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一步恩仇

作品:《错穿反派白月光后

    “我以一指,同汝成契。薛沐若死,我无时日。薛氏江山,竭力以护。”


    当年清和殿里,先王终前,容晚一字一句同薛弃闲允诺。


    如今……


    随着声声咳嗽,薛沐唇齿间的血沫喷溢。明黄绣线的龙袍染血,他拽下腰间的双龙玉佩,塞给夙昼。


    夙昼下意识回绝,一抬眸,隔着重重人群,望见面色冷白的容晚,往日薄红的唇瓣此刻殷红如血,唇齿抿合,似是在极力吞咽些什么。


    “夙昼……”薛沐轻咳着说:“你答应我……”


    他蓦然合上眸,双龙佩随手而落。


    “陛下!”薛书空痛呼道。


    “还活着呢,哭太早了。”衡游扶起薛沐,正欲抬他,却见夙昼俯身背起薛沐,说:“师叔啊,您照看我师父。”


    衡游霎时抬头,见容晚清清冷冷地站在那,神色如常,身姿照旧,如上因天上的一弯皎月,清冷高洁。


    “她怎么了?”衡游手下动作极快,封好薛沐的灵脉,说:“带他回夙州小院,那里结界重重,最为安全。”


    他朝容晚走来,关切道:“受伤了?”


    夙昼深深地望了眼容晚,只听她说:“阿昼,你们乘墨麒先走,我随后就来。这里的封印还未收尾。”


    容晚指尖一动,墨麒自灵境里奔出,咬着夙昼的衣角往外拖。


    “一起。”夙昼坚持道。


    “阿昼,听话。”容晚轻轻摇头,扔给墨麒一个眼神,墨麒随即化风,带着两人离去。


    “容晚,这里结界不是封好了吗?你还要再封一道?”衡游一面说,一面去探容晚的灵脉,下一瞬,神色大变。


    “容晚?”衡游声线颤抖着问:“你在强撑什么啊?”


    衡游强行截停容晚体内的灵力脉冲,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强撑已久的容晚往前一倒——


    衡游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容晚已近晕迷,她恍惚间听见薛书空说:“姑娘同先王有契。”


    衡游承担着容晚的全部重量,他虚虚揽着她问:“什么契约?我怎么不知道?”忽然灵光一闪,衡游抬起容晚掩在广袖下的手,道:“以指成契?容晚,你有病?”


    “……”


    -


    容晚虚虚地抬起眼帘,望见浅灰色的窗幔,她抬了下手,便觉指尖一阵刺痛。


    “师父……”夙昼忙递过一盏温茶,喂她一口口喝下。


    浅尝一口后,容晚想放开灵识,却只觉被无形的灵阵阻碍。


    “我怎么回事?”容晚侧过脸,问正垂眸不语的夙昼。


    “师父,衡游上仙说,您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吧。”夙昼扶她坐起,将细密绒毛的织毯拉到她身前。


    “薛沐是不是……”容晚声音清浅,她不想思考最坏的结局,但冥冥之中,她醒来没有看见衡游,想必事情麻烦许多。


    “师父……”夙昼声音里满满遗憾,他死命咬住唇,好半响才继续说道:“我告诉他了,我说是我刺杀太子薛辞,但我不想说对不起。师父,我是不是很不好啊?”


    “不是你们的错。”容晚轻声说:“你杀薛辞报仇无错,薛沐也没有错。”


    夙昼垂着眼眸,长睫在阳光下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叫人看不清眸色。


    他无意识地攥紧掌心,说:“薛沐居然什么都没说,他躺在寒玉床上,明明那里不见天光,我却能看见他眼睛里全是惊吓,他想张口说话,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容晚不愿眸中眼泪落下,她合上眼,只能望见眼前一片通红,好半响,才问:“那我为什么还——”


    薛沐已死,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容晚终究是什么也没问。


    夙昼伏在她膝前,眼角的泪珠一颗颗落在容晚手背上。


    容晚起身轻轻环住他,轻拍他的脊背,声音缓而柔和,“他可以恨你,但他没有。”


    “为什么?”


    “他不知道要不要恨你?因为你没做错什么。但你确实杀了从前的靖安太子薛辞。”


    夙昼和薛沐在互不知情血案真相时,称兄道弟,相伴数年。


    阴差阳错时,夙昼杀人报仇雪恨,却得知挚友身份。


    后来种种,他们互相歉疚,却也从不后悔过往所为。


    不得不报的冤仇,无法割断的血缘和名姓。就这样,他们注定站在对立面。


    但容晚不懂,为什么薛沐什么都不曾说。


    哪怕太子薛辞是假,却同薛沐一起长大,读书、习剑、饮羹、玩乐……他有充分的理由在最后一刻去恨夙昼。


    但他只是茫然地望向不见五指的黑暗,直至慢慢失去视觉、知觉。


    “阿昼,至少他嘱托你的事,你要做到,对不对?”


