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报出来的时候，全场声音都消失了。


    谢昭茫然地“看”向门口，觉得自己的嘴可能开过光。


    谢昭：“这位第一名应该懒得参与这些，不如我们换下一个。”


    但没人理会。


    视线被剥夺的坏处就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年循着声音抬起头，看向高高的看台。


    满座人里，谢昭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雪白纱布遮住的双眼此刻茫然地“看”向他。


    他摘下帽子，越过静默无声的人群，走到谢昭面前。


    “参与什么？”，少年的声音近在咫尺。


    谢昭的脊背下意识地绷紧，缓缓道：“参与一个小小的赌局，大家开玩笑的。”


    言无问：“赌注是什么？”


    “赌注是如果对方赢了的话，言承易教授就离我远远的。”


    “那你赢了呢？”


    “随我决定，因为我赢不了。”，谢昭平静地说。


    四周一片安静，没人敢出一点声。


    “好。”，言无点点头，“比什么？”


    谢昭有些懵。


    一直沉默的谢安站了出来：“比射击。”


    谢安张扬的声调比平时低了几个度，气息并不平静，不自觉地抬起下巴：“跟我比。”


    谢安在紧张。


    谢昭脑子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


    谢安有一个白月光，一见钟情。


    是原文里着墨不多，寥寥几笔的言家最为年轻的继承人。


    真正的顶级Alpha。


    是让言承易对谢安这段感情里一生都无法释怀的嫉妒到发狂的假想敌。


    只粗略扫过原文且忘得差不多了的谢昭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此时此刻，谢昭非常希望能拥有光明，他想看言承易的表情，但又害怕自己笑得太过明显。


    两人走到了竞技场中央，四周的人迅速为他们让出场地。


    谢安见言无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反应，呼吸放缓，主动跟言无说话：“我是谢安，我是第二名，只排在你后面一位。”


    言无面对突然做自我介绍的谢安，有点疑惑，但不说，只说：“开始吧。”


    谢昭缓缓吸了口咖啡，跟旁边的言承易聊了起来：“言先生，这人你认识吗，你觉得谁会赢？”


    言承易：“……”


    言承易僵硬地回答：“不知道。”


    “假如他赢了的话，谢安不会因此而跟他产生什么特殊的感情吧？”


    言承易脸色黑得像锅底，“够了。”


    谢昭猛吸一口咖啡，慢悠悠地叹气：“言先生，突然想起还没问过你，你喜欢什么颜色呀？”


    “我觉得绿色好，生机勃勃，充满希望，言先生你觉得呢？”


    “谢昭，”言承易语气阴沉得像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闭嘴。”


    谢昭唇角愉悦地翘起。


    竞技场内，谢安第一次感觉到紧张。


    言无站在离他不远处，查看过枪之后示意可以开始。


    谢安深吸一口气，对着训练过无数次的靶，冷静地开枪。


    砰、砰、砰……


    打完十枪后，他抹了把额角的汗，让旁边的学长上去检查结果。


    “十环…十环…十环，全都是十环！”


    谢安扬起一个笑，转身看向言无，言无却没有注意他，举枪之后，犹豫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连开十枪。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所有子弹都正中中心，没有丝毫的偏差，能完美重叠在一起的程度。


    胜负分明。


    谢安紧紧咬着唇，四周一片哗然，久久不能平静。


    又一次，他又输给了这个年轻的Alpha。


    Alpha放下枪，观众席炸开锅一般人声鼎沸，头顶灯光投射下，少年冷淡的眉眼隐匿在阴影之中，无比平静，又格外耀眼。


    谢安觉得沸腾的不止观众席。


    他上前几步，想跟他说话。


    你的枪法很准……


    你很强……


    比别的我不会输给你……


    你叫什么名字……


    犹豫间，少年从他身边走过去，径直向看台走去，走到了他那废物哥哥面前。


    没有看他一眼。


    言无对谢昭说：“赢了。”


    言承易脸色发白，表情十分难看。


    谢昭没想到这么快，礼貌地点点头：“谢谢啊。”


    这类训练因为太过初级在基地不曾被纳入训练范畴，都被当作解压小游戏。


    言无说：“不用谢，你……”


    意识到他旁边还有人，言无又把话放了回去。


    言承易心里一颤，他站起身来，维持着得体的姿态：


    “好久不见，舅舅。”


    此话一出，所有的猜测与传闻都被亲口证实了。


    少年抬眸，打量了一番旁边的Alpha，轻微地点了点头。


    言承易一米九的身高，比17岁的言无要高几厘米，但言承易面对少年漠然的目光时，克制不住的呼吸一窒。


    明明言无没有释放任何的Alpha信息素。


    言无移开视线，再次提醒谢昭：“你赢了。”


    谢昭反应过来，该说自己的要求了。


    “我没什么要求。”，Omega撑着下巴。


    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当然，如果言教授能不因为我认不出你而生气给我爸告状让他来骂我就更好了。”


    “……”


    众人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怪异。


    言承易教授，因为谢昭认不出来他，给谢昭的父亲告状？


    真的假的？


    言承易说话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呵。”


    “既然都已经结束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谢昭心满意足地拾起盲杖要走。


    言无突然伸手拦住他：“稍等一下。”


    谢昭：“嗯？”


    言无问：“不感谢一下我吗？”


    谢昭：？


    我不是说谢谢了吗？随手的事难道你还想敲我一笔？


    谢昭反问：“要不，我再请您吃个饭？”


    正常人都能听出来他的意思：差不多得了。


    言无：“好，去哪儿吃？”


