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贝今天倒大霉啦。


    马尔贝早晨去教父家，指望教父莱昂尼达斯能够给他一块银西可。这一天教父的心情一般很不错，也愿意给他这个教子一点钱，让他去换成麻鸡钞票，请同镇的阿德莉雅去看电影。阿德莉雅是马尔贝的同桌，马尔贝偷偷喜欢她很久了。


    一路上，马尔贝盘算着，教父今年升了职，心情肯定不错。我进门的时候说点让他开心的话，说不定他会给我两个西可。


    这位莱昂尼达斯也是个可怜人，听说他早年去了英国，在那边打拼很多年。据说还带着一个残疾的小孩子——应该算是他的妹妹——跟马尔贝一样是个哑炮，或者干脆就是一个麻鸡。只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那个小孩不见了，多半是死在英国了。


    教父不在家，是他的佣人——一个长得像一头驴的怪模样侏儒开门的。那个家伙粗声粗气说，莱昂尼达斯先生去开会了，要很晚才回来。当然，他给马尔贝准备了生日礼物和钱，都放在桌子上呢。


    如果马尔贝不着急去找那个麻鸡小姐，也可以坐下来喝杯热可可再走。


    “可可？”马尔贝有些馋，但是他还急着赶回家呢。就拿着钱和礼物离开了。家里，母亲还蹲在厨房，她看上去又老又丑，身形佝偻。马尔贝想起父亲——昨天他还看见那个男人在大街上搂着一个女人——真是伤风败俗！


    “我回来啦，妈妈。”他朝门里喊。母亲用清水顺了顺头发，抬起眼看着儿子，对他说，“刚刚阿德莉雅过来找你。”


    “阿德莉雅？真的吗？她有什么事？”他想，她大概是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特地来祝贺的。可惜妈妈让他去找教父了，不然他就能直接去看阿德莉雅。


    “对了，妈妈。我今天看见‘他’了。”马尔贝说。


    ‘他’就是马尔贝的父亲，只是他从来不喊“父亲”或者“爸爸”，只是用‘他’来称呼。


    母亲的身体晃了晃，眼中流露出一股忧郁。这时候，门被敲响，马尔贝准备去开门，母亲拦住他，说道：“昨天他也来找过我，他跟我说了很多话，又想给我钱。他希望我们能复婚，然后搬回马丁路德街道上。”


    马尔贝有些心烦，他想去找阿德莉雅，而不是留在这里跟父母纠缠。那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


    他不顾母亲哀求的眼神，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形不高，但是看上去整洁儒雅的男人。他对马尔贝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你来这里做什么？”马尔贝堵在门口，挡住对方的视线。


    “儿子，儿子。”父亲说，“你应该先对我说什么？”


    “我能和你说什么？像‘母马’那样喊你‘风流鬼’吗？”


    父亲的脸僵了一下，他对着马尔贝说，“你先让开，我有话想和你母亲说。”


    “得了吧，老家伙。”马尔贝卷起袖口，“从你打我和妈妈，又离家出走开始，我们什么话都没的说了。”


    “儿子！”他又叫了一声——马尔贝怀疑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你长大了，听我说，你要念书，要上班，要结婚是不是？你不能就念这个贫民学校，然后跟一群街区混混踢足球，去酒吧卖酒，你需要钱。”


    “滚蛋吧，老东西。”他骂道，“你去找那些和你一样风流的女人，给她们钱，有的是人给你生儿子。”


    “不一样！”父亲说，“我是天主教徒，我信奉上帝，怎么能找ji/nv结婚呢？”


    马尔贝忍不住啐他一口，但是又担心弄脏家门口的地毯。他用平生最恶狠狠的表情瞪着对方，希望对方知难而退，不要让他挥拳揍上一顿。


    今天本来应该是一个好日子，不能浪费在这种人渣身上。


    “实话实说吧，儿子。”父亲靠近，“我生病了。”


    马尔贝差点把他踹出去，父亲扒住门，“不是那种病！儿子，你妈妈出嫁前姓尤瑟夫是不是？你帮我看看——伊妲，你帮我看看。”


    说着，他掀起腰腹上的衣角，那里皮肉已经变得透明，透过那层薄膜，可以清楚看到青黑色血管下鼓动着的，莹绿色的瘤。


    马尔贝见过那个东西——在教父的古董架上。


    当时，莱昂尼达斯笑着说，如果马尔贝能给他找出第二个，他就给他五十块金加隆。


    “你先进来。”马尔贝说，“不过这个东西我妈妈看不好，得让我教父来。”


