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黎娜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台坏掉的照相机，想拼装复原回去，但心思显然不在相机上面，弄了很久，零件都装错了。


    秦钰凑过来：“再让我亲一下？”


    “滚。”


    黎娜推开他的脸，语气冷漠。


    离开演奏厅后，沈知逸走进老师办公室。


    他脸色很差，白得像纸，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嘴唇紧抿着，怨气很重，连厉鬼见了他都要绕路走。


    老师问：“怎么了，沈知逸同学？”


    沈知逸说：“我要退宿。”


    “退宿？”老师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看他此刻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冷静，恐怕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又问道，“为什么要退宿，你家里人让退的吗？”


    沈知逸说：“不是，我自己要退宿。”


    “住不习惯吗？”


    “我今天就要退宿。”


    老师有些头疼：“退宿需要家长签字同意。”


    沈知逸：“可以。”


    “那你今天联系你家长？”


    “好。”


    沈知逸先填了一张退宿的单子，然后拿出手机给黎父发信息，斟酌着用词。


    沈知逸：【黎叔叔，我想办理退宿，能麻烦您来一趟学校吗？】


    黎父：【我现在有事，叫司机过去代替我办理可以吗？】


    沈知逸问老师：“我叔叔没空，叫司机叔叔来办理行吗？”


    老师说：“不行，必须要监护人。”


    沈知逸：【不行，老师说必须要监护人。】


    黎父：【好，我马上过去。】


    二十分钟后，黎父来到办公室，在退宿单上签字，看向老师：“这样就可以了吧？”


    老师说：“可以了。”


    黎父带着沈知逸离开办公室。


    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其实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沈知逸感到很愧疚。


    “对不起，黎叔叔，你那么忙，我还把你叫过来。”


    黎父一愣，低头看着他的小卷毛，伸手揉了揉，似在安抚。


    “这有什么关系，家人遇到困难，我有责任去处理。我很开心，你遇到事情能第一时间想到我。”


    沈知逸眼眶发红。


    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身上，他竟然感受到了父爱。原来他也能拥有别人一出生就有的东西。


    黎父问：“跟你姐姐吵架了？”


    沈知逸擦了下眼睛：“没有。”


    “是吗，那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姐姐？你跟你姐姐的关系，比跟我要亲近多了，我以为你碰到事情会最先想到她。”


    沈知逸：“……”


    回到宿舍，黎父帮他一起收拾生活用品，他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黎父推着行李箱，跟他离开了学校。


    上了车，黎父问：“你想要住我那里，还是住你姐姐那里？”


    “住姐姐那里。”


    沈知逸没有丝毫犹豫。


    黎父却渐渐皱起眉头：“等你再大一点了，我给你一套房子住着吧，再给你找两个菲佣，也不能总跟你姐姐住在一起。”


    沈知逸心跳加快，意识到黎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能笑着点头，乖巧地答应。


    “好，我都听黎叔叔的。”


    他放在腿上的手指攥紧了裤子，笑意不达眼底，稚嫩的脸庞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


    国际学校下午三点半放学，沈知逸搬完东西不需要再回学校。


    到了黎娜家门口，黎父帮他一起把行李搬进家里，就开着车子离开了。


    天色渐暗，以残余的夕阳为分割线，将天空分割成半边黑夜半边白天。


    营养师过来做饭，看到沈知逸在家里有些诧异。


    “小知逸，你不是住在学校里吗？今天怎么回来了？”


    沈知逸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我退宿了。”


    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刚才听到开门声，他还以为是姐姐，没想到是营养师，心里既庆幸又失望。


    营养师点头：“住在家里好啊，比住在学校里舒服多了。”


    沈知逸垂眸，声音低轻：“要是姐姐也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营养师：“啊？”


    沈知逸没说话，客厅里没开灯，在电脑屏幕的照射下，他脸色显得冷白，嘴唇紧闭着，眉眼平淡无波，如同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幽幽地泛着寒意。


    营养师寻思着才几个星期没见，小知逸怎么变得这么阴郁了，一点也没有之前活泼可爱的样子了。


    “怎么没开灯，不暗吗？”


    营养师打开客厅的灯，把买回来的蔬菜和肉类拎进厨房里。


    “那我晚上多做几道菜，你回来了，你姐姐肯定很开心。”


    姐姐真的会开心吗？


    想象着她看到他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沈知逸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里很难过。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七点半，玄关传来一阵开门声。


    沈知逸从沙发上起身，看着营养师朝门口迎过去。


    “娜娜啊，今天你弟弟回来了，我做了好多菜，你们姐弟两个都在家真好啊，热闹！”


