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走出荆棘丛，在下山的一块大石头后靠坐半炷香，不见林日辰三人出现，打算上山去找。


    她不会记错。被蒙着黑布袋走的路就是这一条。林日辰要下山，只能走这一条路。


    她抄了小路，速度又快，林日辰要应付瓦岗寨的人，还要带着乞丐，肯定没她快。


    但这时候还不到，显见有问题。


    再不到，她只能等来寨主的人。


    好在她猜错了。


    不远处，林日辰和乞丐一前一后往她这边跑。


    林日辰脸色有点黑，看到她时，表情才好看些许。“快走，他们追来了。”


    乞丐一见她，眼圈就红了，想抓她的手，不敢抓，只目光凄楚打量着她。


    元香叹气说：“我没事。都是被草划的。”


    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尤其一双手，惨不忍睹。不知道的，还当她遭了酷刑。


    乞丐的小珍珠一涌而下，元香头疼得不行。转头发现少了一人，问林日辰：“你那小跟班呢？”


    林日辰脸瞬间沉下来：“他没逃出来。”


    林日辰脚步不停：“咱们先逃出去再说。”


    元香跟在他身侧，问他：“不救吗？”


    “再回去，只会一起送死。等出去，再想办法。”


    元香停住脚步：“现在不去救，他肯定活不了。”


    林日辰也知道。矮瘦身上没有可利用的地方，呆在瓦岗寨，瓦岗寨还要负责他的吃喝，以瓦岗寨的作风，肯定是一杀了之。


    “可我没办法……”林日辰才发现元香停在自己身后，没跟上来。


    他转头，诧异看她。


    “你们原本可以走的，因为我没走。元将军要知道，非扒了我的皮。”元香叹气。


    元香将乞丐往林日辰的方向一推：“把人看住了，我去去就回。”


    乞丐被推了一把，转头，拔腿就要追。


    林日辰才反应过来，将人一把抓在手里。


    “她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林日辰知道乞丐是个哑巴，没想过乞丐会回应他。


    “可她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林日辰都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不敢置信盯着乞丐：“你……你不是哑巴？”


    乞丐没再说话，只黯然神伤望着元香消失的方向。


    他抬起双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屈成弧度，并拢在唇前。


    林日辰就听到了悠扬的哨声。


    数道影子从天上略过，林日辰抬头时，影子没了，再转头，发现乞丐身旁多了五人。


    为首的正站在乞丐身后侧。


    “你们是谁？”林日辰警惕问。


    玄旺眼都没给他一个，只听候陛下发话。


    “一炷香没出来，进去救人。”


    “奴才遵命！”


    五道身影随即又光天化日飞走。


    林日辰眼睛都直了，追着问乞丐：“你究竟是什么人？”


    乞丐不回他。


    元香在玄旺要带着人冲进去时，出来了。玄旺帮她砍断了尾巴，才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娘娘。”


    “起吧。”


    玄旺见她丝毫没有惊讶，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也不敢问，只亦步亦趋追在身后。


    看到元香时，莫骄也不装了，上前将人抱住：“香儿。”


    元香白了这家伙一眼，故意说：“你这个乞丐怎么会说话了？神奇。”


    莫骄只是说：“没事就好。肚子也没事吧？”


    元香拍开他的手：“臭乞丐，拿开你的脏手。”


    莫骄一脸伤痛：“对不起。”


    “有话下山再说。”


    等到了山下，确认瓦岗寨的人追不上来，他们才停下休息。


    矮瘦跟着林日辰站到元香跟前，两人郑重其事冲元香一揖。


    矮瘦：“谢姑……小将军救命之恩。”矮瘦听过人叫她小将军来着。他觉得比起叫姑娘，小将军的称号更适合她。


    林日辰难得的低下了他的大头：“多谢你，救矮瘦。”


    比起拼刀救人，元香更讨厌这一环节。她忍着鸡皮疙瘩摆手：“谈不上救不救的，咱两不相欠。”


    林日辰也不再矫情。转头说起别的。


    一连串问元香：“对了，乞丐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乞丐究竟是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元香看着莫骄：“解释吧。”


    莫骄乖巧点头，一直没搭理林日辰，这时候冲着林日辰一一答话：“我只是假装不会说话，怕一说话，被香儿发现。我怕被香儿赶走。”


    元香面无表情抱着胳膊听着。她就知道。


    假装哑巴，当人是傻子不成？她有那么傻吗？


    假装哑巴？元香忽然想起了戴面具的寨主。也是故意不说话，难道也是怕被发现？


    这么说，寨主有可能是他们的老熟人？


    那声音……


    元香回忆那耳熟的声音，她一定是在哪听过的。在哪呢？


    元香蓦地开口问：“响王死了吗？”


