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十五夜观灯》 西城,民宅区。
沈确这些天接悬赏所收取的赏金全部用来为姜不离买药,他平日没有太大的开销,但所剩银钱并不多。
夜色浓稠,狭窄的房间里,月光难以照入,破旧的桌上放着华梨送“他”的香囊。
连带着那日华梨亲手为他戴上的耳坠,也被他放入其中。
香囊上的刺绣精致华丽,和阴暗的房屋半点不衬。
沈确生了张极为稠丽浓颜的面容,他的眼型狭长却不薄情,只眼神是冷的,宛若一潭无法搅动的死水。
他看着那个华贵的香囊,微出神。
夜坊那日,并非是他和她第一次相见。
早些年华梨于他有过恩情,华梨早就忘却的事,被沈确记了大半辈子。
沈确此人缺少常识,后来又常年侵泡在杀戮中,长时间的、麻木、痛苦的训练让他更加麻木冷血,他曾有五年时间未开口讲过半句话。
那五年也是他杀人最多的五年。
他并不爱杀戮,但是当“杀”成为唯一的存活方式,他会不留余力的去进行这件事。
在他心中杀手就是该杀人的,就像渔夫要捕鱼、猎户要捕猎。
他没有善恶,也不怕报复。
讽刺的是,这样将人命当作草芥的人,会知道有恩必报。
十六岁那年有人替他挡下一击,那人死后他的余生便在照顾对方的幼妹。
可对于华梨,沈确没有报恩的机会,反而似乎得罪了对方。
他惯不会思考杀人之外的事,但能大概通过这些年的为人处事推测出华梨会有的反应。
想来她现在已经知晓自己假冒卫章一事。
对他恨极、厌极。
毕竟当年为救他而死掉的人,对方的妹妹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虽然愿意接受他的照拂,但对方也在恨着他。
沈确被很多人痛恨,他从不会有任何触动。
可每每想到华梨亦会恨他厌他,他总会有股怪异的感受。
沈确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于是他将其理解为未能报恩的遗憾。
.
大理寺中人前来拜访华梨时,华梨正在想那夜她同冒牌货说过的约定。
她想知道这个假装成卫章的杀手会不会去。
华梨自幼见过不少人,她能辨清许多人内心真正的欲望,譬如五皇子的好算盘。
但对于最近发生的事她却没办法看清。
虽十拿九稳灯会中的男子是沈贰,但华梨仍觉身处一团迷雾。
她不知道对方的真正长相、姓名,就连品性也一概不知。
回想起那夜她自己的举动,华梨都觉心惊。
几天过去,华梨逐渐冷静下来。
她必须制止这种现象。
诚然华梨目前对沈贰有极大好感,但这种好感并不足以让华梨把未来的时间也浪费在他身上。
因为沈贰对华梨来说是个虚无的存在。
他不受华梨控制。
当欣喜退却,余下的只有恐慌。
华梨当断则断,她吩咐侍从扔掉了那夜从灯会带回来的东西,连同窗台上即将枯萎的梨花。
这种人,不该占据她的心神。
“郡主,大理石中的几位大人正在会客厅,说有要事。”
华梨没理由不见,她点点头:“知道了,这封信送去华百川府邸,另外找人的事暂且搁置。”
信中的内容无非是让华百川以后莫要传信于她,她对所谓“情夫”已经失去兴趣。
华梨换了身衣裳去到会客厅。
她扫了眼来者,一位是大理寺卿张青柳,两外两个似乎都是主簿。
华梨记得一个叫李细,一个叫赵支荷。
张青柳言简意赅:“灯会一事目前大理寺中无甚进展,我们一经商量后想再同郡主询问细节。”
华梨点头,表示了解。
“郡主在与后来的假扮卫章的人相处时,对方可曾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华梨:“并无,而且我同卫章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就算有什么细微的差别,恐怕我也分不清。”
她间张青柳犯难,补充说道:“但他身上有股非常淡的香味。”
张青柳抬头:“香味?”
