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风雨无阻山水相见

作品:《美人燕

    白青梓的勤王之师班师回朝时,王凌燕一行人已到达了江宁地界。


    较之北边的动乱,江宁地界依旧歌舞升平,生活富庶。


    身边跟着祁门祁兴和天一阁秦雨,王凌燕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江宁是明逢礼的地盘,秦雨初到江宁便直奔江宁府,寻明逢礼打听花和奚的下落,本以为又是无功而返,却被明逢礼告知:花和奚在望江楼。


    再次踏入望江楼,这里依旧热闹。


    王凌燕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周围有异常,才松开了一个劲儿往前奔的秦雨的手。秦雨得了自由,径直奔向柜台,摘下面具,问道:“你们酒楼里有没有和我一样装扮的人来过?不过,他穿的是蓝色的衣服,个头比我高这么多……”她比划着高度,满怀期待地看着柜台后的伙计。


    那伙计转动着眼珠想了想,突然气愤地道:“记得!他在我们酒楼赖了四五日了,酒量不行,还成日里囔着要喝酒!你跟他都是天一阁的人吧?正好,帮他把酒钱结了!”


    秦雨道:“你先带我去见他。”


    “楼上摘星阁。”伙计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很快算好了账,对秦雨道,“他欠下了一百三十七两四十吊钱,先付账。”


    秦雨身上哪里有这许多银子,只得拔下头顶的一枚银钗,恳求道:“此次出门未带许多银子,先拿这个抵酒钱,成么?”


    伙计细细瞧了瞧那枚银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看在天一阁的面子上,成吧!”


    秦雨这才欢欢喜喜地跑上了楼。


    摘星阁内字画风雅,有琴有茶,还有酒。


    花和奚正斜靠在窗台上,举着酒壶,若有所思地望着河面上游过的画舫游船,脑中想的却是幼时初到江宁时,与母亲泛舟湖上的惬意幸福。


    “尊者!”


    脑海中美好的回忆被突然闯入的声音打断,花和奚不悦地皱了皱眉,偏头冷冷地看着冒冒失失闯进来的秦雨,呵斥了一句:“没规矩!”


    秦雨顿时吓得屈膝跪下了,微微抬头,见花和奚已起身朝自己走来,她忙道:“尊者,阁主派属下来寻您回去!”


    花和奚在她跟前立住脚,将手中的酒壶扔到她手边,笑道:“别管什么阁主,来,陪我喝酒。”


    秦雨抬起头,一脸为难:“尊者,属下不会喝酒。”


    花和奚毫不在意地道:“我教你。”


    王凌燕与祁兴虽上了楼,却并未踏进摘星阁的门。见到花和奚安然无恙,王凌燕也放下了心,默默地下了楼。


    祁兴追上去,不解地问道:“不见见他就走?”


    王凌燕笑道:“进去碍眼么?这一路上,天一阁的那个女使者对和奚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看和奚也不讨厌她,这个时候有个真心关心他爱护他的人陪着,也是好的。”


    祁兴打趣道:“那小丫头一心认为是你伤了她尊者的心呢!”


    王凌燕横他一眼,又道:“填饱肚子再去打听谷园的路吧。沈姜必定会被带去谷园医治。”


    祁兴见她连日来整颗心都系在沈姜身上,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两人就近在望江楼点了一桌酒菜,菜未上齐,酒却被王凌燕喝了半壶。祁兴看她奔波后的疲劳,疼惜不已,起身找柜台伙计要了一壶望江楼特制的忘忧酒。


    王凌燕不察,酒楼伙计端上酒水,她便接连斟了几杯喝了,渐渐地,竟有些看不清对面祁兴的脸。她撑着额头抓住祁兴正斟酒的手腕,醉醺醺地道:“这酒……有毒,不要喝……”


    话音落下,她便一头栽倒在桌上。


    祁兴目光沉了沉,轻叹一声:“燕燕,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我会替你打探到谷园的路径。”


    王凌燕醒来时,周围轻纱重重,案几上燃着幽幽檀香,室内的一桌一椅都令她熟悉。


    半年前,与沈姜的分别便在这里。


    这里是望江楼的醉仙居。


    王凌燕狠狠地拍了拍脑袋,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睡在这里。


    “祁兴!”


    她大声唤了好几声,不见人回应,只得自己下床斟了一杯水喝了。


    窗外有歌女的歌声飘入,王凌燕推窗而望。醉仙居的窗口正对着酒楼后的一湾江水,灯影朦胧,歌声婉转。


    冬夜的冷风令她醉酒后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关了窗子、整了装束正要出门,开门见对面摘星阁的屋子里仍亮如白昼,她不禁摇头苦叹:“小和奚还在喝酒啊?”


    她看见祁兴正匆匆上了楼,见了她,径直奔了过来:“你醒了?”


