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成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些都是他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


    当时他辞职出来开私人饭馆，他们都不赞同。


    但保证挣了钱之后每个月给他们一部分，他们就都主动要把钱借给他。


    刘守成知道，他们其实还是不看好他。


    只是因为把钱借给他怎么都不亏，他们才愿意的。


    要么连本带息还钱加上每个月的分红。


    要么把店赔给他们再慢慢还钱。


    总之，算起来他们都是挣的。


    明明都是亲戚，却要算计到这个地步。


    刘守成很心寒。


    可他没办法，想要盘下乐宾饭馆这么大块地方，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写下欠条。


    其实他也可以在一开始选择开一个小点的饭馆。


    不过那时候他充满雄心壮志，认为凭自己的手艺一定能挣大钱。


    他不知道现实如此残酷。


    下周日的最后还款日，已经在他的噩梦里出现过好几次。


    “我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刘守成嘴硬得很。


    “别说得这么好听，见着钱再说。”


    坐在桌边的男人剔着牙，“还愣着干嘛，快去给我们炒菜啊。借你那么多钱，我们可从来没见过分红，吃你一顿饭难道过分吗？”


    其他几个亲戚都摇头表示并不过分。


    刘守成握着拳头，慢吞吞往厨房走。


    忽然他的衣角被拉了拉。


    苏洋仰着小脑袋，笑着说：“恭喜刘叔叔今天挣钱了。”


    刘守成：？


    桌旁其他几人：？


    苏洋疑惑地指了指他们。


    “难道他们不是来吃饭的吗？”


    “吃饭就要给钱呀。”


    童言无忌。


    苏洋反正才五岁，她可以装搞不清状况，一脸欢喜。


    姜语薇也反应过来，立刻拿起柜台上的算盘。


    “对，吃饭要给钱，我算下所有特制菜加起来具体多少。”


    “你们没带钱也没关系啊，从刘哥欠你们的钱里面扣就行了，反正有几千块呢。”


    几人有点坐不住了。


    他们对视一眼，站起来。


    “算了，我们家里还有饭菜，就不在你这吃了。”


    “下周日，记得还钱啊。”


    再次警告一番后，几人离去。


    要他们花几百块在刘守成这儿消费？


    傻子才干。


    他们离开后，刘守成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他朝姜语薇笑道：“谢谢。”


    “你得谢谢洋洋才是。”姜语薇拉着苏洋的手，“这孩子虽然刚才懵懵懂懂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却变相帮了店里的忙。”


    “对。”刘守成也失笑，看向苏洋。


    “晚上刘叔叔给你做点好吃的怎么样？你喜欢吃啥菜？”


    苏洋在乐宾饭馆居然都吃上点菜了。


    苏红两点多下班过来帮忙，也被刘守成留下来吃饭。


    她怪不好意思的。


    乐宾饭馆生意本来就不好，每天都是亏的。


    她们母女俩还总在这里蹭吃蹭喝。


    不过刘守成却很大方，真按苏洋点的菜，给做了好几道特制菜。


    如果算钱的话，加起来得上百块呢。


    吃过饭后，苏红又忙里忙外把乐宾饭馆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


    刘守成看着勤劳忙碌的苏红，只剩苦笑。


    店里收拾得再干净敞亮又怎么样。


    还是没有客人来。


    -


    晚上八点多。


    苏红牵着苏洋走在回家的路上。


    苏洋跟苏红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苏红听完也是一阵发愁。


    她觉得刘老板和姜语薇都是好人。


    如果乐宾饭馆倒闭的话，他们该怎么办呢……


    “下周日就是最后的还款期限，刘老板去哪弄那么多钱。”


    苏洋掰着手指算。


    “如果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能接到一桌客人的话就够了。”


    苏红先是讶异了一小下，苏洋居然会算数。


    还算得这么快，这么好。


    不过她没多想，全部注意力都在为乐宾饭馆所忧心。


    “可是上哪去找客人。”