    母亲听到马尔贝让男人进来的声音，吓得手指都搅在一起。她垂着头站在楼梯边上，像是一个准备被砍头的死刑犯。马尔贝先让父亲坐在客厅，又把母亲拉进厨房。


    他小声问：“妈妈，你盼不盼他死？”


    “你要我杀人吗？”母亲的声音恐惧又掺杂兴奋。


    “不，我要把他卖掉，卖给莱昂尼达斯。”马尔贝说。他拿起外套，嘱咐妈妈盯好他。


    母亲这会也不担心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家了。她难得好心情地找出橱柜里的茶壶，拿起往常节日庆祝时的红茶，狠狠倒了一大包。她又用手指沾了点水梳理头发，带着一种看感恩节火鸡的神情去见男人。


    ‘这么看，他还挺不错的。’母亲想，‘至少，他真的能给我们一大笔钱了。’


    马尔贝去而复返，仆人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有东西落在这里了。马尔贝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教父说，他要等到莱昂尼达斯回来。


    见他坚持，仆人给他准备好热可可。马尔贝咳了一声，说道：“我要和教父谈一笔生意，喂，应该给我们上红茶吧。”


    仆人轻声笑了一下，打个响指，热可可就变成红茶。


    马尔贝惊异地看着茶杯，心里却有些失落。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哑炮而并非麻鸡。


    他抬起眼打量那个古董架上的摆件，它与父亲腰上长着的东西很像，只不过那是一块长在老鼠身上的矿石，并非瘤。但是两者终归是有些像，他想，只要能说服教父去家里，让他看看那个男人不成器的样子，说不定教父就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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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抓起来了。


    鬼使神差，马尔贝走到古董架边上。他忽感受到一股奇异的生命力，就好像那个石头是活着的。他听见一个声音，那个东西说：


    -能不能别来，难吃死了。


    “你在做什么？”莱昂尼达斯看着这个差点把手贴在石头上的小伙子，一挥魔杖，玻璃就把石头罩起来。


    “教父！”马尔贝赶紧走到他身边，“我听妈妈和其他表叔说您升职了。”


    他紧张得直咽口水。传闻里，教父和另一个表姑以前是美国有名的通缉犯，表姑还在英国出了名——可惜不是美名。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教父东山再起，连带着尤瑟夫家也起来了。


    莱昂尼达斯点点头，盯着这个‘二分之一里的废品’。


    “我爸爸又回来了。”马尔贝说。


    “去找你的麻鸡叔叔们。他们才是解决麻鸡问题的专家。”中年人有些不耐烦，“实在不行，马尔贝，你已经长得比你妈妈还要高了，应该自己想点办法。”


    “没错，没错！但是教父，我的爸爸腰上长了那个东西！”马尔贝指着古董架，“那是个非常新鲜的，还在跳动的东西。”


    “不是恶疮？”莱昂尼达斯说，“据我所知，他的生活非常放/荡。”


    马尔贝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央求教父陪自己回家一趟。


    莱昂尼达斯没有搭理他，反而先走到古董架边。马尔贝注意到他的眼睛闭起来，手搭在玻璃上。


    他们在交流。这个想法冒出来，让马尔贝自己都吓一跳。


    “我知道了。”莱昂尼达斯睁开眼，他拉着马尔贝走到屋外。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已出现在伊妲·尤瑟夫的家。


    -


    “你应该喝点热水，让自己冷静下来。”母亲端着茶壶，一杯一杯给男人塞茶水，“你发现这个情况多久了？”


    “今天早上，我在凯——在床上醒来，就这样了。”


    母亲皱起眉毛，又释然地笑了一下。她想，也对，如果他昨天发现的话，就不会上门跟我说那一大堆胡话了。


    “我的堂兄莱昂尼达斯对神秘学有所研究，”她说，“我的儿子去找他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他在这个街区吗？如果在我也可以——”


    “尤瑟夫都在另一个街区，只有你害得我到了这里，你不知道吗？”母亲瞪着眼睛看着他。


    “伊妲，你听我解释。”男人说着，却发现女人真的安静下来，他讪讪笑了一声。


    好在不久之后门就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凶狠的男人带着一个老鼠标本走进来。


    父亲忍不住缩了缩。


    -坏了，莱昂尼达斯，我和派瑞特不认识那个东西。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我是莱昂尼达斯·尤瑟夫。”他伸出手，钳住父亲的手掌，“恭喜你，活不了多久了。”


    ‘莱昂，这种心灵上的疏远就没有必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