    莫骄被打断，茫然看过来，忙回话：“死了。”


    “怎么死的？”


    “被……绞杀的。”生怕她觉得他残忍，心惊胆战回话。


    元香想了想问：“有没有可能逃了？”


    莫骄一怔，摇头说：“应该不会。”


    虽他没解释怎么就不会了。但元香信他，谁让他是骄皇陛下呢。


    响王已经死了。死人就不可能复活。


    一定是她想错了。面具寨主只是声音相同而已。


    林日辰没想到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岔开了。忍不住出声问：“那你是谁？”


    莫骄继续答话：“我叫莫骄。我是骄……”


    “他是骄骄，我一早认识的兄弟。”


    元香说着话，将莫骄往身后拨，继续说：“他得知我离开京都，跟过来的。怕我赶走他，故意装成哑巴乞丐。哼，其实我早知道他，不过懒得拆穿他。”


    元香说话时，莫骄就认真盯着她。确认她没有生气的迹象，才暗暗舒口气。


    林日辰点头，明白过来乞丐怕是京都城的贵公子，因此装成哑巴乞丐，才有人暗地保护。


    林日辰也丝毫不怀疑元香会被乞丐缠着的事。大将军之女，她自己又身手了得，有义气，正义，被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


    林日辰问乞丐：“你没有别的目的？”


    乞丐茫然问：“别的什么目的？”


    林日辰纳闷的是，有人竟然为了追一个女人，特地假扮乞丐，吃苦不说，更几次差点丢了命。


    但乞丐的表情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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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丐的目的仅此这一个而已。林日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林日辰提出分道扬镳，他要回大丰收，至于元香和乞丐，当然走他们的路。


    元香怕他回去被林牧责罚，热心肠说：“要不想回去受罚，要不然咱们一块儿跑路？”


    林日辰婉拒：“我可是好不容易变成大丰收骨干的，我可不想回去种地。”


    元香随他，想着他是林牧的亲侄子，总不至于下场太惨，也就不替他操心了。


    林日辰走之前，想起来，一脸郑重其事问乞丐：“你可知她是谁？”


    莫骄点头。


    林日辰：“那她是谁？”


    莫骄：“元香。”


    林日辰换句话问：“你知道皇城中的香妃是谁？”


    莫骄了然，抿着唇说：“香妃就是香儿。”


    林日辰震惊他竟然知道。忍不住说：“你既然知道她是有夫之妇，你还死缠烂打？”


    莫骄：“我不介意。”


    林日辰看着乞丐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无奈：“你好自为之。”随即和矮瘦一起走远。


    林日辰和矮瘦已经速度很快了，但还是被瓦岗寨抢先了一步。


    大帅和林叔已经从瓦岗寨的人嘴里得知了他助元香逃出生天的事。


    林日辰知道再解释无用，将矮瘦一推，主动跪去大帅面前请罪。


    他向来不喜欢骗人，被问干嘛要助元香时，实话实说：“我喜欢她。”


    四个字铿锵有力。一张脸憋得通红，故作无所畏惧。


    会怀疑谁，大帅和林牧都不会怀疑他骗人。


    当下就将他罚了。


    更被罚三天不许吃饭。好在有矮瘦偷摸送饭。


    要换了以往，他是不吃嗟来之食的，但如今他算是想通了。


    他何苦要为难自己。元香就从不为难自己。


    反正他挺佩服的。


    ...


    元香打量四周静悄悄的树林，问：“玄旺呢？”


    莫骄：“我让他走了。”


    “不是藏起来了？”


    莫骄：“他没有盯着咱们。”


    元香懂了，难怪，她只认出陛下，却一直没发现周围有人跟着。以为是他偷溜出来，玄旺暂时没找来。


    原来是他没让玄旺跟着，宁愿有危险，也要将玄旺差遣得远远的。


    不亏是骄皇陛下。心思够深。


    莫骄小心翼翼问她：“香儿是何时认出我的？”


    元香：“第一眼。”


    他扮成乞丐，第一次见面是在客栈，他被小霞指认杀人凶手时。


    莫骄心里有些小雀跃。香儿一定是在意他，对他念念不忘，才第一眼就认出他来的。


    转而他又惶恐。香儿竟然故意看他出糗。


    香儿也知道小霞的事。


    越想，他忍不住越惶恐难安起来。


    “香儿可是怪我？”


    带着颤音，要多可怜巴巴，就有多可怜巴巴！


    元香看着他一身的乞丐装，从前白皙光洁的脸再不见。想到他一路以来，比谁都要艰辛。最起码一开始，她相信，那时候玄旺还没有找到他，他一个人跌跌撞撞不知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她的。


    他骄皇陛下，自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京都城外。出过的宫门更屈指可数。


    元香怎能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