    乐宾饭馆这菜单，只有四九城真正有钱的人才吃得起。


    不过苏红倒是没觉得这菜单和定价有什么不对。


    她上辈子虽然不怎么下馆子，但沈华上了年纪后，喜欢出去快活。


    她听沈华说过哪哪哪有间饭馆，菜特别贵，座位还少，可每天都有好多人特意去排几小时的队吃。


    当时她听得瞠目结舌，特别惊讶。


    沈华却嘲笑她是闷在四合院里头的土包子，没见过一点世面。


    现在回想起那时的见闻，苏红觉得乐宾饭馆说不定真有机会挣大钱。


    -


    母女俩慢慢走回了家。


    申春娇一见她俩，白眼就翻到天上去。


    “你们不愧是亲生母女啊，一个天天在外面野，一个下了班也不回家去给人家白干活儿，我们沈家倒了什么霉，居然让你俩进了门。”


    因为沈华不在家，申春娇说话就毫无遮拦起来。


    苏红没搭理申春娇，苏洋则朝申春娇做了一个鬼脸。


    申春娇气急，拦住她们俩。


    “从明天开始，你们谁都不许去那个乐宾饭馆了！”


    “苏红，你下了班就赶紧回来干活！不然家里这么大一摊子的事，你让我一个快退休的老胳膊老腿干，我干得动吗？”


    “再说了，都说那乐宾饭馆就快倒闭了，你说你上赶子个什么劲儿，他也不给你发一分钱工资啊。”


    申春娇凡事都要讲值不值。


    她觉得去那个乐宾饭馆帮忙，就是最不值的事。


    完全白费力气。


    苏红淡声说道：“我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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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两份工资，只是语薇跟我换了工作，我能帮她一把就帮她一把。”


    “她跟你换工作那是她傻。”申春娇轻哼，“你要是领一份工资干两个人的活儿，那就是你傻！”


    “……”苏红并不想跟申春娇说这些。


    她打断道：“妈，家里还有什么活儿要干？”


    这话申春娇爱听，立刻给苏红安排起来。


    回到沈家，苏红愿意干活。


    每次熬到沈华睡着就好。


    只是因为这事，沈华对他妈越来越有怨言，可又不好挑明。


    他总不能告诉申春娇，他要和苏红一块睡觉，让她别给苏红安排那么多活儿干吧。


    沈华只好意思说出后半句。


    申春娇不解风情，只觉得沈华是心疼苏红，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老娘。


    娘俩关系渐渐有了裂缝。


    每天都给苏洋贡献着不菲的怨念值。


    -


    第二天。


    沈华和苏红前后脚上班去了。


    苏洋又趁申春娇不注意，溜出家门。


    她今天没去乐宾饭馆，也没去丰成居。


    而是蒙混上了一辆公交车，直接到了四九城最热闹的地方。


    前门大街。


    这里两旁都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店铺，密密麻麻。


    这还是苏洋头一回来这里。


    时代的气息在这里四处洋溢，她好奇的四处打量这片八十年代初的繁华大街。


    有橱窗门口摆满国光苹果的水果杂货店，有罕见的民族乐器商店，有红色大门的邮电局。


    人潮如织，熙熙攘攘，一不小心就能挤掉鞋跟儿。


    苏洋个子小，灵活地穿梭着。


    她走走看看，终于在某处停下。


    前往长城和十三陵的游览车售票处，就摆在街口。


    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人握着票，背着包，坐在凳子上休息。


    她看了眼苏洋，并没有在意，收回视线继续发呆。


    来这里买票的人，大多是外地来的。


    到四九城办事寻亲，经济条件不错，还能有闲钱买张游览车门票，去逛一逛那长城和十三陵。


    苏洋蹲在地上，拿了根树枝假装在玩蚂蚁。


    等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等来了想等的人——


    几个金发碧眼背着包的外国人。


    他们走下返程的游览车，不停交流着，直呼“amzing”。


    这年头，国外正兴起到四九城来旅游的小一股热潮。


    历史悠久的东方古国，神秘而沧桑，让人好奇，想要探索。


    像这样的外国游客，都是非常有钱的。


    苏洋扔了树枝走上去，用英语问道：


    “叔叔阿姨你们逛饿了吗？想找地方吃饭的话，乐宾饭馆欢迎您。店里都是有特色的东方菜，包您满意。”


    她大方灿烂的笑脸，一口流利的语言，再加上小小的年纪。


    直接把一群外国人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