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良辰美景应是虚设
作品:《美人燕》 在祁连山的祁门白衣客,皆住在一座用土墙围起来的半月形大院里,上下共九层,房屋的墙用土和泥沙混合而成,屋子的结构却仍采用了木质结构,廊柱和院中的几处亭子却是用木头搭建而成。
偌大的祁门村庄,一眼望去,全是一片黄,在远处那一片片雪白蜿蜒的群山峻岭的映衬下,这片黄更显得厚重沉闷。
因此,村落里的人们格外热衷于喜庆之事。一家娶亲,全村挂红带点灯笼,即便是冷瑟瑟的冬季里,那一片红艳艳、暖融融的景象,也令人身心俱暖。
祁兴经此磨难,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即使伤已痊愈,脸色依旧苍白。而每逢王凌燕问起他在谷园的经历,他都三缄其口,三言两语便带过。
在药罐子为王凌燕和沈姜逼出体内的血蝎子期间,他不便打扰,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穿梭着。
众人抬着一坛坛酒往院子里的角落里摆放,祁兴只觉这酒香里混杂着一股甜甜腻腻的味道,不似平常酒水,便走到角落里,询问道:“在哪里置办的酒?”
一名祁门白衣客道:“还是四五里地外的那家酒肆,他说这是前几日从外地来的酒商那儿进的货,是南方的糯米酒,最适合办喜事了——堂主要不要尝尝?”
祁兴点点头。
那人立时从一坛开了封的酒坛里,用一支木质酒端子从坛中舀出酒水递到祁兴手中。
祁兴先是闻了闻,的确是南方特制的糯米甜酒,味道甘甜口感顺滑,即使是在冬日里喝下这冷酒,胃里也没有不适。
“这些酒适合村里的孩子和女人喝,还有什么酒?”
“还置办了一些高粱酒,再就是我们祁门自己酿制的祁门红和蜂蜜酒。”
祁兴点头,郑重吩咐道:“喜宴上的酒水、吃食务必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从外边置办的,更不能马虎。”
“堂主放心,采购货物的事,兄弟们都是亲力亲为的,院子里的都是经过了重重筛选才搬进来的。”
祁兴没再多说,又巡视了几处,便又在村子里四处转悠着。
张灯结彩的村子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路过的村民、小孩齐齐向他弯腰问好。有小男孩捏着一团雪球,呼哧着跑到祁兴跟前,仰着头问道:“新郎新娘和我爹娘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么?他们以后会住在这里?”
祁兴未曾料到孩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思索片刻,他回答着小男孩:“对!新郎新娘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新郎是我失散的兄长,新娘嘛……”
他突然不知如何说出王凌燕的身世。
其实,祁门算是她真正的家吧。
这里,是她的家。
小男孩催促着:“新娘子呢?新娘子是堂主叔叔的什么人?”
祁兴笑道:“嫁给了叔叔的兄长,自然是叔叔的家人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又缠着祁兴问了许多新郎新娘的事,祁兴回答的同时,心里总有些失落。
毕竟,即将嫁人的是她真正放在心上的第一个姑娘啊!
村口紧凑密集的铜锣声,让祁兴意识到大事不妙,恐是有人入侵。他跃上屋顶大声朝底下惊慌失措的村民喊道:“大家进屋躲起来!直到听到安全的讯号才能出屋!”
祁兴赶到村口时,村口处已聚集了一群祁门白衣客,而擅闯祁门的却是他熟悉的两道身影。
在一片雪白里,一蓝一黄两抹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再看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铁制面具,祁兴才感觉虚惊了一场。
他虽是放出了有误的消息,但是,不能保证有些人已接到消息,并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若是来找事的,在这大喜的紧要关头,还真有些令人不爽。
若是来喝喜酒的,祁门自然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祁兴跃上村口的高台上,一下一下敲打着高台上的铜锣。锣声不似方才那般急促,而是张驰有序,正是安全的讯号。
祁门白衣客听到这样的讯号,百思不得其解,抬头见祁兴负手立于高台上,又不得不停了手,纷纷跪地行礼:“堂主!”
祁兴高声道:“这两位远道而来的是朋友,可放行。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对人大打出手,可不是我们祁门的待客之道!”
“堂主,是天一阁的这位尊者先动手的。”底下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依照花和奚先前的种种行为,祁兴也猜得到事情的始末。但是,对于这位不好惹的主儿,祁兴不想去招惹,只得冷下脸低声训着底下出言狡辩的人:“是祁门拒人在先,这错在祁门。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众人纷纷散去了。
祁兴跃下高台,正带着笑脸要与这两位客人打声招呼,花和奚已是不耐烦地问道:“沈姜在哪儿?”
