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试探
作品:《反骨》 女使璧月似乎早就料到陆惟安会来,见她上门也不多问,直接领着她到了许文毓住的那间小院里。
许文毓正在用朝食,面前食案摆得满满当当,冷热荤素一应俱全,还有四五样花式点心,各色大小碗盘加起来得有十几件,琳琅满目,一个玉色瓷盅放在她手边,盖着盖子都挡不住香味往外飘。
闻府给普通姬妾的朝食巳时过半才会送来,陆惟安腹中正空,却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倾身一揖:“飞鸾见过夫人。”
“过来坐。”许文毓没搁筷子,含笑朝她看来,“时辰还早,一起用些吧。”
她语气熟稔自如,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样子。璧月闻声知意,立刻吩咐外面的小侍女去取碗筷食具,又将一个蒲团放在许文毓对面,退到一旁。
陆惟安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坐下了。
她今天是来投靠许文毓的。
魏纶和闻钺固然不是东西,但归根究底,他们是不拿姬妾当人,却不是存心想让横波去死,在陆惟安看来还不及横波那个明知闻府内情、却依旧把女儿送来的亲爹可恨。
但有一个人比他们更不无辜。
这三天里,陆惟安打听了横波出事的前因,也反复回忆过鹿鸣宴上被她忽略的细节,得到的结论让她毛骨悚然。
横波的死不是偶然。
鹿鸣宴是闻府规格最高的宴会,侍宴姬妾十二人,就她们两个是新来的,却偏偏被安排去服侍宴上两个最重要的宾客。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事请一定是有人授意,除了统管宴饮之事、又因逼-奸不成和横波结怨的李瀛,这个人还能是谁?
鹿鸣宴是李瀛一手负责,魏纶作为席上主宾,他的好恶喜憎李瀛一定知道。之前她们二人已经与他交恶,横波何等决绝烈性他也亲眼见过,不难猜出横波对上魏纶会发生什么。
他是有意要借刀杀人!
但有一点她始终想不通——如果李瀛的目标是横波,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安排横波服侍魏纶?
思量间,小侍女很快取来食具,摆在了她面前。
“别客气,随意些。”许文毓把手边的瓷盅递给她,“汤还没动过,你先喝了暖暖胃,这儿没外人,我就不招呼你了,自己捡喜欢的吃。”
今日是个晴天,窗开着,晨光铺在她完好的半边脸上,照出她侧脸的绒毛,像一层光晕,太温柔了,反倒显得虚假。
透过她的眼睛,陆惟安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两颊紧绷着,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样不行。
“多谢夫人。”用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做遮掩,她硬逼着自己放松了手脚,道了声谢,先接过汤盅放好,又夹了一筷子素菜搁在面前瓷碗里,没动。
“伤养得怎么样了?我这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等会儿让璧月给你上些。”许文毓嘴上说着不招呼,却把案上软和清淡的点心小菜一样样换到了陆惟安面前。
她们只隔着一张尺余宽的食案,陆惟安可以清晰地看到许文毓每一丝表情,笑还是那样的笑,声音也还是那样的声音,长姐一般的温柔关切,和两个月前那场孤灯夜谈时别无二致。
她无法遏制地回想起那次和许文毓对话的细节,女人每一点幽微的表情在她脑海中显形,拼凑出一张面具似的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诡异。
呼吸开始乱了,她捏着衣角,很轻地吐出一口气:“夫人,我——”
“嘘。”许文毓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上轻轻一抵,“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主人发了话,陆惟安只能顺从,屋里静下来,只剩下碗筷细碎的碰撞声。
越是安静,人就越忍不住胡思乱想,絮舞在晓竹轩说过的话言犹在耳,那些曾让陆惟安嗤之以鼻的挑唆像一句句不详的谶言,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她心里。
她当然不是信了这些话——如果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许文毓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李瀛勾结的。
但这不代表许文毓对她们就是一片好意。
案上食物花样多,量却没多少,不一会儿就吃完了。陆惟安食不甘味,连冷热咸淡都没尝出来,只觉得舌尖麻得很,像被烫了。
小侍女们奉上茶,抬着食案退下,屋里只剩下她、许文毓和始终像影子一样沉默的璧月。
许文毓开门见山:“你愿意来找我,应当是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想让你在我手下做事。”
之前她的拉拢十分隐晦、点到即止,此时却直白得毫不遮掩。
陆惟安稍感意外,但她正想着怎么起这个头能不引起许文毓怀疑,闻言就坡下驴,屈身低头行了一礼:“能为夫人效力,是飞鸾的荣幸。”
许文毓吹开浮末,呷了一口茶,笑了:“你不问我要你做什么吗?”
“飞鸾入闻府不久,资历尚浅,对府中人事尚不了解,不敢妄言,愿听凭夫人差遣。”
她的姿态十分谦恭郑重,许文毓却并不像满意的样子,她盯着陆惟安半晌,忽然转向自己的贴身侍女。
“璧月,”她吩咐道,“你走一趟,替我把堂屋西侧第二个架子第三层的乙字十七号文牒取来,那是相爷签批过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璧月应了声,推门出去了,陆惟安觑着许文毓的神情,暗暗琢磨。
从靖安门前听到璧月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起她就对许文毓起了疑心,一是因为絮舞那说不清的消息来源,二也因为初入闻府时的那番谈话——她刚拒绝了许文毓的招揽,转头就在东内院外遇上了李瀛。
李瀛带着那么多人在东内院外拦横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许文毓真的不知道吗?