华梨道:“我天生嗅觉敏锐,能问到常人闻不到的气息,当时我并为觉得有异,但现在想来,那股味道我曾在假扮侍女混入夜坊中的那个杀手身上闻到过。”
华梨不打算惹是生非,故而没有提及春宴上的事。
但只要大理寺的人够聪明,恐怕不难联想到春宴。
“这香气我并不确定,因为我和他之间一直保持距离,那股浅香是在我跌倒之际他将我扶稳时,我才闻到的。相较于夜坊中的味道,那股味道更淡,淡到我不能肯定地说究竟存不存在。”
这是实话,华梨不敢把话说的太肯定。
两个主簿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太巧了。
两次官员遇刺案的杀手都和华梨有交集,甚至这两个杀手还可能是一个人,如此很难不怀疑春宴上的杀手是否也被华梨遇见过。
若着三起案件的凶手都和华梨有过交集,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华梨身上。
两位主簿想到的问题,张青柳自然也能考虑到。
但三人都未曾表现出来。
华梨心中有数。
她此前未曾交代细节虽抱有袒护沈确的心思,亦有考量到想明哲保身。
至于现在……
华梨的目光落在张青柳身上,薄唇轻启:“我怀疑他要对我下手。”
会客厅没有外人在场,华梨的话让原本安静的现场变得更加死寂。
前院侍女交流说笑的声音隐隐约约,她不自觉转动手上的玉镯,整理思绪说道:
“第一次我和长影街的杀手碰面是巧合。但是第二次,他完全没有必要前来接近我,若非心怀不轨,不用大费周折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假扮成卫章。”
华梨:“所以我怀疑,我可能在所谓的悬赏名单中,也或是他为了其他目的接近我。但不管怎么说,于我而言都是桩麻烦事。”
华梨这些话说的半真半假,目的只为将自己尽量摘清大理寺的怀疑范围。
而好巧不巧,大理寺亦有同样猜测。
张青柳轻咳嗽一声,心道华梨果真不是像传闻那般,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他道:“郡主聪慧,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瞒郡主。此番我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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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前来拜访除却是想核对一些细节,也是怀疑郡主被长影街盯上,想前来提醒郡主。”
“毕竟暗箭难防。”
华梨不甚在意点点头:“多谢提醒。”
提醒已然送到,张青柳知道长公主府上戒备森严,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询问关于那夜灯会的事,企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
等到一行人询问完毕,在返回大理寺的途中,赵支荷道:“这位华阳郡主看上去有所保留。”
张青柳不意外:“这是自然,毕竟说多了话惹的咱们怀疑也不好。”
李细嚷嚷:“那也没办法啊,咱们干这行的可不得疑神疑鬼……只是嘛,根据本书生为官多年的判断。”他摇头晃脑,和在华府时的严肃截然相反,“她应该和这件事关系不大。”
赵支荷最嫌弃李细这幅模样,啐他:“有病就去找医师。”
她骂完李细,转过头看向张青柳,脸上是淡淡的冷漠:“虽如此,我也认为长阳郡主和此事关系不大。但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总是有种异样感,这种感觉很微妙。”
张青柳和赵支荷的想法一致,他暂且压下这股怪异,对两位手下说道:
“既然长阳郡主的嫌疑排除,那么我们现在把中心重放回长影街和死者卫章身上,长影街再次行动,还如此招摇,这其中定有什么未曾被人发觉的联系。”
.
大理寺一行人的讨论华梨并不知晓,她在张青柳一行人走后吩咐如春提前安排好人手。
她要按照“约定”,去趟南敬山。
不为别的,她想看看沈贰到底回不回来,又为什么来。
在同大理寺里的人交谈过程中,华梨确信自己已经打消对方大半怀疑。华梨本想将自己单方面的约定一并告诉他们。但转念一想,沈贰该以什么身份来,又凭什么来。
倘若沈贰真的来了,华梨又不免陷入这群人的猜忌中。
沈贰可以被抓,但绝不能是因为赴她的约被抓。
除非抓住沈贰的人是华梨。
但华梨抓到人送到大理寺,没有任何证据地说:“这人是凶手。”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件事只要涉及到第三方,对华梨来讲都是件极为难办的事。
所以华梨选择处理好自己的事,
华梨每年都会去到南敬山,只不过这次会多一件事。
若最近种种事情都是沈贰所为,那么他的武艺定然不差。华梨会在那日带足人手确定自己的安危,为沈贰来一场明目张胆的瓮中捉鳖。
他若敢来,自然是最好。
华梨手中拿着绣剪,正在为玉瓶中的花修剪枝叶,枯黄的叶子掉落在案,被风吹动。
她心中想:她什么事都不想存疑,可最近的事桩桩件件充满谜团,甚至于她方才的推测都只基于自己众多猜测中的一个。
华梨讨厌这种不可控的、身处迷雾般的感觉。
她将绣剪放下,锋利的剪身倒映出玉瓶中娇艳欲滴的花朵。
华梨心想:若要做个了断,起码要她将这件荒唐事解决。
否则她定会挂念许久。
想好这些事情,华梨感觉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畅。
那么,只待南敬山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