祁兴道:“他眼下不方便见你们。”
花和奚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本欲出言,身边的秦雨却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唤了一声:“尊者……”
花和奚只得不甘心地收了声。
祁兴引着两人穿过一条条喜气洋溢的村中小道,花和奚看着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彩缎、点了灯笼,一路上都是紧握着拳头,胸口始终憋着一团气。
“我昨日才放出消息,你们来得可真快!”祁兴此话一出,一半在感叹,一半也在试探。
花和奚心里有气,只是冷哼一声,却是秦雨欢欢喜喜地道:“我与尊者是昨日进了这里,听山脚下的其他村民说这里在办喜事呢!凌燕姐姐真的要嫁给沈郎了?”
祁兴沉默了一阵子,才笑道:“是啊!”
秦雨欢喜地道:“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新娘子呢!我能去找凌燕姐姐么?”
祁兴歉意地道:“药老正在为两人取出体内的血蝎子,可能有些不方便。这样吧,我先安排你们住下,晚饭时便能见到他们了。明日才是正式娶亲的日子,你们留下来喝喜酒!”
“好!”
在村中为两人安排好了两间房子,祁兴又单独在屋子里找到秦雨,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怎么往祁连山的方向来了?”
秦雨的脸色露出几分悲伤来,低低地道:“秦风哥哥说,天一阁出事了,要我带着尊者往西北方向躲一阵子。我想着凌燕姐姐来了祁门,便将尊者骗到了这里。祁堂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凌燕姐姐可真是担心坏了!”
祁兴苦笑,让她可随意在村中走走逛逛,便去见了花和奚。
祁兴前脚踏进花和奚的客房,花和奚便冷冷地道:“别指望我会告诉你什么!”
祁兴满不在乎地道:“你身边的秦雨姑娘可是都告诉我了!”
花和奚神色蓦地一紧,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随即,他又恢复了一脸常色,仰着头道:“她并不知道多少实情。”
“花尊者,是你向侯府暗中送了消息,揭穿了宛香的身份……”祁兴正色道,“你想让万阁主与忠义侯正面敌对起来?”
花和奚闭唇不语。
祁兴却气恼万分:“你知不知道因你的缘故,有多少人会无辜丧命?这天下若是没有一名智勇双全的王爷出来主持局面,那些身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要怎么活?”
花和奚握紧拳头,道:“你没资格指责我,祁堂主!像你们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皇室子孙,真的在乎百姓的死活么?太平盛世也好,流离乱世也罢,在你们眼中,他们都是蝼蚁,不过是供你们吃喝玩乐的奴隶!”
祁兴看不到花和奚面具下的表情,但也猜得到他心中的悲愤、不甘。
他其实并不懂花和奚。
天一阁的蓝衣尊者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只是机械地听从着万阁主的话,却又常常不照着万阁主的计划去执行,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似乎他的心并不在天一阁里。
秦雨听到隔壁屋子的争吵声,赶紧过来探视情况。祁兴见了她,恹恹地说了一句:“我不打扰你们了。”
沈姜从祁兴口中得知花和奚如今的情况,在村头一座孤零零的土堆上找到他时,他正抓着身边的残雪捏着雪球,捏一个扔一个。
看到沈姜正朝着这边走来,他手中一使劲,掌中才成团的雪球又被他捏得粉碎。
待沈姜从善如流地坐在积雪消融的干透黄土上后,花和奚便冷冷地讽刺道:“和裳尸骨未寒,你便要娶别的女人。”
沈姜望着昏沉沉的天空,道:“我若是娶了花花,即便她不在了,也不会再娶燕子……和奚,你实话与我说,当年真正救你的人是谁?”
花和奚心中一紧,沉默了许久,才道:“阁主。”
“和奚,我想请你对我说实话。”
沈姜的目光似透过了花和奚的面具,看似温和的眼神,却如利剑一般直刺他的胸口。他动了动嘴唇,竟有些心慌,不知如何为自己辩护。
沈姜见他心中已有些犹疑,便缓缓地道:“鬼影沈郎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上的武功招数悉数领教过了,那些招数都有迹可循,可是,和奚你的武功路子却有些蹊跷。与你几番交手,我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因为你走得是江湖里的正派路子,无丝毫不妥。不过……”
沈姜在手中反复团弄的雪球已足有他的手掌大小,他轻轻抛出,埋在云层里的太阳正露出了一丝光,光点落在雪球上,很快也被云层挡住了光线。
雪球落地,正好嵌在了远处的雪堆里,在它之下,正是花和奚最后扔出去的那团雪球。
“和奚,你自幼身子弱,快跑几步也会头晕心悸,这样的身子又如何能习武?”沈姜道,“而如今的你,不但武功了得,体内的内力也不比我差多少了。与人交手,对方的内力会为你所用,在你体内一点点累积,直到你再也承受不住体内越蓄越多的内力,你也便废了,甚至是死了。”
花和奚猛然握拳砸了砸身边的黄土,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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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姜道:“你习得是万阁主教给你的掌法,研习内力的法子却不是中原的功法。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忠义侯是确信你不能活了,才让人罢了手,万阁主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是有人救了你,又将你送到了万阁主手中,是么?”