    容晚感受着怀中夙昼的颤抖,他的泪珠落在她如雪的脖颈上,一滴、一滴,是青年心中症结,是他身负仇恨,内心绝境处的挣扎。


    “可我不是薛辞啊……”


    容晚指尖轻抚他的发丝,道:“相信我吗?”


    夙昼茫然地抬眸。他眼睫上挂着的泪滴,在日光薄雾里闪着细碎的光。


    “那么……我说你是薛辞,你便是太子薛辞。”


    “可——即位之时,当以血缘验天命,我如何能服众?”夙昼说:“我只有一道薛沐的口传遗诏和双龙佩为证。薛铎必定已死……”


    夙昼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薛沐的身影从眼前晃散,可他就站在眼前。


    “褚尽欢若想扶持薛氏旁系子弟,他们每一个都比我血缘更近。”


    “那又如何?”容晚淡淡道:“相信我,只是相信我。”


    天光渐暗时,衡游同落日霞光一同踏进四方小院。他脚步匆匆,一入门,便提着夙昼的衣襟让他一边去。


    “喝掉。”衡游气还不曾喘匀,急忙道。


    一只瓷白的小瓶塞进容晚手里。


    容晚不明所以,正欲开口,衡游飞速地在她额前一敲,催促说:“快喝!不然死了。”


    容晚打开小瓶,一股奇异近乎铁锈般的气味传来,瓶内的液体一片乌黑,泛着浅浅的白光。


    容晚毫不疑惑,将小瓶递到唇边。


    “是什么?”夙昼猛然攥住容晚的手腕,一双狼眼盯着衡游,透露出几分不信任。


    “阿昼。”容晚无奈地喊了一声,一口饮尽这瓶诡异的液体。


    “起开。”衡游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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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夙昼,抬起指尖在空中晃了晃。


    容晚挣开夙昼,递过自己的手腕。


    “嗯……很好,有救。”衡游终是像松了一口气般,全身绷紧的感觉消散大半。


    “有救?”夙昼极其敏锐,问:“我师父怎么了?”


    容晚避过夙昼的视线,侧过脸去拿案上的温茶,眼神轻轻晃了晃。


    衡游心领神会,语义却有些微微讽刺,道:“你现在相信我了?哼——”


    夙昼俯身示礼,道:“阿昼失言。”


    衡游不再逗他,据实相告:“她在人间界连封数道大阵,又在容皓的白诡火流窜许久,一路护着薛沐带他出来,自然会受伤。”


    “多谢师叔。”夙昼再次俯身深深一拜。


    “你谢我有什么用?你师父谢我才有用。”衡游笑道。他的笑意像是冷冰缝内流出的一道水痕,一纵即逝。


    他忽然道:“薛沐即死,薛铎必死。褚尽欢似乎扶持了薛氏的旁系子弟薛容登位。”


    “他们辩争的地方是阿昼并非薛氏血脉,对不对?”容晚问。


    “是。”衡游又道:“但薛书空一门,仍是请你举荐、立新君。薛沐的口传遗诏公布于天下,只是两党相争各有对立,实在胜负难分。”


    “这有什么?不怕他。”容晚推开身旁的窗扇,她望见院内的无花果树仍是冰冻着,不见春日生机,心中惆怅,哀叹了一声。


    夜幕将歇时,容晚周身灵力恢复,她独身去了一趟寒□□。上因雪域深处,地下三千尺有余。


    这里寒冰为墙,冷玉为床。入目只见幽远的黑暗,压抑到人不能呼吸。


    容晚透过灵识,望见寒玉床上那道黑衣墨衫的身影。


    薛沐安静地躺在这里,他还未曾葬入人间界皇陵。


    他死前,要夙昼为他修一座大大的陵寝,如今夙昼不曾即位,薛沐的尸身,至少要在这里安息一段时间。


    容晚第一次见到薛沐,是三十年前了。他文文静静地跟在薛铎身后,少言少语。


    后来在明氏十年,她给夙昼寄送礼物时,总会暗中捎给薛沐一份大礼,拜托他多多照顾朋友不多的夙昼。


    从偶尔教他习剑,到扶持他问鼎人间界。容晚看见他从阳光肆意的少年,变成黄袍加身、少有言笑的帝王。


    不过十二年。


    “我答应你父王的事,有半件不曾做到。没能护住你的性命,我有愧。”


    容晚走至薛沐身前,她抬起他的手腕,指尖碰上他的指尖,微弱的半道白光亮过一瞬。


    “我已违半契,却活下来了。真不知道衡游怎么做到的。”容晚淡淡说:“那瓶鬼东西很难喝。”


    容晚站在他身前许久,允诺道:“我会竭尽所能守护薛氏江山,我会守好钟尽一的身世,会像你所希望的那样,扶持阿昼。”


    容晚的圆润的指甲轻轻刺入薛沐的灵脉,片刻后,白光一闪,薛沐腕间一寸伤痕也不曾留下。


    容晚望向指尖,那里有两种不同的灵脉血迹,容晚同薛沐告别,说:“明日,阿昼勘验天命,我已做好两全的准备,却还是想赌一把——阿昼身上有薛氏血脉。”


    如此,他便是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