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仰星还是没有开口。


    于是两个人莫名其妙冷战了大半个学期。


    因为要赶上南临那边的进度，林仰星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高二理科难度陡升，偏偏理科本来就是林仰星的弱项，她要保持在现在这个位置甚至是更上一层楼，背后要付出的努力不必任何人少。


    手机的使用时间也在逐渐压缩，但她在每晚睡前还是会习惯性地点进Q/Q，看看朋友们的来信。


    来信总是断断续续地，先前章招秋还没上高中那会儿数那个【当0当1当3不如去（4）】群最热闹，但如今章招秋大概也被非人道的高中作息折磨，这个群的消息近乎绝迹，被众多垃圾信息踩到了消息栏的最下方。


    听说因为章招秋的成绩依旧不理想，陈淑敏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直接断了她的电子设备使用权。


    章招秋如今是彻底知道了，成长的代价原来是寂静无声。


    今天祁牧野依旧没有来信。


    林仰星叹了口气，将那个四人小群和祁牧野一起从垃圾信息中捞了出来，设置了置顶。


    点击祁牧野资料页的时候她甚至还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学着章招秋的样子给他设置一个特别关心。


    但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好幼稚……


    她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搁在左耳下方，侧着身子看向手机中的聊天记录。


    时间停留在上次月考之后，依旧是全市统考，他们在手机上互相汇报了自己的考试成绩和全市排名。


    林仰星在稳步向好，祁牧野也是，只是他的英语成绩依旧拖了不少后腿，一分一万名，他们的成绩差异虽然在不断减小，但全市排名总是差那么一口气。


    努力的不只有他们。


    在这场名为高考的战役中，没有人会提前认输，所有人都在较劲。


    哎……


    林仰星侧着躺累了又换一个姿势，她蹲在凳子上，一边咬着笔盖，一边思索着要如何开口与祁牧野说第一句话。


    开口的最佳时机已经悄然流逝，如今再问“为什么不理我呀”总有点奇怪。


    总有种……孩子死了她来奶了的感觉。


    她有些郁闷地挠了挠头发，仰头哀嚎了一声，删掉对话框中编辑好的文字，再一次点进了祁牧野的资料详情页。


    他的个性签名又变了。


    上次还是天使和双手合十两个emoji，这次变成了一个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


    林仰星划到手机屏幕，十一月中旬，距离自己生日只有一个礼拜了。


    所以……


    这是在祝她生日吗？


    这个想法一出，就像开了闸的水笼头，一汩汩地向外漫着欢快的喷泉。


    她不是个对生日有执念的人，但是她尤为期待今年的生日夜。


    但现实好像特别喜欢和林仰星开玩笑。


    她和以往一样，在周六准时到达遇见照相馆，自习兼打零工。


    今天夏西语来得格外早，林仰星吃完早饭出的门，而她已经坐在楼下咖啡厅了，徐毓秀和她的团队伙伴都在楼下，大家围着一张桌子不知道在干什么，见着林仰星来了，都冲着她招手喊她快来。


    “什么事呀这么开心。”


    她在北宁开朗了不少，也容易被周遭的情绪调动，大家的兴致很高，她也高兴。


    夏西语被众人围在正中间，林仰星走到边上的时候她倏然起身，在林仰星的脸侧轻轻刮蹭了一下。


    “铛铛！祝我生日快乐！”


    众人欢呼。


    林仰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擦了擦粘在自己脸上的奶油。


    “今天是你生日呀！怎么没提前和我说，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哎。”


    夏西语爽快地摆手，“不用这么破费，我过生日我高兴就行，请你们吃饭我就高兴。”


    她今天的拍摄任务依旧很多，给大家分完了蛋糕之后就立马上楼准备妆造。


    人群渐渐散了，一楼的咖啡厅又只剩下了林仰星一个人。


    新的一份密卷依旧是夏西语给带来的，最上面的标签也还是祁牧野亲笔写下的“林仰星”三个大字。


    笔锋依旧凌厉，是她仿照着描摹了一年的痕迹。


    如果之前萧迟还只是因为眼花觉得他们俩的名字写得像，那如今的确真假难辨。


    她将每个笔画都临摹到了极致，但“仰”字的最后一笔依旧不似他那般洒脱，规规整整，不张扬，不逾矩。


    俗话都说相由心生，字也是。


    她始终不够洒脱。


    林仰星点开手机，发现祁牧野的个性签名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个生日蛋糕还在，只是后面加了个雪花的emoji。


    哎……


    就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撕掉试卷最上方的那张标签，胡乱地揉皱之后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和纸杯、蛋糕盘、刀叉一起，陷入混沌。