她这些温柔体贴,她的笑、她的关心和庇护,到底几分是真、几分又是假?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许文毓开口:“你怀疑我,对吗?”
陆惟安心里一突:“夫人说什么?”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屋里很安静,每一点细微的动静都清晰可闻。陆惟安没有刻意压平呼吸,只调整了表情,像是错愕的样子。
“这没什么。”许文毓不笑了,她没管陆惟安承认不承认,径自说,“易地而处,我也会心存疑虑。”
“如果我是你,我会怀疑是你根本不乎秋横波的死活,之前的袒护只是做给我们看的,甚至我还会怀疑——是因为秋横波对你没用,还是个累赘,所以你才冷眼旁观,放任李瀛害死了她。”
这寥寥几句明明白白地点破了陆惟安所想,紧张之下,她越发冷静,每亩不惊:“夫人说笑了,飞鸾感念夫人相助之情,从未怀疑过——”
许文毓打断她:“如果我告诉你,我试过救她呢?”
“按照李瀛的安排,当日在鹿鸣宴上,本该是秋横波服侍魏纶,你服侍何霁。”
这一回,陆惟安的表情终于变了。
那一瞬间,她不能自控地睁大了眼,无数她曾反复回忆的细节飞快浮现,她想起那日她和秋玄清到靖安门时,其他被点去侍宴的姬妾已经全部列队站好,她拉着秋玄清想往队尾走,却被旁边的侍女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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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个打量二人一番,侍女先把落后半步的秋玄清推到了队尾。
“人都齐了吧?”队伍最前方有人发问,“时辰不早了。”
“齐了。”侍女扬声应了,又一扯陆惟安,“娘子就排在和你同来的这位娘子后面。”
她小声叮嘱:“稍后诸位娘子就按这个顺序依次进鹿鸣堂,去各自服侍的宾客席上,二位娘子可别走错了。”
那时陆惟安只当她是例行嘱咐新人,但现在回想起来——
在鹿鸣堂偏间修整时,领头侍女说的不是陆飞鸾服侍主宾,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娘子服侍主宾!
眼眶涨红了,她愕然道:“那两个领队的侍女是您的人!”
许文毓不置可否,转了话锋:“先前李瀛在东院外拦秋横波,我确实知情,你因此事见疑于我,也是人之常情。”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觉得我无辜,是要告诉你,我也有我的顾忌和难处。”
“相爷不许我和李瀛插手彼此事务,鹿鸣宴又是李瀛一手筹策,也就是你们两个都是新人,又深居简出,和府里人都没怎么打过照面,我才有机会暗中动些手脚。可惜……”她略微一顿,叹道,“还是没能救下她。”
凸起的伤疤横过她半边面孔,蜿蜒而下,她的嘴唇微微发抖,连带着那道疤也起了战栗。
泪水夺眶而出,陆惟安猛地别过脸。
“有美如玉,恰似怀璧其罪,”许文毓语气幽幽,“我救不了她,除了她自己,谁也救不了她。”
她说完了,屋里重归寂静,陆惟安低垂着眼,像是在想什么,许文毓摩挲着杯口,没催。
陆惟安没有沉默太久。
“多谢夫人搭救横波,”她眼圈还是红的,声音也哑,情难自禁样子,“先前是飞鸾不识好人心,这才误会了夫人,飞鸾——”
哽咽声淤在喉头,她说不下去了。
少女柔软真挚的情谊落在眼里,许文毓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不妨的。”
“你先前说愿为我‘效力’,但我要的不是效力。”片刻前的沉郁脆弱一扫而空,她笑得胜券在握,“我不需要提在手里的刀,更不需要看门的狗。”
食案撤了,她们相对而坐,彼此相隔不过咫尺,陆惟安清晰地看到了许文毓眼里的光,带着不加掩饰的锋芒迎面扫来,恰如剑锋之上的三尺寒霜,凛然逼人。
“我要的是能相互扶持、彼此信赖的同伴。”
许文毓抽出一只手捧起陆惟安的脸,轻柔而缓慢地拭去她眼睫上的水痕,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你想给横波报仇。”
“这些年李瀛害过的人何止数十,不光你想他死,我也容他不得。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今日把话挑明了和你说,就是不想让你我之间心存芥蒂——别看李瀛行事荒唐无礼,其实城府极深。且他入闻府八年,经营日久、树大根深,又得相爷器重,不是好对付的。倘若你对我始终心存戒备,稍有不慎就会被他趁虚而入,届时别说对付他,恐怕你我都难保安宁。”
屋外隐隐有脚步声传来,许文毓收回手:“闻府非是寻常之地,我们每个人进府时都是孤身一人,既无倚仗,若想立足,总要彼此相扶才是。”
说话间,脚步声越来越近,待许文毓话音落下,璧月刚好站定叩门:“夫人。”
“进来。”
许文毓抬手一指,示意她把文牒给陆惟安:“自己看看。”
陆惟安双手接过,刚一翻开,目光陡然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