    王凌燕尴尬地点头:“我醉了酒,没出丑吧?”她听祁兴气息不稳,惊了一惊:“你才回来?”


    祁兴点头,拉着她进了醉仙居,道:“我打听到了谷园的一点消息。”


    王凌燕喜出望外,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道:“什么消息?”


    “江宁城外有一座稻香村,听说那里住了位貌美如花的女神医,前去求医的人皆是被蒙着双眼进出谷园的,因此,也无人知晓怎么进去。”


    王凌燕皱眉沉吟着:“有结绳君子在,那地方一定有许多机关陷阱,外人擅闯不得。”


    祁兴不由抱臂感叹了一句:“祁门失了结绳君子,真是莫大的损失啊!”


    他忽地垂下眼帘,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王凌燕一时摸不透他目光里的深意,却又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拧了拧眉,没好气地问道:“看什么?”


    祁兴向她眨了眨眼:“看我家燕燕啊!我得趁沈姜不在的日子里,多看看你,不然,他若是恢复了,旁人多看你一眼都不行!”


    王凌燕许久未听到他的油腔滑调,听他拿沈姜打趣她,她心中五味陈杂,却也哭笑不得。因沈姜接连的遭遇,她心里一刻都不曾真正地轻松快活过,整颗心都被沈姜占据了,竟忽略了身边朋友的关心。


    这一刻,她十分感谢祁兴能毫无怨言地陪了她一路。


    她真诚而满怀感激地道:“祁兴,谢谢你!”


    祁兴微微红了脸,却依旧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谢什么?沈姜是我兄弟,害他变成这样,我责无旁贷!”


    王凌燕道:“之前是我太心急了些,急于赶路,到头来还难为你煞费苦心地让我睡了这一觉!趁天还未亮,你也歇一歇,养好精神,明日去稻香村探探谷园的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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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兴不由瘪了瘪嘴:“早知你这般通情达理,我也不必诓你喝下那劳什子忘忧酒了!十两银子才一两酒,忒贵了!”


    王凌燕见他心疼不已的模样,感到好笑:“回头请你喝酒!”


    祁兴立马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炊烟缭绕的稻香村的清晨寒风阵阵,白茫茫一片,路上少见人影,只有三两鸡鸭、猫犬在雪地里觅食、玩耍。


    王凌燕询问着一户人家门前编织着渔网的男人,谷园的入口,那男人说了大致的方向,却是再也记不起分毫了。


    王凌燕无法,只得与祁兴一路走一路问,走了大半日也问不出个结果。


    稻香村依山顺水而建,人家并不集中,近的人家两三步路也能到,远一些的得走好几里路。这里有大片大片的稻田,因过了秋收时节,田地里一片枯黄皆被白雪掩盖。


    在路上用了些干粮填肚子,在村人的指引下,两人穿过一片光秃秃的杉树林,那村人便指着前方的一座山,道:“我记得我是被人从那座山里送出来的,但是,进了山该如何走,我就不清楚了。你们若是求医问药,可以找村里的里正写一封求医信送进去。”


    王凌燕惊问:“村里有人知晓怎么进去?”


    那村人笑道:“不是人,是神医训练的一只犬,养在里正家里,逢人求医问药,它便是送信人。神医收到信后,会派人送药来,或者将病人接进山里进行医治,治好了便送回来了!”


    王凌燕问:“为什么没人自己进山里求医问药呢?”


    “很久之前有人进山求过。”村人道,“山里有许多陷阱,能要人命。有人进山丢了命后,便不敢进山了。大家都说那女神医就是山里的神仙,凡人贸然闯入神仙的领地,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凌燕不置可否,与祁兴相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便请那村人带着两人去见这里的里正。


    里正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略通医术,他替王凌燕把了把脉,看了看面相,便摇头道:“你体内长了毒虫,也怪不得气色很差,我是医不了,就替你写一封信送进山里吧。”


    王凌燕忙抱拳道:“感激不尽!”


    里正摆摆手,写好信封好口后,唤一声:“肉丸子!”


    须臾,一团雪白便风一般地蹿了进来,对着里正“汪汪”地叫了两声。


    祁兴一见这条雪白猎犬,不由赞叹了一声:“好威风凛凛的一条狗啊!”


    猎犬肉丸子似听懂了祁兴的话一般,又对着他摇着尾巴吠了两声,吓得祁兴跳开两步远,心有余悸地道:“突然对着我吠,吓死人了!”


    王凌燕嘲笑道:“也丢死人了!”


    祁兴冷哼一声。


    里正将封好口的信封递到肉丸子嘴边,吩咐道:“好孩子,将信尽快送进山里!”


    肉丸子张嘴咬住信封,便飞奔而去。


    王凌燕与里正道谢过后,便拉着祁兴追着肉丸子往山那边追去。


    里正出屋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一犬的身影,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你们不生歹意,山里的女神医也不会为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