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娜慢慢松开手。


    沈知逸站在原地没动，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黎娜从餐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走到沈知逸面前。


    沈知逸立刻转身，含着泪水的红眼睛在她视野里一闪而过，背对着她。


    黎娜无奈地笑了一下，再次走到他面前。


    在他背过身之前，黎娜伸手捧住他的脸，稍微用了点力气，让他不能动。


    手指顺着他脸颊滑上去，靠近他眼睛的时候，他看着她，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


    黎娜用纸巾轻轻按在他眼睛上，指腹瞬间被浸湿。


    沈知逸握住她的手腕。


    黎娜继续擦。


    “你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毛病，真要改改了，小时候哭也就算了，你现在都十八岁了，再哭不觉得丢人吗？”


    她语气和动作都特别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个小孩子。


    沈知逸心里难受，声音闷闷的。


    “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的谁啊？我哭会丢你的人吗？”


    黎娜皱眉：“逗你几下，就这样？你这么较真？”


    什么叫逗他几下？


    这样也算逗？


    她说话那么伤人……


    沈知逸有点生气：“你总是这样，从来都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他难过得要命，结果黎娜就是在逗他玩？


    “看我这样，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沈知逸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里布满血丝，刚哭过，所以模样特别可怜，但眼神很倔强，带着一丝愠怒。


    看他这样，黎娜就拼命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笑出来，摇了摇头说：“不是。”


    “你明明一直在笑！”


    黎娜憋住：“因为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好玩。”


    沈知逸又生气又委屈，看了她一会，松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不吭声。


    黎娜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看向坐在沙发上还保持着原来姿势的沈知逸，把胸口的卷发都弄到后面，歪着脑袋调整耳环。


    “要不要出去转转？”她问。


    沈知逸别开脸：“不去。”


    显然还在生她的气。


    黎娜站直了：“真不去？今天双休日，街上帅哥美女特别多。”


    听到“帅哥”两个字，沈知逸从沙发上下来。


    “我去。”


    昨天的衣服他用手洗过了，外面天气好，已经晾干了，沈知逸拿下来，回房间换好衣服，跟黎娜一起出门。


    去的路上，沈知逸一直在看黎娜开车，看她是怎么打方向盘的，路上有车出来，她是怎么反应的。


    他科目一已经过了，再去就要自己开车了。


    到市区繁华的商业街，黎娜停好车，和沈知逸一起下来。


    黎娜问：“你什么时候走？”


    本来就在生气的沈知逸，听到这话更气了。


    他说：“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话，你也别跟我说话。”


    黎娜：“……”


    冷战吗？


    真好。


    她最拿手，也最喜欢冷战了！


    于是，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一句话都不说。


    周围有情侣路过，都是又牵手，又打情骂俏的，还一起吃冰淇淋。


    沈知逸羡慕地看着他们，又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怎么就真的不跟他说话了呢？


    他都快要忍不住了。


    他悄悄抬眸看向黎娜。


    黎娜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肯定察觉到他的视线了，却视若无睹，姐姐真的好坏啊，怎么那么能忍啊……


    他也不会输的！


    路过一家店，不知道沈知逸看见了什么东西，突然走进去了。


    黎娜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店名，差点咽气了。


    牌子上写着：母婴店。


    走进店里的沈知逸突然回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会，嘴唇抿了又抿，最后别开脸，有些气恼的样子。


    “你不许走，站在这里等我。”


    黎娜点头。


    沈知逸转回身去，拳头握紧。


    还是忍不住跟姐姐说话了。


    可恶，他输了。


    等了一小会，沈知逸就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是两个手环，中间有一根能伸拉的绳子。


    沈知逸拆掉包装丢进垃圾桶，先给自己戴好，然后再给黎娜戴上。


    黎娜没有拒绝，有些无语。


    是怕她偷偷跑走，把他丢在这里吗？


    不至于吧……


    他们戴着防走丢牵引器，继续往前面走。


    路过一对父女，手腕上也戴着防走丢牵引器。


    黎娜移开视线，当做没看到。


    那个小女孩停下来，拽了拽她爸爸的衣服，指着他们的手。


    “爸爸，爸爸，你快看，他们也有这个诶……”


    那个男人看过来。


    黎娜脸一红，用手扶住额头，挡着半边脸。


    沈知逸就自然多了，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还朝小女孩笑，给她解释。


    “爸爸怕你走丢，我怕姐姐把我弄丢。”


    小女孩不解：“哥哥你都这么大了，还会走丢吗？”


    沈知逸垂眸：“我不会走丢，但是姐姐可能会弄丢我。”


    他小时候在街上被抛弃过。


    虽然那个女人是坏人，但给年幼的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真的很害怕黎娜也会那样做。