花和奚蓦地起身:“沈姜,你会为你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你以为你很聪明么?这是自负!你凭什么去干涉我的人生?你要娶亲尽管去娶,索性和裳不在了,你也不用去在意她的感受,只求自己快活便好!”
沈姜起身追上愤而离去的花和奚,挡住他的路,认真地请求着:“和奚,你如何气愤不平都行,但是,你得告诉我那人是谁——你不想为花花报仇了?”
花和奚怔愣之余,脱口而出:“他与和裳的死有什么关系?”
沈姜道:“他与许多人的生死都有关系。和奚,那人非中原人士,不是我们国家的人,先帝还在位时,那人应该就以邻国间谍的身份混进了这个国家,江湖朝廷都被他弄乱了。若金钩门的灭门也与他逃不开干系的话,那么,当初与金钩门做最后一笔交易的便不是天一阁,而是他。”
花和奚拧眉思索良久,却依旧想不通,只道:“你说得没错,将我从阎罗殿拉回来的不是阁主,真正与你们金钩门交易的也不是天一阁。”
沈姜见他依旧不愿透露那背后之人的身份,只是问了一句:“他要先帝遗诏作何用?”
花和奚恹恹地道:“不知道。沈姜,在你没有证据证明他便是害死和裳的人之前,我不会出卖一个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人,所以,你也甭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沈姜笑了笑:“我不问他了——你恨万阁主么?”
花和奚声音一冷,不耐烦地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烦不烦!”
避免沈姜再逮着他问东问西,花和奚一路飞奔,沿途惊着了许多村人。
而他静下心来思考沈姜的话后,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屋并未见到秦雨,他不由暗自嘀咕了一声:“臭丫头跑哪儿去了?”
秦雨正从王凌燕那边出来,回来见花和奚抱臂立在门前,原本欢欢喜喜的脸上立时变得格外小心又谨慎。
“尊者。”
花和奚向她勾了勾手指,从面具后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秦雨乖乖跟了进去,花和奚背对着她摘了面具,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你每回见了我便是这副奴颜屈膝的模样,我会吃了你么?”
秦雨低声道:“尊者高高在上,属下理应以尊者为尊,一切听从尊者的吩咐。”
花和奚转身微微弯了弯腰,将脑袋探到她面前,用着命令的口吻说道:“那么,你笑一个我看看。”
“啊?”
“啊什么啊?我之前可是看你笑得很开心呢!快笑!”
秦雨却是欲哭无泪,低垂着脑袋,声如蚊蝇:“尊者,属下笑不出来。”
花和奚的手却突然探到她腰间,轻轻挠了挠,板着脸道:“在别人面前会笑,在我面前就笑不出来了?”
秦雨被他闹得浑身颤抖,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憋得面颊通红。最后,终是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笑得眼角都是泪花。
花和奚真不知她是在笑,还是在哭,只觉兴味索然,便收了手。
他透过窗子看着外边灯火通明的村庄,听着远近的嬉闹说笑声,又想起母亲在世时的时光。虽是过得艰辛,却也并不觉得苦。
沈姜问他是否恨万秋全,他当然恨。
从前恨,如今更恨。
被救他一命的那人送进天一阁后,万秋全亲自教导他武术,对他又严厉又宽容。他不理解万秋全对待自己矛盾的态度,可是,待他武艺渐成之后,万秋全却逼着他去杀人。
“你以为你进的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培养杀手的地方,只有踩着他人的尸骨,才能活下来。你若要活着,要替死去的母亲讨回公道,就得杀人。”
万秋全一次次威胁恐吓他,他最终还是在求生意识的支配下,杀了人。
而且,他还得救出世上唯一的妹妹。
对万秋全,他又惧又恨。却在一次次忤逆了万秋全之后,他都得到了宽恕。
从此,他似乎摸准了万秋全不敢拿自己怎样的心思,做事愈发没有章法。
得知他的生父竟然是万秋全,他只觉自己被人当傻瓜一样耍了。
所谓父亲,他并不稀罕。
花景生也好,万秋全也好,他们给他的只有压迫、伤害和屈辱。
是万秋全的懦弱和花景生的无情,害死了温顺柔弱的母亲,害他失去了这个世间唯一的一份温暖。
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也渴望身边有人陪啊!
“小雨,找祁堂主借几坛酒来,我们喝酒!”
“尊者,您又要喝酒?”
“不是我一个人喝,你要陪我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