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是被赵子衿硬拉过来的。


    隐在暗处的眉目并不清晰，他垂着眼，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当年林周两家宣布完订婚消息后，林沅直接就出国了，听说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两个人是偷偷私奔，一走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


    这消息曾经传得沸沸扬扬，但没人知道内情，两家的婚约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正式宣布解除。


    后来再有林沅的消息，就是听说她现在在当经纪人。


    把林家的资产交给别人管，自己受苦受累去捧人红，说起来也十分让人不能理解。


    周尧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有人大着胆子小声开口：“不过听说林沅干得不错。”


    “我小姨是开娱乐公司的，前段时间和她一起吃饭，饭桌上她一直在夸林沅。”


    “她手下只管着一个艺人，就是陆溯安，听我小姨说，林沅曾经为了给陆溯安谈合约，在酒桌上喝倒了三四个制片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找林沅帮忙要个签名啊？我妹妹可喜欢陆溯安了，之前吵着要把家里的代言给他，但人家都不怎么接广告，只是拍戏。”


    赵子衿嘶了一声，赶紧拍了拍桌子打断对话：“行了行了，不提这个。”


    音乐声重新放开，赵子衿招呼着人喝了几圈酒，趁着大家已经转移话题，转身拉走了正在埋头苦吃的夏清。


    “你刚说真的？林沅回来了？”


    夏清:“是啊。”


    “怎么突然回来了？”赵子衿心中浮上一个猜测，眼睛亮起来，兴奋道:“难道他俩分手了？！”


    夏清都有点无语了:“你怎么天天盼着这事。”


    这些年来，每次夏清见完林沅回来，赵子衿除了打听林沅的近况，就是旁敲侧击地问林沅和陆溯安的感情状况。


    夏清虽然知道这两个人什么关系也没有，但因为林沅的嘱咐，从来都是含糊其辞:“应该没有吧，沅沅说是因为公司开过来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去。”赵子衿仍有怨气：“逢年过节连个消息都没有，林沅明显就是没拿我当朋友。”


    “怪谁啊大哥。”夏清觉得莫名其妙：“当初不是你先跟沅沅闹的吗？沅沅走的时候你连送都没去送。”


    “我想去送的。”赵子衿抓了把头发，烦躁道：“你不是知道吗？当时阿尧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急着四处找他，这才没赶上。”


    赵子衿本来以为林沅就去个两三年，学业完成后总会回来，没想到她一走就走了六年。


    阿尧现在表面看着是走出来了，但赵子衿就是莫名笃定他心里还没忘记林沅。


    夏清耸耸肩，不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反正是要去，派个司机送我吧。”


    赵子衿找人把夏清送走，回来时视线落到空荡荡的座位上，赵子衿一愣，随手抓过来一个人，连忙问道：“阿尧呢？”


    那人喝得醉眼迷蒙：“啊？不知道啊。”


    “.....刚才好像是看到他走了。”


    *


    何晟给的两套房是上下楼，方便林沅和陆溯安随时交流工作。


    林沅临时让人邮回来了一部分行李，她坐在地毯上收拾，夏清躺在沙发上翻林沅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书籍，都是厚厚的一本，随便翻开几页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标注，红黑笔划着线，空白处全是笔记。


    夏清惊讶开口：“表演的书你也看？”


    林沅抬头看了一眼封面：“不是我的，是陆溯安的。”


    陆溯安不是科班出身，虽然有天赋和灵气，但他私下里仍然没有停止过学习，林沅还陪陆溯安上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表演课。


    夏清摇头感叹：“长得帅还够努力。”


    “我刚从赵子衿那边过来。”夏清撑着头看向林沅：“周围的人虽然都知道你当初为爱远飞国外的光辉事迹，但都不知道那人是陆溯安。”


    “我觉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走出来了。”夏清忍不住笑道：“去年赵子衿还很生气地问我，你和陆溯安遮遮掩掩地搞地下恋，是不是因为陆溯安不想公开哈哈哈哈。”


    “怎么样？”夏清提议：“要不要改天一起吃个饭？”


