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想是高二暑假认识的顾听岚。


    他从小喜欢画画，五岁就开始上美术兴趣班，高中更是去的艺术学校，直接将美术作为主科。


    对于单招艺考，从来没有担心过。


    高三前的暑假，他原本是打算和刘浩哲几人一起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地点都选好了，在九寨沟。


    结果动身前几天，哥哥程铭找上他，要给他介绍一个美术家教。


    “他是我室友，设计系的，画画很厉害，你不是马上高三要参加艺考了么，让他带你两个月，帮你把画技再提升一个台阶，怎么样？”


    程铭虽然是用着商量的语气，但程想一听，就知道他这个爱管闲事的哥哥，已经单方面答应人家了。


    说不定还是主动求来的。


    程想试着拒绝：“我们美术老师开的暑假班我都没去，家教就更不用了吧？”


    “学费又不让你掏，不学白不学嘛！”


    “我约了刘浩哲他们出去玩呢。”


    “马上高三的人了，怎么脑子里净想着玩呢？不行，这个暑假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呆在家里好好画画。把刘浩哲他们也喊过来一起学，学费我全包。”


    程铭竟然不仅把弟弟安排得明明白白，竟然还打弟弟朋友的主意。


    这行为十分反常。


    程想狐疑道：“你是有什么把柄在你室友手上么？怎么这么上赶着给人家揽生意？”


    “瞎说什么呢？”程铭失笑地拍了下弟弟的肩膀，凑过来小声道，


    “其实是他经济上有点困难，他那个人脸皮薄，有点清高……你们搞艺术的不都这样么？为了理想，喝西北风都愿意。


    但是人得先顾着基本生存不是么？生活没有后顾之忧了，才好展现远大的抱负。我好说歹说，才说动他愿意来教你画画，你可不能给我打绊。”


    “他经济有困难啊……”


    程想不仅是个小哭包，共情能力还很强，态度一下变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感同身受的忧愁，


    “学画画确实很烧钱，设计更烧钱。那你让他来教我吧，我不去旅游了。”


    反正想旅游，以后有的是机会。


    既然人家有困难，自然是能帮就帮。


    “我就知道我弟弟最是人美心善，那说定了，明天我就带他去你那个小房子里找你，你那几个朋友……”


    “我那几个朋友已经报了我们美术老师的暑假班，”程想遗憾地打断，“你跟他说了学费没？要不然我们多给点。”


    十七八岁正是热血上头的年纪，程想就想帮人帮到底。


    “还没有，不过学费你不用操心，就好好跟着学就行。对了我这个室友心思细腻，你可别把今天的事让他知道。”


    “放心吧，我嘴严着呢。”


    程想虽然年纪小，还有点中二，为人处事上要比同龄人成熟沉稳得多。


    不过在见到哥哥的室友后，他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变得毛毛躁躁，话还特别多。


    可能是因为提前有了对方生活困难的印象，程想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坚韧朴素的穷学生形象。


    结果等见了面后，当即惊得合不拢嘴。


    不是他夸张，实在是对方长得太好看了。


    五官不仅精致完美，还带点混血。


    灰色的瞳孔和白得发光的肤色，宛如不染尘埃的山间精灵。


    让人忍不住幻视是二次元的人气角色，来到了现实世界。


    那时网上有一个外国女孩，因为cos的造型很像3D游戏角色而火出了圈。


    程想觉得哥哥这个室友，完全不输那个漂亮妹妹。


    甚至因为对方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带给他的震感还要更大一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看到美丽的事物都会想要亲近，但当美貌值拔高到一定程度后，反而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接近。


    程想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先是像被点了穴道般，张着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回过神后，连连后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程想，你这是踩到尾巴了吗？满屋乱转什么呢？”


    程铭这话，当然是夸张了。


    不过却很好地止住弟弟丢人的行为。


    “我、我没有。”程想收住慌乱的脚步，突然站了个标准的军姿。


    “……”程铭只觉得没眼看。


    他是知道室友相貌出色，所到之处总是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但弟弟跟着他见过大世面的，怎么也这么不稳重？


    他倒没有嘲笑弟弟，除了要照顾对方敏感的少男心外，还需要对方的帮助。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同级的室友，顾听岚。”程铭又对身边的室友介绍道，“这个是我弟弟程想，他是艺术生，马上高三，非常需要绘画方面的辅导。”


    “你好。”


    冰雪消融般的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不仅染红了少年的耳朵，还直直敲击在乱了频率的心脏上。