    谢昭：？


    言承易：？？


    -


    谢昭坐在出租车后座，有那么一些茫然。


    “你想吃什么？”，少年一边点开手机一边问。


    谢昭：“随便。”


    他的脑容量现在不太充足。


    少年沉默了一瞬，点开了搜索全城美食。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打量二人。第一次见气质和长相这么出众的两个人，乐呵呵地搭话：“小伙子，跟网恋对象第一次出来玩？”


    谢昭：“？”


    言无：“什么是网恋对象？”


    司机惊讶道：“你俩不是啊？我看你俩多不好意思的样子，跟好多年轻人网恋刚见面一样。”


    言无承认：“我们确实是刚见面。”


    “你这朋友长得真好看，只是眼睛上面缠的这个，是不是在玩那个…扣死普累？”


    言无又问：“扣死普累是什么？”


    谢昭凉凉地开口：“不是，眼睛是因为问的问题太多被人捅了。”


    “……”


    司机安静地闭上了嘴。


    虽然这位冰冷长发美人很不好惹的样子，司机还是很热情地向言无推荐了几个据说非常适合年轻情侣逛吃打卡的地方。


    冰冷长发美人：“不，要人少的地方，人越少越好。”


    司机：“……好嘞。”


    一个小时后，然后他们来到了老城区拥挤扭曲的巷子外。


    巷子路面坑坑洼洼，生锈的铁皮推车随意遗弃着，挨挨挤挤的矮房子呈现出破败的灰调。


    确实人少，少得几乎没有什么人气。


    言无对谢昭伸出手说：“这里路不好走，你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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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我。”


    谢昭假装听不见，刚迈出几步，踩进一个坑里，又走了几步，撞到拐弯处的生锈推车，再往前试探，盲杖敲到铁皮垃圾桶上，“咣！”


    “……”


    谢昭抓住言无的衣袖，称赞到：“司机真乃神人也。”


    言无的唇角微微扬起。


    “你不习惯这里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走吧。”，谢昭说：“来都来了。”


    言无牵着谢昭，缓慢地穿行在巷子里，脚步声和盲杖嗒嗒嗒的声音安稳平和。


    “我说，小少爷，这趟来得后不后悔，你当初就应该答应言承易的邀请，谢安肯定也来，他们指定带你去最好的餐厅，吃从世界各地送过来的美食……”


    言无答应谢昭后，言承易当即挡在谢昭面前，宣称立刻联系人准备宴席接待。


    言无问：“你很想去吗？”


    谢昭反问：“那你很想跟我来这种地方吃饭吗？”


    小巷尽头，一家头发花白的阿婆支起一个小摊，大铁锅正烧着浓白滚烫的汤，汤里翻滚着雪白的馄饨。


    言无说：“嗯。”


    谢昭：“……你在嗯什么。”


    “出任务的时候，很多地方比这里还穷，经常吃不饱饭，困难的时候什么都吃过。”


    他拉着谢昭来到摊位前，阿婆看见两位生面孔，殷勤地为他们搬出两张小木板凳。


    快一米八的Omega跟一个快一米九的Alpha挤在一张一平米的桌子前，问阿婆要了两碗馄饨。


    阿婆先是进去拿了一个盘头发的发圈出来，递给了言无，用手势比划着让他帮谢昭把头发束起来。


    言无才发现原来这位老人不会说话。


    谢昭的头发太长了，如果坐下的话，会垂落到地面上。


    言无用手语比了个“我知道了，谢谢您”


    阿婆又激动地比划了一通，高高兴兴做饭去了。


    谢昭半天听不见人说话，疑惑道：“人呢？”


    言无解释：“这个摊主婆婆是哑巴，不能说话，他给我拿了一个发圈，说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坐下吃饭的时候就不会弄脏了。”


    谢昭犹豫了，“但我不会束头发。”


    言无静默一瞬，说：“我帮你。”


    少年身高刚好合适，几下迅速地帮他把长发束了起来，留下了鬓角。


    谢昭惊讶道：“少爷，你还会这个？”


    言无看着谢昭，缓缓解释道：“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学会的。”


    言无从小到大去过的地方难以计数，之前在边境战争轰炸区，从极端组织手里救出了几十个被用做人体实验的孩子，都是来自福利院的孤儿。


    当时他们队里只有一个女Alpha，根本照顾不过来，后来一群人就跟着学怎么照顾小孩。学会了，闲着无聊，就给每个小女孩都扎上好看的小辫子。


    谢昭听完愣愣的，很久之后才扯了扯唇：“你们学得还挺快。”


    “没办法。”言无说：“扎丑了她们会哭。”


    谢昭蓦地勾唇，露出了一个浅笑。


    言无静静看着谢昭半晌，问道：“那你呢，为什么叫我少爷，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为什么要隐藏自己。


    “我又不知道你名字，就这样叫了。”


    “这种地方……我觉得这种地方挺好的。”


    在他原来的世界，这已经是无比的奢求了。


    谢昭出生就在没有光明的末世，巨兽吞日，诡物漫天，人类文明只剩残骸，诡物杀人，人杀诡物，人也杀人，生死轮回没有尽头。


    “我觉得，就这样，晒晒太阳，读读书，就挺好的了。”


    馄饨上来了，浓浓的汤撒上葱花，裹着腾腾热气，鲜香逸散开来。


    谢昭吸了吸鼻子，惊喜地说：“少爷，感觉这一趟没白来。”


    言无眯起眼睛审视打量他片刻。


    “我不叫少爷，我叫言无。”


    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


    “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