自己的内脏是如何被邪祟分食。


    看着痛苦挣扎的神官,阿洛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仇的过程中不断涌入体内。


    ……


    此时,城主府里身穿华丽衣袍的身影,正伸手从食盒里夹起一颗用大量生灵气血能量提炼得来的生命丹,欲投入口中。


    却在听到巨响后放下生命丹,匆匆来到窗边,神色疑惑的抬头看向天空。


    眼底倒映的天空,就像是舞台剧结束时逐渐合拢的帷幕,正在被黑暗快速啃食。


    遮天蔽日的邪恶生物,正在城市上空肆虐。


    城卫军身上的符文铠甲在黑暗中发出的光亮,如同暴风雨中的萤火虫,转眼间便被黑暗吞没殆尽


    城主的瞳孔剧烈收缩,表情变得惊恐。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