    夏清有时候说是那样说，但心里还是希望他们几个能恢复以前的关系。


    “还是算了。”林沅摇了摇头：“我待不了多久的。”


    林沅的最终任务即将完成，也许过不了多久，林沅就要想个理由跟夏清告别了。


    夜色融融，树叶婆娑，安静的街道上，隔着一段距离，周尧坐在车内，看到林沅下楼送夏清。


    她简单披着一件浅色的针织长衫，肩膀单薄，头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到锁骨处，月色朦胧映着温润的眉目，她不知道在和夏清说些什么，眼睛弯着，笑得很开心。


    夏清走后，林沅转过身还没走几步，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行驶过来，停在门口。


    林沅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回身看到车牌，然后停住了脚步。


    陆溯安从车上走下来，胳膊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他单手提着一个袋子，冲着林沅晃了晃，唇角弯起：“我猜你还没吃饭。”


    林沅确实饿了：“你猜得没错。”


    她对驾驶座的小徐打了个招呼：“辛苦了小徐，路上小心。”


    小徐应了一声。


    车开走后，林沅和陆溯安并肩进了同一栋楼内。


    和周尧当初在英国街头看到的场面一模一样。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周尧慢慢地垂下了头，眸光暗淡，唇边的弧度带着自嘲和苦涩。


    ....他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即使到现在，林沅的心里依然只有陆溯安。


    恐怕林沅早就忘了他的存在了。


    *


    没过几天，林沅被打扮得精致得体，被迫参加了某场社交晚宴。


    “我就知道何晟从来都是话说得好听。”高跟鞋太高，林沅不舒服地动了动脚腕：“又拉着我们加班。”


    陆溯安自然也不能逃脱毒手：“何晟说让我们来给他撑面子。”


    何晟非常有事业心，这次是卯足了劲准备再开展一块商业版图。


    “会不会遇到你认识的人？”


    这次来的人家基本都是跟娱乐产业沾点边的，以林沅对周尧的了解，他是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一会儿我偷偷撤。”林沅说：“你掩护我。”


    陆溯安：“好。”


    自知理亏的何晟从看到林沅后就各种讨好，夸张地赞叹：“宝贝，你今天也太漂亮了吧。”


    “我就说你当经纪人太屈才了，要是当艺人，我亲自带你，咱绝对能红得发紫。”


    林沅微笑：“趁现在我还能对你有好脸色，赶紧退下。”


    何晟向来能屈能伸，立刻告退：“小的明白。”


    宴会上，林沅碰到了几个陈叔的生意伙伴，都是长辈，林沅迫不得已上前寒暄了几句，元气大伤，于是就躲去一旁吃东西。


    吃完这个小蛋糕她就走。


    林沅正这样想着，身侧传来一道不可思议的声音：“......林沅？”


    男人手里端着酒杯走过来，还没有缓过神：“我说看着怎么有点眼熟，没想到还真是你。”


    林沅转过头看他，顺便往身后看了看：“今天没带女朋友？”


    “啧。”许明翰皱起眉，连忙四处看了看，然后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今天我爸也来了，你别让他听到。”


    许明翰抱怨：“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吗？”


    几年前，陆溯安受一位导演邀请客串一部电视剧，这位导演人不错，曾经也在制片人面前推荐过陆溯安。


    虽然这部客串的电视剧在原小说中没有提到过，但林沅和陆溯安商量之后，还是同意参演了。


    结果中途临时遇到资方塞人，还非要加和陆溯安的对手戏，明显是要炒绯闻。


    林沅当然不同意，正巧听说那个资方今天过来探班，林沅就准备去大闹一场，结果她怒气冲冲地过去，就看到了许明翰搂着女演员腻腻歪歪的模样。


    “......”


    “......”