    “沈知逸回来了？！”


    黎娜声音陡然升高，带着火山喷发般的汹涌怒火，将营养师营造出的欢乐氛围冲刷得一干二净，家里气压骤降，让人难以呼吸。


    营养师不明所以：“是啊，他回来了，你不知道？小知逸没提前跟你说吗？”


    黎娜没说话，高跟鞋用力踩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从玄关传过来，速度极快，在朝他的方向逼近。


    沈知逸坐回沙发上，低眸看着电脑屏幕，面前落下一道黑影。


    “你怎么回来了？！”


    黎娜语气很冲。


    沈知逸抬起眸子，目光顺着黎娜的黑色长纱裙往上移，不紧不慢的，带着一丝打量的意味，直到看见她的脸，目光才定住，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退宿了。”


    黎娜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眼神，胸腔内怒火横生。


    她现在才发现，沈知逸看她的眼神完全不是晚辈看长辈，他在用一种看女人的眼神看她。


    好恶心……明明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黎娜用目光在沙发上寻找毯子，想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但沙发上什么都没有，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发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退宿？！”


    沈知逸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被小卷毛遮挡的眼睛弯弯的，带着少年的稚嫩。


    黎娜不寒而栗，一脸嫌恶地将视线移向别处。


    “我跟你说过，要么留宿，要么滚蛋！”


    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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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逸被她吼得浑身一颤，脸上笑容消失。


    “那你杀掉我好了，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不会离开这里。”


    黎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他那句“杀掉我”吓到了，好偏执极端的小孩，沈知逸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她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营养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本不想掺和这姐弟间的事，但现在看事态发展不妙，她不该管也得管了。


    “哎呀！都是一家人，什么杀掉不杀掉的，多不好啊！”


    她怕了拍沈知逸的肩膀：“你是不是惹你姐姐生气了，快给你姐姐道个歉！”


    她又用胳膊肘捅了捅黎娜：“你弟弟还小呢！出了什么事你要这样骂他，小男孩儿本来就比较调皮嘛！”


    黎娜个子高，重心不稳，被营养师捅得晃了几下，皱眉看着沈知逸，都不好意思开口。


    “阿姨，你今天先回家。”


    营养师一愣：“现在？”


    “对，我要跟他说一些事情。”


    “哦，好的，那你们俩别吵架啊。”


    临走之前，营养师还在黎娜耳边小声说：“他还那么小，你是姐姐，该让就让着他点嘛！”


    黎娜微笑着：“好，下个月的工资就让沈知逸发给你吧。”


    营养师：“……”


    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知逸站起身来，绕过面前的黎娜，去餐厅吃饭。


    黎娜站了一会，也跟上去，坐到他对面，像以前一样。


    餐桌上没人说话。


    沈知逸垂眸看着自己的碗：“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黎娜安静吃饭，似乎没听到他讲话。


    沈知逸抿紧嘴唇，睫毛垂下来盖住眼里的失落，不再开口。


    这顿饭吃完，沈知逸主动把碗筷收进水池里，黎娜上楼回房了。


    沈知逸在客厅里写作业。


    过了半个多小时，黎娜推开房门，拎着一个超大号行李箱下来。


    沈知逸回头一看，立刻放下电脑站起来，朝黎娜跑过去，伸开双臂挡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眼里有种不服输的倔强。


    “不许走。”


    黎娜看都没看他一眼，伸手拂开他瘦削的手臂，从缝隙中钻出去。


    沈知逸迅速后退几步，再次挡住她。


    这次他眼眶都红了，手指用力抓在围栏上，任由黎娜怎么推，怎么往下压他的手臂，他硬是动都不动一下，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快要撑不住了，他开始向她低头服软。


    “姐姐，你能不能别走……”


    他喉咙哽住，眼中雾气蔓延。


    黎娜冷眼看向他：“那你回去住宿吗？”


    沈知逸毫不犹豫：“我不要，姐姐你别赶我走。”


    黎娜泄愤般推了他几下，他摇摇晃晃的仍然堵在她面前，于是她握住他的手臂，指甲暗暗用力，尖锐的美甲陷进他皮肤里。


    疼痛感难以忽视，沈知逸眉心瞬间紧皱起来，眼底浮上泪水，哀伤地看着她，握着围栏的手臂依然一动不动。


    可以，够倔。


    黎娜盯着他，冷冷地笑着。


    “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脾气很不好，你别找揍。”


    她说完，猛地伸手在沈知逸肩膀上用力一推。


    沈知逸没想到姐姐会这样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