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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喧嚣之下

    里零零散散蹦出来很多事,那些二十几年来被他复习过无数遍的记忆变得越发清晰。


    他点开通讯录,看着联系人里陈斐的名字,犹豫几秒还是打了过去。


    前两遍对面都没接,直到第三遍的时候电话才打通。


    对面的声音很躁,很大的风声,仔细听还有海浪拍上岩壁的重响。


    但就是没有人声。


    纪流按开免提,不知道无言僵持了多久,陈斐混在海风里有些失真的声音才缓缓传了过来。


    “刚刚手机没在身上,没听见。”她没问纪流为什么这个时候打她电话,顿了顿,似乎是看出纪流没有开口的意思,才问,“……吃饭了吗?这么晚了应该吃过了吧。”


    纪流把全身力气都靠在沙发上,许久才开口,声线难掩疲惫:“你是用什么身份来问我的?是杨妃文,还是陈斐?”


    陈斐那边好半天没讲话,就在纪流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一声气音,像是自嘲的苦笑。


    “看你愿意用什么身份接受我……你如果不愿意再喊我一声妈妈,那就一直把我当成斐然咖啡店的老板也可以……我还是陈斐。”


    纪流看着天花板的一角没说话。


    陈斐连糊弄都没有,直截了当承认的态度并没让他心里好受多少,反而跟被千斤重的巨石砸中般,几乎有些喘不上来气。


    陈斐,斐字拆开就是非文——杨妃文,是他妈妈。


    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像。


    杨妃文从小就很宠他,每天睡觉前都要亲两口才能闭眼。哪怕是遇到有人打趣说小心把孩子惯坏的时候她也会呛回去,说我家孩子我心里有数,再宠都不会养坏。


    她跟纪宏义刚出事那会儿,纪流被接来程家,每天晚上都会躲在房间抱着那几件杨妃文的衣服哭,哭累了就睡在地上,等醒了又开始哭。


    这么久以来,他早就默认杨妃文已经死了。


    因为脑子里总有以前那些温存,所以他认定如果他妈还活着,一定会放心不下他,一定会回来。


    可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他整个人除了名字外什么都变了,也还是没等到人。


    纪流拿出纸条看着画在上面的蝴蝶,他还小的时候幻想过杨妃文平安回来的场景,记忆里的他很激动很开心。但现在的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感觉心里堵得难受。


    他想问她为什么不回来,但随后想想这个问题好像也没有问的必要——陈斐现在做的这些事,不已经是答案了吗。


    他想是这样想,但嘴上还是不受控制地问了出去。


    陈斐那边安静了很久,久到仿佛没打过这个电话。她换了个地方,再传过来的声音清楚多了,絮絮叨叨的。


    “因为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她说。


    “我跟你爸爸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里面总有孩子喜欢欺负人,我又是个不服输的性格,谁打我我肯定要打回去,久而久之身上总是会带着伤。”


    “你爸爸呢也弱得很,谁都打不过,但每次都要跑过来给我出头,说大不了一起挨打。”每次想起这些她都会笑,“你还不知道吧,我身体一直都不好,医生说我不适合要小孩。你爸爸当时也打死不同意,最后是我逼着他同意的,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想拥有一个属于我跟他的孩子。”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不要你,你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爱你。”隔着手机,她哽咽的声音没藏住,“可是对我来说,你始终没有你爸爸重要。”


    纪流手指无意识搓捻着纸张,没动。


    “……我只是太爱你爸爸了,我不想他就那么孤单屈辱地走。”她停顿了很长时间,才轻声恳求道,“我真的很自私,你别怪我,好吗?”


    纪流没接她的话。


    要说怪其实谈不上,这么多年过去再大的怨恨都冲淡了。


    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怨恨过,他最大的祈祷也就是希望他妈平安。


    陈斐那句“你别怪我”的语气,他好像之前也听到过。


    那是几个月前,纪流在苦恼董丽案子结束在白心月的病逝上,不明不白又无从查起。他看的出白心月知情,可她就是不说。


    那时候陈斐安慰他——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都会在绝望里养出另一个自己。我们未经他人事,你也别怪她。”


    一模一样的语气,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她”又何尝不是指陈斐自己。


    是陈斐在让他别怪自己。


    纪流轻轻吸了口气,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听见陈斐又低声呢喃地说了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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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时警觉到她还有下一步打算。


    纪流站起身,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地保证道:“如果康正平真的是王冕,我一定会亲手送他进去,你不要再让其他无辜的人去承担他犯下的错!”


    “这帮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陈斐冷哼一声,“你只是不知道他们那些龌龊事。”她讥讽地笑了笑,跟他讲话的时候又把声音放得很柔,“快结束了,我总要再见你一面的,到时候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她说完这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陈姨!”


    再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


    随着电话挂断,房间


    里又恢复到原先的寂静。只有西王母看人类好像忙完了,叼了根羊奶棒趴在他腿上磨牙。


    纪流没摸它,手机也还虚虚握在手上。他把双手抵在额上,垂着头格格不入地发呆,不想开灯也不想干别的。


    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有,但什么都没在想。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直到窗外传来响动才把他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先是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顿时脸色一变,立马走了过去。


    窗帘拉开,程间寻正以一种类似壁虎的姿势站在只有拳头宽的台面上翘窗户的锁,跟纪流对上视线的瞬间,窗户开了。


    纪流眼疾手快地环过他的腰先把人护住,拉着他的手臂一把拽了进来。


    程间寻磕到麻筋,龇牙咧嘴地捂着胳膊肘抽气。


    “你干什么!有门不走你爬什么窗户!”


    程间寻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撇嘴说:“我喊你了,你不开门。我又没钥匙,我怕你在里面有什么事才爬窗进来看看,反正才二楼,摔不死。”


    纪流拉过他的手检查没见到别的伤,闻言愣了下,松了口气:“我没听见你叫我,下次这种危险的事不要做了,打我电话就好。”


    “我是怕你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别乱想。”


    程间寻盯着他看,纪流其实有没有心事的时候从面上看都跟平常别没区别,但程间寻有种特殊的情绪感应系统,知道他哥现在心情算不上很好。


    没等他开口,纪流就看出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了:“叔叔跟你说什么了?”


    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