    许明翰把酒杯放下，靠在旁边跟林沅闲聊：“我早听别人在传你回来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怎么？终于玩够了，要回来收了周尧这个糟糠之夫了？”


    林沅:“....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俩的婚约可是还没解除呢。”许明翰说：“我叔叔天天盼着跟周家当亲家，就是等不到你俩拆伙，他都不好意思主动提。”


    关于婚约这事，其实陈叔早就去周家提过了，但那边给出的原因是对两家的名声不好，生意上的合同都签了，又不能临时终止，还是先让婚约维持原状最好。


    这事上陈叔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多说些什么，后来陈叔被他儿子接走，这事就莫名其妙拖到了现在。


    许明翰好奇地问：“你那位传说中爱得要死的男朋友呢？这几回我也没在你身边看到过他啊，是不是分手了？”


    见林沅没说话，许明翰就以为是已经分了，他甚至开始开导林沅：“我跟你说，男人没钱就是不行，没钱他脑子里就只有钱，怎么能有你？”


    “或许你俩的感情是真的，但感情这种事能坚持多久？没几年就消耗光了。”


    许明翰叹气：“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也能干出这种傻事来。”


    林沅大概能想象到她的名声在圈子里是有多差了。


    不过既然碰到了，林沅问道：“周尧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周书文现在正式退休，周尧独揽大权，日子可比我们这些被管着的人过得舒服。”许明翰：“周尧这几年就跟个工作狂似的，财经日报天天登他的消息，我爸每次都拿他来鞭策我。”


    那就好。


    林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许明翰看了林沅一眼，清咳了几声，不自在道：“虽然我也看不上周尧吧，但现在你俩都是单身，你又回来了，也可以考虑一下再续前缘什么的。”


    商业联姻有感情的寥寥无几，许明翰作为从学生时代就看着林沅和周尧两个人感情的旁观者，见他们现在不再联系，难免觉得有几分可惜。


    可能也是因为他现在年龄也大了吧。


    许明翰有几分怅然。


    “比起这些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林沅示意许明翰往身后看：“许总已经拉着那人说了一个多小时了，估计也是要结亲家了。”


    许明翰浑身一震，回头一看：“我去，还真是！”


    他爸这段时间确实有想把他婚事订下来的想法，一时间许明翰也顾不上林沅了，火急火燎地冲过去搞破坏了。


    林沅看了一眼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在人群中找到正陪着何晟社交的陆溯安，目光相接，林沅冲陆溯安比了个手势，便提起裙摆悄悄溜了。


    林沅给小徐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带着件外套和运动鞋过来接她。


    小徐来得很快，林沅接到消息从休息室出来，迎面在通道里碰到了一个陌生男人，他一身黑衣，年纪不大，20多岁的模样，眉眼冷峻，额头却被白色纱布包裹着，看着格外违和。


    他似乎是专门在等她，侧身挡在林沅的面前。


    林沅突然被人拦住，脚步停下，林沅警惕地看向他。


    “林沅。”


    男人淡声开口：“第13498号子世界任务执行者。”


    林沅一怔。


    “我是负责抓捕文如晞的员工。”他抬起手轻点了一下太阳穴，林沅脑中人工系统的声音瞬间响起。


    【身份验证成功。】


    【对方所属部门：抓捕部门，职位级别：部长，姓名：方砚。】


    “我叫方砚。”


    *


    林沅第一次见到隔壁部门的同事，她找了一家咖啡厅，服务员微笑走进：“两位，请问有什么想喝的吗？”


    方砚顶着一张面瘫脸：“给我上一杯跟命一样苦的咖啡。”


    “......”服务员保持微笑：“好的呢。”


    “这位小姐呢？”


    “跟他一样吧。”林沅小心翼翼地合上单子：“我命也蛮苦的。”


    服务员走后，林沅问道：“方部长，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沅实在无法忽视他头上的伤：“你这头是.....”


    方砚突然冷笑：“哈。”


    “......”