    ——


    这年的初雪比往年早了将近一个月，赶在林仰星生日的前一天，疏疏落落地飘扬了下来，晶莹的、细碎的雪将这个世界渲染得温柔祥和。


    下雪的时候总是很安静，直到晚自习的教室中有人发出了第一声惊呼。


    “林仰星，快来！”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整个教学楼都沸腾了起来，楼上楼下脚步声隆隆，蒋欣然趴在窗台边上，朝着坐在教室正中间忙着写题的的林仰星招手。


    缘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林仰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蒋欣然建立友谊，更何况这种友谊建立在竞争关系之上。


    这学期第一次月考结束之后两人以八分之差占据全校一二的名次，林仰星险胜，也正是在这次月考之后她主动将座位换到了林仰星边上。


    大概是上次偷摸着去翻人家的密卷这事她自己想想都觉得犯糗，后来她学会了向林仰星讨要卷子，虽然性格依旧傲娇，但是说实话，林仰星不讨厌她这样的人。


    回避努力是北宁环境使然，而在这样的泥潭里也愿意奋起挣扎的人本来就值得敬佩。


    只是她依然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违背她“天才”的人设，下课还是我行我素，自习的时候倒是比从前认真了不少。


    “外面怎么了？”


    林仰星看着教室里的同学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去，每个人都欢呼着大笑着，像是外面降临了什么奇世珍宝


    蒋欣然依旧趴在窗框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出来就知道啦！快来！”


    林仰星放下笔，将桌面上的卷子压住免得被风吹跑，起身离开了座位。


    走廊上人群喧嚣，每个人都趴在走廊窗台上，伸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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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够着什么东西。


    “你等一下我……哎！人太多了！”


    挤在外面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不少其他班的学生在自己班门前站不下了四处挤，林仰星没有往外看，她跌跌撞撞地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挤过，去找在不远处呼唤她名字的蒋欣然。


    突然，她不知道踩到了谁的脚，又不知道从哪撞过来一只手，在她肩上推了一下，中心失去了平衡，林仰星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见自己往人群中摔。


    “呼——”


    她闭上眼之前只觉得喉咙一紧，有谁拎着自己的后衣领，将她从人群中提溜了起来，等她站直了，还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下雪了啊，笨蛋。”


    一道声音从上方缓缓落下，像飘扬的飞雪，沾着点凉意，又不会觉得疏离。


    萧迟站在她身边，给她扩宽出了两个人的位置，蒋欣然站在另一侧，朝着他俩眨巴着眼睛，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哎！


    这是干嘛呀……


    林仰星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萧迟。


    “你怎么来了？”


    “我先说好，我没有参与其中，我只是喊你出来看雪的。”


    蒋欣然朝着他们挤了过来，四指并拢，举在自己脑袋边上发誓。


    “路过，顺便抓了一个站不稳的病猫。”


    萧迟侧过身，将位置让给两个女孩，自己则只占了一寸的墙角。


    “初雪哎！林仰星你有没有看最近那个韩剧，说是初雪的时候许的愿望都会实现！”


    蒋欣然的脸和双手被冻得通红，但依旧像没有知觉一般朝外伸着双手，企图抓住一整片完整的雪花。


    只是初雪娇弱，还没有落到她的手上就化成了一滩晶莹的水。


    她也不管不顾，抓到了就攥在手心里，双手合十，念着：


    “希望下次考试我一定要超过林仰星！”


    “希望明天就大雪封路学校放假！”


    “希望以后能当老板赚大钱！”


    ……


    她贪得无厌，对着湿哒哒的手心讨要了一个又一个淳朴又真诚的愿望。


    听得林仰星都无奈发笑。


    “你说得好多呀，雪都要听烦了。”


    “不会，那么多雪花呢，一片雪花听一句。”


    萧迟单手支着脑袋，垂眸看着嬉笑打闹的两个女孩。


    他们被这一方围墙困得太久了，久到需要雪花替他们通风报信。


    而南方的雪花啊，是何其珍贵的东西。


    萧迟正了正身，从外面的视角看过去，就好像将林仰星整个人环在怀中似的。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说雪是神明的烟花。”


    “所以你可以尽情许愿，神明会答应你。”


    林仰星微微一怔，她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萧迟，心想他不愧文采斐然。


    既然如此……


    她也倾身，从走廊外捞了一片雪花来，在它没有融化之前，双手合十。


    她希望……


    雪花在她手中渐渐融化，化成一滩薄薄的水，顺着她掌心的纹路一路向下，最后像穿流入海，在手掌边缘汇聚成一滴灿然的水珠。


    “啪嗒——”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林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