    黎娜往前走，连接的绳子逐渐被拉直，沈知逸不得不跟小女孩道别，重新跟到黎娜身后。


    黎娜走进一家男装店。


    沈知逸心脏漏跳一拍。


    姐姐要给谁买衣服……


    店员热情地迎上来，黎娜打发到一边，自己看衣服。


    看到好看的，就用牵引绳把沈知逸拉过来，拿起衣服在他身上比划。


    沈知逸眼睛一亮：“给我买吗？”


    黎娜没搭理他。


    沈知逸后悔了：“姐姐，我错了，你跟我说话吧，求你了。”


    黎娜抬起手，竖起食指放到嘴唇前面，轻轻地“嘘”了一声，朝沈知逸微微一笑。


    沈知逸看着她，后悔得不行。


    他就不该跟姐姐比这个，他肯定会输的啊，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跟姐姐说话。


    给沈知逸选了几件衣服，黎娜正打算从包里拿出手机付钱，就看到沈知逸已经弄出付款码了，给柜台小姐扫完了。


    黎娜愣了一愣，把手机放回包里。


    路过女装店，沈知逸也要进去。


    黎娜用牵引绳把他拽回来。


    莫名有一种遛狗的感觉。


    沈知逸问：“姐姐，你不买衣服吗？我也想给你选衣服。”


    黎娜摇头，扭头就走。


    她家里好多新衣服都来不及穿，有的甚至都放了很多年了。


    中午在外面吃了饭，到下午，他们去看了两部侦探电影。


    沈知逸看得很投入。


    黎娜直接睡过去。


    天黑了，路上街灯亮了，商业街的大屏幕上播放着裸眼3D作品，黎娜打哈欠，朝停车场走。


    沈知逸指向远方。


    “姐姐，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我还没有坐过摩天轮。”


    黎娜身心俱疲，叹了口气。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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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年轻人啊，在外面晃悠了一天都不累，不像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睡大觉。


    她站在原地不想动。


    这次换沈知逸用牵引绳拽她了。


    到摩天轮公园，沈知逸买了两张票。


    周围人很少，路过一对情侣。


    男的说：“我们也去坐摩天轮吧。”


    女的把他拽走：“不要！坐过摩天轮的情侣会分手，你没听说过吗？”


    沈知逸看向手里的两张票。


    黎娜看着他。


    摩天轮是不能停的，空的座舱下来了，就要赶紧上去。


    工作人员看沈知逸站着不动，催促道：“你们坐不坐，不要在意刚才那个人的话，都是迷信。”


    沈知逸把门票攥成一团，正想说不坐了，就看到黎娜已经走上去了。


    沈知逸想把她拉下来，但是座舱越来越高，怕摔到她，也只能赶紧上去。


    工作人员麻利地拉上门。


    沈知逸坐在座位上，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外面。


    玻璃窗上印出他的脸。


    他半睁着眼睛，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卷毛长到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点鼻尖和软嫩的嘴唇，嘴角往下撇着，看上去不太高兴。


    “姐姐，你为什么要上来？”


    黎娜看向窗外：“……”


    沈知逸皱眉，小声嘟囔着：“又不理我……”


    黎娜嘴角上扬。


    沈知逸还在生闷气。


    今天特别不开心。


    早上很难过，出来了姐姐又不跟他说话，真的，一点都不开心！


    “秦钰真的是你的理想型吗？”


    黎娜：“……”


    “不是的话，你就别说话。”


    黎娜：“……”


    沈知逸笑了，继续得寸进尺。


    “姐姐，你喜欢我吗，要是喜欢我的话，也别说话。”


    摩天轮即将升到最高点。


    黎娜突然站起来。


    吓了沈知逸一跳。


    他回过头，只见黎娜在窄小的座舱里弯下腰，手撑在座椅上，目光冷淡地看着他，红唇往上一扬，低头朝他凑过来。


    “姐姐——”


    嘴唇被堵住了。


    沈知逸瞪大双眼，手指攥紧运动裤，僵硬地抬着头，脖子上鼓起一根青筋。


    黎娜垂下眸子，贴着他的嘴唇磨了一会，就离开了，坐回去了，面色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知逸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用手指摸了摸嘴唇，有些不敢相信。


    “姐姐，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天没说话的黎娜看向他，终于开口了。


    “想再来一次？”


    “啊、啊，不是……”


    他下意识否认，否认完就后悔了，小心翼翼地问她。


    “那、那再来一次？”


    黎娜把头发都弄到后面，看着窗外夜景，淡淡地说：“不来了。”


    “……哦。”


    沈知逸抱住脑袋，脸埋在膝盖上，轻轻地跺了几下脚。


    他快被自己气死了。


    摩天轮转完一圈，回到起点。


    工作人员打开门，看到沈知逸的嘴巴，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知逸挠头：“你在笑什么啊？”


    工作人员立刻收起笑容，咳了几声，一脸严肃：“没什么……”


    沈知逸不解。


    黎娜从包里拿出一袋湿巾和一块化妆镜，放到沈知逸手里。


    “自己擦。”


    沈知逸：“擦什么？”


    他打开化妆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嘴唇上，全是黎娜的口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