    “五天前，我得到消息，有人在纽约的街头见到了文如晞。”方砚语调平直：“这是我们整个部门耗费将近一半人力，好不容易找到的新踪迹。”


    “之前每一次实施抓捕时都会被她给逃掉，于是这次我们布了一个很长的局。”方砚深吸一口气：“我特地换了一张脸，想趁她不注意先把人搞晕，结果她不知道哪里发现了不对劲，居然直接拿别人窗户上的花盆砸我。”


    方砚怒声:“还砸了两个！”


    “我差点死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


    方砚平复了一下呼吸，语气重新平静：“不好意思，刚情绪有些激动了。”


    林沅：“...没事没事。”


    “女主觉醒后，我们无法感知她的位置所在。”


    以往觉醒逃离的女主，要么是因为没钱跑不了多远，要么是因为意志不坚定，受不了被人追来追去的日子，要么就是不够聪明露出一些踪迹被方砚他们抓住。


    只有文如晞。


    这个女人，恐怖如斯。


    十六岁觉醒逃离，期间多个国家辗转，每一次方砚都迟一步，直到几年前他们才真正跟文如晞打了照面，然后就是无数次的失败、失败、失败....


    她不缺钱，也有着足够的意志力，完全适应居无定所的生活，甚至可能有些享受其中。


    方砚的精神世界是在发现文如晞在逃跑期间居然还抽空读了一个研究生后轰然倒塌。


    他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整整八年，他都没有完成任务。


    文如晞几乎已经成了他们整个部门的阴影。


    林沅听得内心惊叹，不过她不能在方砚面前表达对文如晞的赞赏，于是林沅只能一副替他发愁的模样，继续问道：“文如晞的父母呢？”


    这也是他们部门常用的手段，很多女主逃离后都是因为放心不下父母，才被他们找到机会控制住。


    方砚再一次冷笑：“哈。”


    “......”


    方砚艰难道：“她父母的角色设定是非常开明的类型。”


    所以在方砚他们第一时间上门询问情况时，文如晞的妈妈笑眯眯地说：“啊，我女儿说有事要逃跑一段时间，然后就收拾行李走了。”


    方砚：“....您就没有多问两句吗？”


    “没有啊。”文如晞妈妈摆手笑道：“孩子嘛，总有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


    “我也跟文如晞说过，如果她不配合，整个世界都会崩塌。”方砚无比疲惫：“但她不相信我，认为我是在骗她回来。”


    “我倒是能明白你们工作的辛苦”林沅听方砚讲完全程，难掩疑惑：“但你为什么来找我？”


    这方面林沅可帮不上忙。


    方砚却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忙抓捕文如晞。”


    马上就要完成任务的林沅瞬间就精神了：“我？”


    “你们都抓不到，我能有什么办法？”林沅无比警觉：“我可不能加班。”


    方砚面无表情：“你必须协助。”


    “因为文如晞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林沅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就在方砚被文如晞砸破脑袋的同时，方砚捂着流血的额头对着逃跑的文如晞怒吼道：“文如晞！他们找了一个新的人代替你的位置。”


    “如果你不回去，那她就会彻底成为你的角色！”


    这是方砚的备选方案。


    通过这么多年的你追我赶，方砚自认为了解文如晞。


    如果文如晞知道有一个女孩会被迫承担着原本属于她的责任，文如晞肯定会想尽办法，即使冒着风险也会回国来救这个女孩。


    虽然文如晞当时没有停下脚步，但方砚百分百确定她听到了。


    林沅蹙起眉，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们拿我给她下圈套？”


    “没错。”方砚十分坦然：“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在你的周围布控，如果文如晞出现，你需要帮助我共同实施抓捕任务。”


    “我已经把任务申请递交给上级领导，他们已经同意了，不久后你也会收到新的发布任务。”方砚说：“你必须全力配合。”


    “这是命令。”


    *


    许明翰这段时间被他老爸疯狂逼婚，他以往常去的地方都被安了眼线，许明翰避无可避，于是跑到了赵子衿那里躲清闲。


    许明翰余光看到赵子衿拿着车钥匙要走，抬起头问道：“你去哪儿？”


    “去找阿尧。”赵子衿奇怪地看他：“干吗？这你也要跟着去？”


    许明翰居然还真思考了起来：“好主意，我爸平常眼里就只有周尧，我躲他那去，我爸也没办法。”


