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浑水河

作品:《你消失的那一天

    睁开眼,漆黑一片。


    鼻息间充斥着一种湿润温暖的味道。


    这里似乎是地下。


    如葵的两只胳膊把上半身撑起来,身下是一片松软的沙土。


    自己居然不瘫痪了?全身都能用上力气?


    抬起双手,翻来覆去地看,喜悦与激动充斥着如葵的内心,但随后又想到,这样的状态只是因为自己离魂,脱离了肉身。


    心头激动的小火苗又被浇灭了不少。


    周围不知是什么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能够让她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


    不再是玉峥的屋子。


    而是一个黑漆漆的陌生山洞。


    这里让如葵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但是她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


    “福福?”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别的人影。


    如葵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一圈圈的回声撞击在山壁上再反弹回来。


    空旷诡异得有点令她害怕。


    好在这个山洞只有一条道,她身后是石壁,无路可走,所以只需要山道顺着往前走。


    如葵几乎是紧贴着山壁往前边摸索边走,脚下的沙土松软,深一脚浅一脚,手下的石壁冰凉中带着湿滑,无法看清前方的事物,只能靠触觉去感知。


    陌生的环境令她不安,前方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还是未知数。


    按照福福的说法,这里应该就是祖地了。


    这死猫,不是说“我们到了”吗?怎么现在就只有自己,没有“们”了?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如葵渐渐能听到水流声,想来自己已经走到地下河道附近了。


    前方的光亮也逐渐强烈。


    幽幽的绿。


    如葵不舒服地眨了眨眼,抬起手臂遮挡前方的亮光。


    一阵暖意覆盖在眼皮上。


    真奇怪呀,福福不是说只有魂魄会过来吗?


    原来灵魂跟肉身一样,也有会触感,也会有体温。


    “…… 葵妹,葵妹来这边…… ”窸窸窣窣的小孩声音在远处响起。


    努力睁开被光照射得不舒服的眼皮,等到适应周围的光线后,如葵终于看清了是谁在叫自己。


    数不清有多少个的绿色小影子,或蹲或站在河道旁,齐齐望向如葵。


    它们身上亮着莹莹绿光,脸上没有五官,只长着扁长而又硕大怪异的眼睛,缓慢地一眨一眨,瘆人极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她的喉间射出,仿佛利剑穿破空气。


    绿色的小影子被这声动静吓得吱吱乱叫躲了起来。


    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她急忙扶住身旁的石壁就要往回跑,却在转身时扑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它们只是住在河道的旁一群小精怪,不害人。”


    抬起头,福福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撞入眼中,如葵紧绷的心情此刻终于放松了一半。


    “你怎么才来!”如葵又气又怨,却又一把抱住福福的腰身,埋在她怀中,缓和自己受到惊吓的心情。


    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如葵还是不敢看向那群密密麻麻的绿色小影子,“他们还会喊我的名字……”


    “你们家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认识。所有来到祖地的灵魂,第一个看见的,都是小精怪。”


    福福迈着步子蹦蹦跳跳向前,走到一艘古朴的手摇桨木船旁,“我帮你跟榕老磨了半天,才借到船呢!”


    湿漉漉的河岸边,木船就靠在一颗大榕树下。盘根错节粗大的树根,好像一只干瘦的老手,紧紧抓住地面,托起木船。


    幽暗的船身上,还蹲着几只浑身散发着绿莹莹幽光的小精怪。


    福福抬起腿,轻俏一跳,就已悄无声息落在船身中,她朝如葵伸出手,“上来,我扶着你。”


    颤颤巍巍上了船,还未坐稳,怀里就被塞入一把手摇桨。


    “待会儿朝前面划。”福福指着河道前方,河面上弥漫着灰色的雾气,沿着女孩手指向的地方看起,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事物,仿佛一张怪兽的大嘴,吞噬了一切。


    如葵警惕地往船身的左右边各看了一眼,黑色的湖面平静无波,但她总觉得,水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她,并且会趁她不注意之时,扑上船袭击她。


    悄悄挪动屁股往福福身边凑近,却被福福阻止,“别靠我太近,船会翻的。”


    于是屁股只能无奈地又挪了回去。


    “榕老,我们走了,麻烦您帮我们推一下船!”福福冲着河岸高声喊道。


    “你在跟谁说话!”如葵瘆得慌,连忙往岸上看去。


    只见河岸上那颗巨大无比的榕树,仿佛被注入生命一般抖动起来,无数的树干就像风吹过稻田时的草浪,一层层翻涌过来。


    树底的小精怪密密麻麻从树干后面跑出来,欢呼跳跃着,晃成一片绿光。


    抖动着的榕树,忽地一震,底部的树根往前一突,一抖,整条船便顺着力被完全推入河中。


    福福对着老榕树奋力挥手,“谢谢!”


