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

作品:《高攀

    这几日赵野明多宿在府里,府里的女人家一时有了主心骨,恨不得成日里围着他转,整个赵府洋溢着一种仿佛过年般的生气。


    靳平音嫁入府里后,并没有像寻常人家的新妇执掌中馈。好在他做富贵闲人惯了,对钱权方面一无心力二无手段,一味躲懒倒也自在。


    可人不找事,架不住事来找人。歪倚在榻上的靳平音把手里的话本册子轻撇到矮桌上,目光沉静,语气从容,唯有自小侍候的阿茶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耐:“你说什么?”


    捧着木质嵌珠方奁的小丫鬟,看着面生又十分年幼,怯生生的跪着。她听见靳平音问话,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王君,这是王爷送您的礼物。”


    王君?靳平音微一挑眉,后院的那帮女子终是为他琢磨出一道称呼。他又仔细打量一番那木匣子,那东西不是不好看,而是精美极了,金线勾边、明珠璀璨,连小抽的把手都雕刻着螭纹。好看到……实在不像是赵野明能用来送人的东西。


    靳平音弯了弯手指,小丫鬟连忙膝行到软榻边。听见抽匣拉开的声音,她到底是年岁小,忍不住好奇心,微微抬眸也想饱眼福,可刚一抬眸,便只见到根削葱似的莹白指尖金尊玉贵地一抬,啪!一声,果断把抽匣和上了。


    “你说,这是赵野明命你送来的?”靳平音声音沉沉。阿茶听音忍不住侧目,她已然感觉出自家向来好性的主子动了怒。


    小丫头连忙点头。却见靳平音一手拦着宽大的袖口,一手屈指勾起丫鬟的下颌,他直直注视着,寒声道:“本殿让你回、话。”


    小丫鬟骇极,木盒子啪一声摔到地上,她不住磕头,不住哀求:“回、回王君,确实是是是王爷送您的礼物!”


    近几日府里最乐传的小话儿便是王爷又在忙什么了,甚至连靳平音也听说了,赵野明成日里窝在书房里,公文是一点儿不看的,谁也不知他在专心鼓捣着什么。慢慢便也有谣传,说是王爷在给一位可心人准备礼物。


    阿茶告于靳平音时,声音里带了些不忿。靳平音面上倒是不在意,只随口道谁管他是要送哪位红粉知己,心里自是也有酸溜溜的小波动。


    可如今,礼物来了,靳平音却出离的愤怒起来。


    阿茶轻轻踮脚,努力看了下摔在地上的物件——抽屉从匣子里掉了出来,里面装着枚断簪。


    簪子断口锋利,被藏在如此华贵的盒子里——仿佛就是为了故意玩弄收礼人的心情,一番大起大落后,仿佛被狠狠唾骂了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呵。”靳平音面无表情地哼笑一声,随即慢悠悠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见主子受辱,阿茶赫然冲上前,一手拽住小丫鬟的发髻,一手对着她稚嫩的小脸狠抽了几巴掌:“混账东西!你是得了哪家的令,敢在殿下面前撒野!”


    小丫鬟的嘴角登时见了血,脸颊红肿,用力憋着眼里的泪,呜呜咽咽道:“是王爷赠王君的礼物……奴婢不知……”


    “呸!殿下贵为皇戚,你择了个什么鬼称呼来随便污蔑我们殿下!即便是平阳王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


    “哟!这是哪家的打杀阵仗,咱们赵府可没这架势啊!”忽然,一记绵软泼辣的女音打断了阿茶的话。


    靳平音眯眼向门口望去,边见赵野明的妾室之一,那位穿着暴露、言语直率的周氏,一身珠光宝气地走了进来,甚至没让下人通传。


    她同靳平音到底男女有别,她带着那些个后院伎俩施施然走进来,还未等发作,便见靳平音着素色宽大纱袍,弯腿半躺半靠在榻上,乌墨似的长发披垂,松垮系着浅色绸带。周氏愣了下,咋吧咋吧眼,那般被美/色误神的呆模样,倒是同赵野明有几分相像。


    周氏轻咳几声,找回神智,连请安都没有,便自动坐在屋里的圆凳上,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王君别因为送的礼物不合心就打骂下人啊。这要是传出去,王府再落个苛待下人的坏名声,咱可担当不起。”


    靳平音眯眯眼,说:“你倒是消息灵通……”


    周氏捂嘴窃笑:“是呢,谁收礼收了个断簪,都得丢脸到发怒吧……”


    “哦?”靳平音起身下榻,连鞋都未穿,目光直勾勾盯着周氏,“你是说……断簪?”


    他在周氏面前站定,外面不知何时飘来了云遮住了阳光,屋里暗了下来,甚至吹过阵阵冷风。


    周氏强装镇定,低头却看见风吹起靳平音的袍子漏出他瘦削的脚掌。周氏从未见过男子的脚,瞬间羞红了脸,连忙别过目光,却忽然觉得额前一点冰凉。


    原是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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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捡起地上的断簪,递到了靳平音手里。靳平音两指握住簪子,锋利的缺口轻抵在周氏的脸上,自上往下,从额前抚过鼻梁漫过嘴唇,最后抵住周氏的脖根,靳平音轻昂着下颌,目光下垂,像看着死人一样看着周氏:“簪子……断的……是谁告诉你的……”


    “我……”周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被靳平音的样子吓得不敢动。靳平音靠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他怀里的沁香。她一面脸庞通红,一面心脏狂跳,好半晌憋出一句,“我不告诉你!”


    “那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靳平音寒声道,她说着甚至有些愉悦地挽起嘴角,“喂狗。”


    他喜欢赵野明很多年,他可以受委屈,可对象仅限于赵野明一人。赵野明若是同不相干的人一道作弄他,他便不想再忍。


    后院里的阴私计量数不胜数,靳平音毕竟是男子,同女人的心性还是略有不同。他已然接受赵野明送他断簪恶心他的事实,目前要处理的只有看热闹的其他人。


    至于赵野明成心恶心他的这桩事……


    不,他喜欢赵野明,他同赵野明之间没有怨怼。


    阴谋被化阳谋的周氏再也牙尖嘴利不起来,支支吾吾就是不说话。


    靳平音端起盛着热茶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手。”


    周氏不明所以地抬起双手,靳平音把滚烫的茶盏丢到周氏的手心里。周氏起身尖叫的前一秒,被靳平音一把握住手腕,摁在了凳子上:“论尊卑,我尊你卑;论妻妾,我上你下。谁给你的胆子,随意闯我的院子、进我的屋子、坐我的凳子、问我的话来着!”


    “回话!”阿茶呵斥道。


    周氏瞬间吓得泪如雨下,跌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夫人、夫人,我不敢了不敢了……”


    “叫殿下。”靳平音失了兴趣,心里的怒火散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被赵野明如此羞辱的失落之情涌上心间。


    “阿茶,收拾收拾,遣她出去。”靳平音手里紧握着那枚断簪,头也没抬,失魂落魄道,忽然又想起什么,抬手指着小丫鬟说,“她留下,等我得了空,倒要好好审审。”


    他忍着情绪,推门进了里屋,直到四周静了下来,他摊开手心怔怔看着手里的玉簪,好半晌,忍不住落下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