    许明翰站起身，连声催促道：“走走走。”


    “阿尧的脾气可没我这么好。”赵子衿说：“再把你给打出来。”


    许明翰：“这还用你提醒我？别废话了，赶紧走。”


    两个人一路开车到了周尧的公司，周尧正在签文件，他简单穿着一件衬衫，袖口挽着，脸上戴着一副浅金色的细边框眼睛，修长的手指拿着黑色钢笔，侧脸精致冷淡，说出来的话跟他这个人一样，冷冰冰的：“都走。”


    赵子衿非常受伤：“阿尧，你让他走就算了，还让我走？”


    许明翰拉过一张办公椅坐在上面，非常自来熟：“我爸最近催我结婚，你让我躲躲呗。”


    周尧都没抬眼，淡淡道：“不关我事。”


    “哦。”许明翰挑了挑眉：“我前几天碰到林沅了。”


    笔尖蓦地停住。


    许明翰拉着长声：“我还和她聊了好半天呢——”


    见周尧没说话，赵子衿忍不住踹了许明翰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跟林沅又不熟，她哪来的话跟你说。”


    许明翰好奇心大爆发：“说真的周尧，你真忘记她了？”


    “你俩在高中形影不离的，就这样一别两宽了？”


    赵子衿怕周尧被许明翰勾起伤心事，立刻为周尧说话：“这事我们阿尧可没错啊。”


    赵子衿：“林沅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的，是她太狠心了。”


    “没有吧。”许明翰：“当初周书文要跟你抢权，那份关键性的证据不就是林沅帮你找的？”


    “......”


    周尧身体一僵，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赵子衿也愣了：“你说什么呢许明翰，那份文件不是你送过来的吗？”


    “.......”许明翰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顺嘴了，尴尬地摸了下头，结结巴巴：“对对，是我。”


    “我、我记错了。”


    周尧幽深的目光落在许明翰身上，压迫感极强。


    他声音平静：“我可以把你绑起来，扔到你爸那里。”


    许明翰：“.....大家相识一场，哪有这样威胁人的？”


    赵子衿默默开始撸袖子。


    许明翰：“行行，我说！”


    “但你们不能跟林沅说啊。”许明翰：“其实当初是林沅把文件给我的。”


    “她让我瞒着，我才没说。”


    赵子衿觉得奇怪：“不对啊，你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


    许明翰自暴自弃：“别提了...我当时交了个演员女朋友，陪她拍戏的时候正好被林沅撞上了，她拿这事威胁我的....你们也别说出去啊，我爸知道了肯定得打断我的腿！”


    赵子衿有几分恍然：“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你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许明翰：“......”


    赵子衿看向沉默的周尧，小心地开口：“阿尧，那看来林沅还是关心你的。”


    周尧的睫毛垂下来，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淡声道：“都出去。”


    赵子衿也没有多说什么，推着许明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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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办公室，赵子衿叹着气说：“说到底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们还是别掺和了。”


    其实夏清向来就分得很好，她与林沅的友情与这些乱七八糟的纠葛都没有关系。


    可赵子衿总是忍不住，他太希望阿尧如愿了。


    许明翰更关心他自己今晚的归宿：“那我今天晚上还去你家酒店住啊。”


    赵子衿点头应了，随后越想越不对劲，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住打着哈欠的许明翰。


    “要是那份文件是林沅给的...”赵子衿皱着眉：“那当初我的便宜兄弟跟我争家产的时候，你雪中送炭给我的计划书是不是也是林沅给的？”


    许明翰：“......”


