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相机

作品:《风吹过夏天

    比春季梧桐叶更明媚的是夏季艳阳下的梧桐叶,枝叶葳蕤,日子就在叶片渐绿之间翻篇。


    一个动荡却又枯燥的学期就这么随风晃了过去。


    林仰星打算在暑假期间搬去章招秋家里住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去探望探望自己的外婆。


    尤梅将厂里的大小事务全权托管给了隔壁厂的老板娘,安置好家里的小猫,载着林仰星,风风火火地赶回了淮宁郊区。


    “老妈,您也是心大,就这样把厂子直接交给别人管啦?我觉得是不是歇业一段时间比较好?”


    林仰星坐在副驾,扯着安全带,看着周遭瞬息而过的景。


    她们半年前来的时候这条路草木荒芜,沿路迷蒙,而如今枝繁叶茂,高速中间甚至还开了不少景观性的小花。


    尤梅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转向灯,果断变道超车。


    “不是大事儿,我看人眼光一直都很好,叶林霜这人有江湖侠气,她说保证能把我的厂子管好那就一定行,说不准回来的时候业绩能翻一番。”


    林仰星笑了一声,对尤梅的话表示怀疑,“看人眼光真的很好吗?”


    “嘁——你爸除外,不,男人除外。”尤梅单指消掉转向灯,“也不能这么说,其实男人是最好判断的生物了,无非是酒色,虽说不能以偏概全,但百分之八十都是这个样子。”


    过了大半年,尤梅的头发长了许多,齐肩长,做了层次。


    她在这大半年里尝试了很多不同风格的造型,原本的栗色短发变了又变,如今轮到了酒红色的狼尾鲻鱼头。


    离婚之后她整个人都大变了样,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甚至比林仰星都更有少年朝气。


    林仰星时常觉得尤梅这不像是即将进入更年期的样子,反而是重返青春叛逆期了。


    如果这不是她妈,她在路上看见了都得绕道走。


    林仰星:“离个婚还给你离出人生哲学来了?”


    “离婚?”尤梅荒谬地哈了一声,“就你爹一个人还真没那么大作用,要真算起来,这些东西应该是自己做生意的时候感悟出来的。”


    “办厂真不容易啊,你妈我呢,前一段时间为了厂子的事情忙前忙后,前前后后办了不少人情世故,但是吧你还真别说,找男人办事那是真叫一个麻烦。”


    “得提前预约然后就要准备酒席,酒得是好酒,餐标也得是顶级餐标,在餐桌上还得听他们絮絮叨叨说这那些狗屁不通的长篇大论,完了这事儿还不一定能办成,他们也就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做起事来那叫一个拖沓。”


    “但是找女人办事就不一样了,公事公办,只看项目书,觉得能成就立马给你办下来了,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事成之后说要请人家吃饭,结果人家怎么说?她说嫌麻烦,别耽搁她晚上做普拉提的时间,叶林霜就这样。”


    “哎这话又说回来了,你说我要不要也去办个普拉提试试?”


    话音一落,母女俩齐齐笑出了声。


    林仰星十分享受如今的时光,也更证实了当初离开南临一中并不是一次冲动无脑的选择。


    她并没有因此失去南临巷的联络,也没有因此影响到自己的成绩,最为重要的是,她见证了尤梅的自我解脱与新生。


    过往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万事可庆、万物可爱。


    高速公路一路畅通,前途万丈辽阔。


    ——


    汽车碾过一地碎石,停在了林仰星外婆家的小院处。


    外婆家外墙矗立五十余年没有变化,依旧是红墙黑瓦,边上的小菜园还是用木栅栏扎成的,今年年初的时候尤梅安排了人给老家内室做了翻新,厨房大变了模样,家电也换了时下最新智能款。


    但是在外公外婆的强烈要求下,还是将土灶给留了下来,有了土灶就不适合贴砖,墙面也仅用大白刷了一层新的上去,经过这小半年的“熏陶”,墙面再一次变得灰扑扑的。


    尤梅觉得这样难打理不美观,但林仰星总觉得烟熏的痕迹像一副浑然天成的山水墨画。


    “开了一路了,累着了吧。”


    外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车子开进巷弄口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声音,站在院子里翘首盼着。


    “外婆好呀!”


    林仰星和尤梅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热热闹闹地被外婆拉进了屋子。


    饭已经烧好了,外公一个人坐在桌前,正逗着趴在自己脚下的小白狗玩。


    “哎哟你看这一头红毛,这还是我的乖闺女吗?”