    耳朵实在烧得厉害，心跳声也很大，怕被面前的两人，特别是那个仿佛可以主宰他情绪的人看出异样，程想又往后退了两步。


    要不是被身后的博古架挡住了，只怕他还不会停。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程铭没料到弟弟这么没出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缓解气氛。


    还是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顾听岚先一步打破了这诡异的僵持。


    他向着程想走了两步，将一直拎在手里的纸袋子递到少年面前：“听说你喜欢吃甜食，我买了奶茶，和一些甜点，给你。”


    顾听岚其实很不擅长社交，说完这长长一句话，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


    他以为对方会接过去，或者客气地退让一番，结果却听到少年用清亮好听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专门给我买的，还是别人也有？”


    “？？？”


    这下子，把顾听岚给整不会了。


    于是求救地看向程铭。


    “当然是专门给你买的了，我又不爱吃甜的，更不爱喝奶茶。”程铭上大学就开始慢慢接管家里的生意，很少在网上冲浪，因此不知道这其实是个梗。


    顾听岚每天都泡在画室，更不知道当下流行的梗。


    程想也是嘴巴比脑子快，听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忙不迭道歉：“抱歉抱歉，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吧，非常感谢你的礼物，谢谢。”


    他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物品般，小心翼翼接了过去。


    “不客气。”顺利送出见面礼，顾听岚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之后，气氛又安静下来。


    程铭见这两人不像能自主交流的样子，只好留下来，充当气氛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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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程铭不仅把顾听岚介绍给程想认识，为了两人快速熟悉起来，在初期出了不少力。


    虽然程想一直没有跟哥哥说过他喜欢顾听岚，但暗恋就像感冒，是藏不住的。


    为了不影响弟弟参加高考，程铭才一直装不知道。


    而程想也一直很感激哥哥默默的助攻。


    所以，在男神突然要跟自己离婚，又联系不到对方后，程想第一反应就是找哥哥程铭求助。


    也不知道是程铭在忙，还是手机信号不好。


    程想在拨到第三遍时，电话才打通。


    “哥——”程想对着话筒大声哭起来，“快来救救你弟弟哇，十万火急呜呜——”


    “你……”在程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听筒里程铭的声音却格外冷静，还带着明显的疑惑，“你是程想？”


    “我是啊，”程想以为是自己哭得太夸张，让亲哥不认识了，忙收住哭腔，还清了清嗓子，“哥，你唯一亲弟弟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吗？”


    程铭罕见地没有接弟弟的话茬，而是公事公办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程想还沉浸在被男神抛弃的悲伤中，没注意到哥哥语气的冷漠，继续哭唧唧道：“怎么办啊，天塌了，听岚哥要跟我离婚，他还带着行李箱离开了我们的家，我怎么打他电话都不接，我感觉不像是开玩笑。”


    按照顾听岚一板一眼的性格，也不会拿离婚开玩笑。


    听到了一个大消息，弟弟还哭得几乎肝肠寸断，程铭却仍旧没什么情绪起伏，连话也懒得多说：“哦。”


    呃？


    程想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擦擦眼泪问道：“哥，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2016年的暑假。


    知道他要向顾听岚告白，哥哥程铭对他说了很多鼓励的话。


    怎么现在他要离婚了，却反应这么奇怪？


    这不科学。


    正好程铭没有再吭声，程想便主动问道：


    “哥，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听岚哥生气了，所以他才要跟我离婚的？我没有跟你说，我失忆了，不记得这几年的事情了。怎么办啊哥，我不想离婚，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救救你可怜的弟弟吧。”


    “……”程铭又是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才语气冷淡地问道，“你失忆了？”


    “昂，我失忆了。我不想你担心，就没跟你说。”


    而且他现在是大人了，还成了家，失忆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不管不顾就跟家人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程铭又问。


    “就前两天，我今天刚出院。”


    程想在哥哥面前从不隐瞒什么，倒豆子一般说道，


    “我住院的时候听岚哥在魔都出差，当时还请假要回来看我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出院后，他却要跟我离婚，离婚协议书都打印好了，就等着我签字呢。”


    “你真不记得之前的事了？都哪些不记得了？”


    听到程铭的关注点一直在自己身上，程想急了眼：“哥，现在重点是我失忆吗？是听岚哥要跟我离婚啊，你弟弟要离婚了啊！！！”


    “离了好啊。”


    这次，程铭的语气里终于有了情绪，但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这家伙终于想通了，你快签字，不准再耽误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