    许明翰心虚地都不敢直视赵子衿。


    赵子衿的火蹭就上来了：“好啊你许明翰，这些年我拿你当恩人，所有产业都让你白吃白住，你居然敢框我？！！”


    许明翰理直气壮：“跑路的也有辛苦费吧！你那份我还是专门出国拿的！”


    两个人一路打到了电梯口。


    与此同时，林沅发烧了。


    陆溯安过来她家照顾，体温计上量出来接近38℃。


    “怎么生病了？”


    林沅睁着眼，虚弱又怨恨：“可能因为突然得知要加班吧。”


    “何晟是不是给了你一堆综艺剧本，让你挑有没有喜欢的？”


    “对。”陆溯安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林沅长长叹一口气：“这些原本是和女主有关的剧情内容，但女主不在，本来只能往后拖着。”


    林沅又想到方砚的话，他似乎很笃定文如晞会来救她：“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原本的任务本来都要完成了。”


    太阳穴胀痛，林沅把被子往上扯，盖住自己的脸，根本不想思考。


    陆溯安揉了揉林沅的头，声音温润：“那就先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林沅吃完饭又吃了些药，最后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体温下降了不少。


    陆溯安出门前还很担忧，林沅靠着门框：“没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这次郑导专门来找你，估计是入围的消息出来了，记得装得惊讶点。”


    陆溯安笑道：“我知道，你不用管我，快去休息吧。”


    送走陆溯安后，林沅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觉，醒来后天都快黑了。


    她在屋里待得头痛，林沅想到附近有家超市，她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没有备齐，于是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戴上口罩和帽子出门买东西。


    超市离得不远，林沅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被夜风吹着清醒不少。


    林沅简单买了一些日常用品，顺便买了点水果和酸奶，结账的时候还去冰柜里拿了几根雪糕。


    正所谓以毒攻毒。


    如果妈妈在的话，肯定会在她开冰柜门的时候打她的手。


    想到这，林沅拿起雪糕的动作一顿。


    她的睫毛颤了颤，盯着雪糕的包装袋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敞开塑料袋，把雪糕一个一个地放回去了。


    结完账回来后，林沅站在超市门口，呼吸了一下夜晚的凉气。


    可能是太久没生病了吧....


    林沅垂眼看着地面上被路灯照出的黑漆漆的影子。


    有点想家。


    林沅盯着影子走神。


    ......？


    林沅突然皱起眉。


    不对，这影子怎么有尾巴？


    黑漆漆的“影子”一抬头，露出一双亮晶晶，圆圆的黄色瞳孔。


    林沅震惊地睁大眼：“...雪...雪球？！”


    她把提着的塑料袋放到地上，慌张地蹲下身：“你怎么跑这来了？”


    “喵——”


    雪球跳到林沅的怀里，毛茸茸的尾巴缠住林沅的手腕，前爪抵在林沅的衣服上，一个劲地蹭着林沅的脸颊。


    林沅被蹭地笑出声:“你还认识我呀？”


    暖乎乎大个毛绒团子。


    “好像胖了不少。”林沅揉着雪球的毛:“看来周尧把你养得很好。”


    不过现在天都黑了，雪球是怎么跑到这来了？


    总不会是自己跑出来的。


    林沅缓慢地反应过来，动作停住。


    她余光看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人。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系的风衣，手腕上戴着一块黑金钻表，浑身气质矜贵又散漫，多年不见，周尧瘦了不少，侧脸到下颚线条明显，看着完全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那点青涩，眉眼越发夺目。


    陌生到让人不太敢认。


    他就站在林沅面前，垂眼看着林沅，脸色疏离而淡漠。


    林沅抱着雪球慢慢站了起来，僵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尧先开口了：“雪球。”


    他伸出手，看着林沅手中的猫，声音平淡：“过来。”


    雪球抬头看了周尧一眼，然后埋进了林沅的怀里。


    “......”