    外公乐呵呵地,将小白狗喊回了笼子,起身给所有人拿碗添筷。


    “真是好久没有回来看看了,大变样了呀这是,你看你这头发。”外婆拉着尤梅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最后叹道:“瘦了。”


    “妈您这话说的,我这是减肥减脂,现在都流行这样,健康的瘦。”


    尤梅将带来的礼品都堆在了厨房的储物柜前,掀了土灶上的锅,几盘菜整整齐齐地在大锅上码着,用柴火的余温保温。


    老一辈人平时只吃素,今天难得尤梅和林仰星回来探望,外婆多烧了两个肉菜,筒骨头汤和可乐鸡翅,特地给林仰星烧的,怕她在外头吃得好,回家一趟别和老人一起吃苦。


    “哦对,早上给你们收拾房间的时候啊,找到了一本旧相册,都是好几十年前拍的照片了,你那时候都小呢,要不是被翻出来了,我和你爸早把这茬事儿给忘了。”


    外婆刚落座又急急忙忙地起身,回屋翻找了一会儿,抱着一本镶边的花相册走了回来。


    相册边已经泛了黄,硬纸板做的外壳,边缘有些磨损,轻轻一碰就能挂下一层外皮。


    几个人围着餐桌坐成一圈


    “哎你也是,这东西吃完饭再看也来得及,非要这么着急。”外公给自己盛了一碗汤,“都是年轻时候的东西了,你也不嫌害臊。”


    林仰星叼着一块可乐鸡翅,频频探头,往外婆手上的相册看。


    她本来就对这种能够承载时间与记忆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外公这话一出,她更来劲了。


    虽说外边的八卦林仰星不感兴趣,但外公外婆的不一样。


    他们在林仰星记事以来好像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头发半白,平时就爱吵吵架拌拌嘴,外婆小时候那会儿条件不好不识字,但行事规矩,而外公则有些老顽童,平日招猫遛狗,闲了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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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老朋友来家里打扑克。


    她很难想象到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相知相爱以至如今相守一生。


    “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怕害臊,你当你还是当年那个毛猴吗?”


    外婆瞋怪了一声,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


    相纸是灰黄色的,影像并不清晰,勉强能看到两个十来岁的小孩站在一起,身量相当,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拎着一旁男孩的后脖颈,定格在了男孩反击的那一瞬间


    “这是十几岁来着,反正是你爸上学前拍的,村子里来了个远洋回来的文青,这台相机就是他带来的。”


    外婆带着老花镜,指纹带过的每一寸都在抚摸着过去的少年时光。


    “外婆,您和外公还是青梅竹马呀?我头一次听说。”


    林仰星抱着饭碗,兴致盎然。


    “也可以这么说吧,一块儿长大的,那个年头动荡,能一起长大实在不容易。”


    外婆摸索着相册外封皮,往后翻了一页,这一翻就是将近半轮的年头。


    他们结婚了。


    “这是十九岁吧,那会儿结婚得早,还是那文青给拍的照,听幺幺外公说后来那文青成了他的老师,教语文数学,那时候还不兴洋文,但他偶尔也会教点。”


    “那晚上你外公好像不是很高兴,坐半宿了也不肯和我说句话。”


    “行了,你先吃饭吧,饭都要凉了。”外公嘴上这么说着,但一颗心也被她手里的相册簿所牵挂,“还有啊,我那不是不高兴,我那是紧张,以为你不乐意。”


    “这张!”


    时间翻得很快,相纸的稀缺拉长了记录的横轴,他们的孩子尤梅出生了。


    “这张是尤梅刚出生没多久,那老师就要走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走之前给我们一家最后拍了一张,然后就把相机留给了我们,但是我也不会用呀,那么珍贵的东西怕一不留神摔坏了没法交代,就一直放着……”


    她说到此处,叹了声气,“但是最后也没回来,真是可惜了,就留下了这么几张照片。”


    “你往后翻翻,翻到最后。”外公在外婆追忆往昔的时候扒完了最后一口饭,“不可惜,以前老师教过我怎么用,你以为你没用上那相机,实际上它开张过,还不止一次两次。”


    外婆一愣,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那赫然是一张张外婆的单人照片。


    她站在巷子口,迎春花雨下,掂着脚往镜头这边好奇地张望着;她倚靠在床头,没把女儿哄睡着结果自己眯着眼睛就睡了过去的样子;她靠在土灶后,说是要生火,结果用烧成炭的木棍在灶后画图画的样子……


    “这些什么时候拍的?”


    “什么时候都有,十来岁的时候也有,长大之后成家之后都有,不过那相机没用多久就坏了,这才可惜。”


    林仰星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俩老人又开始拌嘴,心底却热腾腾的。


    她想到了南临巷。


    青梅竹马好像就是这样,所有的记忆都是共享的,你站在彼时看我,以为你的记忆独家且独特,可我当时也站在那里,如同隔岸相望,淌过的是同一片水,彼此都是岁月中的常客,记忆交错又重叠,逐渐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