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年糕

作品:《你消失的那一天

    每年春节,仙镇人都会打年糕,包粽子。


    这是几十年来的老传统。


    制作的食物不仅会留给自家人吃,还会分给邻居品尝,分享自家一年来的劳动收获与欣喜。


    如葵家,是附近十几户人家里,唯一有地臼的家庭。所以每到春节前几天,她家里就会热闹极了,挤满了前来排队打年糕的人。


    人们挽着裤脚坐着,撑着扁担站着,面前摆放着装了热气腾腾大米饭的筐子,与周围的人话着家常,排着队等待。


    如葵喜欢吃年糕。


    其实说是喜欢,也不准确。因为只要是食物,她都吃。家里的任何存粮,她都能吃得干干净净,不浪费一点。


    浪费食物,是她最看不下去的一件事情。


    打年糕的时节,她会提前两天,把堂屋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一根蛛网都看不见。家具器具,也都要摆放整齐。


    不能让别人看到屋子里不干净,不得体,否则就会认为如葵这个女主人,不懂得当家。


    打年糕这件事,在如葵家里,进行了许多年,从未停止过。


    只有一年是特例。


    林汉良患上肺炎的那个春节。


    为了让他能够在家里安静休息,如葵挨家挨户,登门拜访,抱歉地告诉他们,今年家里不能提供场地给大伙儿打年糕了。


    村里人都知道林汉良得了病,也都表示理解与同情。


    从最后一户人家回来的那个下午,南方的冬天,罕见地露出太阳。冷冷的橘色光晕,铺洒在地上,照亮了前天下过雨后的小水洼。


    大女儿安静地走在如葵身边。一路上都没说过话。


    看见了太阳,才开了口。


    “太阳出来了,看来今年春节,会暖和一些。”


    如葵低着头,注意这地面上的水洼,“嗯,你爸也能好过点。”


    回到家里,静悄悄的堂屋里,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声。从门口吹进来,在屋子里打个旋,留下满屋子的冷,再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钻出去。


    如葵爬上阁楼,去看丈夫。


    阁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


    丈夫躺在暗暗的光线里,被子下的身体,没有一丝起伏。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到他正半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


    枕头旁边放着他的药。村医前天刚来过,给丈夫打了两针,说是再打半个月的针,这病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如葵数着日子,离半月之期还有几天。


    数着,算着,盼着。


    希望丈夫能早点康复。


    就算他的身体早就干不了一点活儿,但只要他活着,能让如葵知道,抬头看着阁楼的时候,自己的丈夫还好好地躺在上面,就知足了。


    丈夫醒了。也许他根本就没睡着过。


    “你回来了。”声音又哑又低沉,如葵几乎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


    “要喝水吗?”如葵走了过去,从床边的小桌上,拿起热水壶,倒了半杯水,递到丈夫嘴巴。


    喝完了水,丈夫侧着头看了一会儿如葵。


    “今年是不是打不了年糕了?”


    “打年糕家里吵,今年就不打了。你好好休息。”


    “去年的年糕,家里还有吗?”


    “有,我收起来了。”


    “想吃了,你去烤几块年糕,我们一起吃吧。”


    硬邦邦的老年糕,放在灶火旁边烤个十分钟后,掰开硬脆的外壳,里面就是热气腾腾又软又糯的白糕,再撒上白糖,被热度一烘,暖烘烘的白糖水就会化进年糕里,吃起来,又甜又香。


    林汉良其实不喜欢吃年糕,他更喜欢吃过年包的粽子。


    但是如葵喜欢,坐在灶台旁,烤着火,吃着甜丝丝的年糕,一整天的劳累,都在此刻被化解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与幸福。


    可惜他不懂。


    所以丈夫说自己想吃年糕时,如葵还是有几分诧异的。


    十几分钟后,如葵又重新爬上了阁楼。这一会她的手里多了个瓷碗,碗里装着两个被烤得胀起来的年糕团团。


    胖胖的表皮上,是被熏烤出的蜜糖色。


    “加白糖吗?”如葵问丈夫。


    丈夫点了点头。


    于是如葵坐在床边,掰开一个年糕团团,往里面撒了一勺白糖,然后递给丈夫。


    “有点烫,你慢点吃。”


    丈夫接过,放进嘴里。


    “甜的年糕,还真好吃。”丈夫品尝着嘴里年糕的滋味,“以前我不爱吃这个,年糕皮又干又硬。我的牙齿不好,咬不动。”


    “那你把年糕皮留给我,我吃。”如葵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又掰开了第二个年糕。


    “这个你吃吧,我吃手上的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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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举着手里的年糕,“我再陪你吃一回年糕。”


    夜降临了。


    村落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狗叫。


    窄窄的阁楼里,点起了煤油灯。


    小小的一簇光,只能照亮丈夫的半边脸庞。沉默地咀嚼时,不断鼓起的半边脸皮。


    “明年让大妹她们少做点年糕。雨水多,年糕不好保存,都发霉了,太浪费。”丈夫低声叮嘱着。


    “明年再说吧。”如葵回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日子,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已经不打算去提前想那么多以后的事了。


    但她没想到,春节过完后,丈夫就走了。


    真的没有以后了。


    思绪胡乱地飘着,发散着。


    来到了丈夫临终前的场景。


    仙镇的习俗里,将死的人不能躺在床上。家里人要把他们抬到地上躺着。


    丈夫躺在地上铺的一床被子之上,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阿婆…… 阿婆…… ”


    大女儿凑近父亲的脸,仔细去听他在说什么。


    “阿妈,阿爸在喊太婆。”


    如葵摇了摇头,用一只手掌托住自己的脸,泪水流了出来。“他快不行了,在说胡话。他根本就没见过我的阿婆。”


    “阿婆……我不去…… ”


    目睹着将死的人咽气,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如葵很害怕,很伤心,很难受。


    她无法描述出这样的心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丈夫身边的小凳子上,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他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丈夫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她。


    她慢慢地挨近丈夫,把脸凑过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丈夫微张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发声。


    “再看看你,看你一眼…… ”


    再看你最后一眼。


    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丈夫就咽了气。


    如葵一辈子都没有再结过婚。


    “林汉良,是……是你吗?”


    小地仙回过头,如葵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的长相有几分眼熟了。


    因为他的五官长相,跟丈夫的很相似。


    “陈如葵,是我。”


    “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