    林沅眼前都黑了一瞬。


    她主动把雪球抱起来递给周尧，周尧淡淡的目光滑过林沅的脸，却又把手收了回去：“你抱着吧。”


    “它可能想你了。”


    手里的雪球又扑了回来，林沅有点尴尬：“...是、是吗？”


    她一个好几年没管过的人，雪球居然粘她比粘周尧还厉害，林沅总觉得有些心虚。


    周尧俯身提起地上的塑料袋，无比自然地转过身，说道：“走吧。”


    啊？


    林沅跟着他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去哪儿？”


    “陪着雪球走走。”周尧意味不明，冷冷道：“怎么？你有事？”


    “没有。”


    老实说，当初她要离开时跟周尧闹得不太好看，她说了不少狠话。


    不过现在看情况，周尧的表现并不像是在意之前那些事的模样。


    如果是当初的周尧的话，是怎么也不可能主动拉下面子来找林沅说话的。


    林沅抱着沉甸甸的雪球，尽量使自己说话更自然：“你怎么在这？”


    周尧回答得很简短：“路过。”


    林沅点点头，并未追问，而是道：“我现在住在这附近。”


    两个人并肩走着，你一句我一句，倒真的像是多年前的老友重逢。


    于是林沅问道：“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非常不好，周尧心里想着。


    你不在，我怎么可能过得好。


    话说出口，却是毫无情绪波动：“还不错。”


    周尧低声问：“你呢？”


    听到周尧本人都这么回答，林沅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周尧走出来了，这对林沅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也不错。”林沅心情轻松了些，边撸猫边对周尧说道：“就是有时候会有些累。”


    周尧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和目光，好让自己不要越界，他一直以来都是面对着视频和照片，已经太久没有见过真人。


    周尧其实现在无比想要把林沅拥入怀中，他想要紧紧抱住她，急切地向她诉说这些年所思念的日日夜夜。


    但现在不行。


    周尧手指动了一下，语调平静：“这次要待多久？”


    林沅：“还不知道，但应该有一段时间。”


    许是刚才被冷风吹了一下，林沅的头又逐渐昏沉起来，她眨了眨眼让自己保持清醒，停下脚步说：“我家到了。”


    周尧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沉默着接过雪球，然后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林沅。


    林沅冲着周尧笑了笑：“下次见吧。”


    林沅自认为自己表现得十分自然，却没想到周尧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很快地蹙起眉，突然问道：“你怎么了？”


    “生病了？”


    林沅一愣。


    他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啊。”林沅说：“有点困而已，我上楼休息一下就好了。”


    周尧脸色紧绷，抿了抿唇，然后没有说话。


    他抱着雪球转身走了。


    林沅撑到走进单元楼，精神瞬间出走了大半，她靠在旁边等电梯，意识模糊地想，该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林沅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瓷砖上，昏昏欲睡。


    她身子一歪差点倒地时，腰被一只胳膊揽住。


    后背贴上身后人的胸膛。


    林沅身子一震，清醒了大半，她还没从周尧的怀里撤出来，周尧的动作比她更快，立刻后退了几步扯开距离，手也从腰间撤了出来，只扶着林沅的胳膊。


    “别误会。”周尧声音冷淡：“我把雪球放车上了，把你送到家就走。”


    话说到这份上，林沅再拒绝反倒是她想多的模样，于是林沅低低开口：“谢谢。”


    周尧扶着林沅走进电梯：“几层？”


    林沅确实又烧起来了，她靠在电梯上，睫毛垂着，似乎沾满了水汽，模样无精打采：“十层。”


    周尧手里握着林沅的胳膊，感觉林沅比之前还要瘦弱不少。


    周尧直皱眉头，林沅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吃得也不多。


    难道陆溯安平常都不看着她吃饭吗？怎么能让人瘦了这么多？！


    电梯到达后，周尧半揽着人出来，他顺手摸了摸林沅的额头，果然很烫。


    门没有密码锁，林沅意识模糊，慢吞吞地在自己口袋里翻钥匙，周尧觉得林沅的状态不好，伸手想制止她，厉声道：“别拿钥匙了林沅，我带你去医院吧。”


    林沅不想打针输液，摇了摇头：“不要，没事，我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周尧摁住她的手，声音放柔了几分，低声哄道：“听话好不好，你现在体温很高.....”


    林沅摸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正纳闷时，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陆溯安忙完回来后不太放心林沅，他有一把备用钥匙，就先来了林沅家，可没想到家里没人，林沅的手机也打不通。


    陆溯安有些着急，拿起外套一边打电话一边推门出去。


    正撞上门口的周尧和林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