    离了岸的船在黑茫茫的河道中向前缓缓游动着。


    又安静,又冷,又寂寞。


    玉峥独自穿过这条河的时候,内心没有害怕吗?


    想不了那么多。因为福福又在给自己下新任务了。


    “我们要争取在天黑前到达芦笙寨。”


    芦笙寨。


    今世为人,死后为鬼。


    游魂第一关,要过芦笙寨。


    不知道划了多久,即便没有使用肉身,如葵也发觉自己的胳膊酸麻得快要握不住木桨。


    前方仍是一片茫茫,看不清前路。


    这里仿佛没有时间,没有季节,没有天气。永远都是暗暗的灰色。


    头顶的不知道是否叫做天,一片灰色。


    远处。不知道是否有土地,也是一片灰色。


    若不是能听见福福用自由轻松的嗓音哼着小曲,如葵眼睛都要闭上了。


    疲惫,麻木。


    “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快了。”永远都是这个回答,如葵疑心猫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时间概念。


    借着微弱的灰光,如葵能大概看到自己作为灵体是怎样的形态。


    与人类肉身无异,手臂皮肤看起来是年轻的,不是八十三岁的老身。


    腿脚也灵活,视物清晰,口齿伶俐。


    就是还不清楚自己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子的。


    “我看起来有多少岁?”


    福福认真端详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五十岁。”


    “你怎么判断有五十岁?你分得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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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岁跟四十岁的脸?”


    “玉峥手机里有一张你五十岁的照片,我看过。”


    五十岁的照片?


    如葵这辈子也没照过几次相。


    小时候家里阔绰过一阵子,父亲带着自己与妹妹去县城拍过一次照。


    后来家族落寞,结婚的时候只是去领了证明,没拍结婚照。


    再后来……


    如葵一阵恍惚,就想起来了。


    那张五十岁时拍的照片。


    最讨厌的五十岁,最痛恨的五十岁。


    丈夫就是在那一年去世。


    家里只有大女儿参加了工作,每月两百四十元的工资,寄回家两百,自己只留四十吃饭。


    日子还是苦,自己在家里干农活儿,一年到头没挣多少钱,还要养活几个孩子。


    懂事的儿女们念完初中就不再上学,回家里帮忙,或者外出打工赚钱。


    即便这样,孤儿寡母,在村子里也没少受到明里暗里的欺负。


    大女儿回到家乡,不再离开,留在本地找了一家工厂上班,节假日也能回来看望家人。


    她跟工友借到了一台相机。


    全家人站在土黄色的老房子前,拍下了唯一一张全家福。


    那时丈夫去世已有半年,大女儿惋惜父亲在世时,没能留下任何合照。为了不留遗憾,方才有了这张全家福。


    五十岁的自己,站在土房子前的台阶上,双手插进围裙的前兜里,表情木然,还不擅长笑。


    一不小心,三十年就过去了。


    如葵恨这时间过得太快,又恨时间过得太慢。


    这一辈子都没享过什么福。


    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些影子,还看不清是人是物。


    船游得稍近了些,才能看出来,原来河岸就在前方,而那影影绰绰的暗色物体,是河岸上的城楼与桥梁。


    芦笙寨到了。


    船只靠岸,碰上石壁,震了几下,晃起几圈涟漪,晃得如葵的心也开始如同水纹,再也无法平静。


    踏上了岸。


    静悄悄,没有声音,没有人影,也没有风。


    福福的眼睛往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找谁。


    年轻人腿脚灵活,走得快,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五十岁的身体虽然比八十岁的好用,但跟二十岁的相比,还是差得很远。


    “福福,等我呀!我害怕!”又着急又害怕,心中暗骂玉峥怎么养了这种不懂事的猫!把自己留在这片荒凉又诡异的地方,心都要跳出喉咙了。


    远处传来几声“喵喵”叫,是福福的信号!


    如葵加快步子,想要赶上去。


    高大的建筑物在灰雾中泛着湿冷的青黑色,沉默,庄重,是乡下常见的吊脚楼样式。


    不同的是,这里的楼全都紧闭着门窗。


    在一栋挨着一栋的吊脚楼间穿梭着,走上滑溜溜的青石板,又走下不高不矮的土坡,走啊走,找啊找。就是看不到福福在哪儿。


    如葵大声骂了一句方言脏话。


    声音回荡在建筑群中,没有任何回应。


    歇一会儿,无奈重新出发,刚迈出一条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葵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