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


    “看什么看啊！我不看我不看……”荇菜一拳砸在泽萃的心口，眼泪吧嗒吧啦地滴落，被他紧紧地抱在怀，哭哭唧唧，“我在落日崖上看来看去只有你、四个侍女和两个守卫，无聊死了。你不如杀了我，没有自由，吾宁死。呜呜呜……你让我去玩吧。求求你，亲爱的，我真得快要闷死了，嘤嘤嘤……”


    泽萃听她哭得烦，低首吻她，让她的唇再也发不出恼人的哭声。


    “呜呜……”荇菜一口咬在他的舌尖，硬是惹恼泽萃。面对他阴沉的容颜，荇菜哇得一声大哭，转身奔向窗口，回首嘤嘤，“你再吓我，我就跳下去了。”


    “有本事你就跳。”


    “你恐吓我！”荇菜的眼里又是泪又是笑，表情转换得非常不自然。


    泽萃瞧她这番耍赖的模样，直接破怒为笑。本是原谅她，转眼间，荇菜做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回首间，荇菜在泽萃的笑容里骄傲地嗔睨，一跃跳出窗外，直坠下崖。


    泽萃的心在此时骤然停跳一拍。


    一步瞬挪，在落日崖下抱住作死的女人。


    他与她在崖风中对视，在她的嬉皮笑脸下，怒火灼眼：“你不想活了？本主可以直接杀掉你。”


    荇菜轻哼：“我不信你会杀我。”


    “呵，”泽萃一步踏出，重回寝宫，摞下一句，“你若能与本主修炼天地同欢道，本主放你自由。”


    “……”荇菜震惊地看向泽萃，“此话当真？不对，数日来，你我不是一直在……在那个嘛。”


    泽萃冷哼：“那只是你一厢情愿地采补，而非真正的天地同欢道。”


    说完，他径直离去，一走就是好几天没回来。


    三日里，荇菜兜来转去思量泽萃离开前的话，恍然明白：天地同欢道，无欢，何来道？自己必须爱上他，才能与他一起修炼此道。然而，事实上自己对泽萃无情，只把他视为《玉石还阳功》的灵泉，哪里来情？


    又问四个侍女魔主的去向，人人噤若寒蝉，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第四日，荇菜再也忍不住嚷嚷：“告诉魔主，他的意思是让我爱上他吗？谈恋爱哪有把人关在房里谈的？他若再不出现，我可管不住自己的脚下崖去了。”


    傍晚时分，道璇玑来寝宫行礼，声音不冷不热，面上眼不见为净。


    “魔后，魔主请你下崖。”


    这人要是再不来，荇菜都控制不住阵脚，得想极端手段应对。


    她长出口气，随道璇玑下崖，问道：“本尊来三生岛十多日，怎么只看到你，没看到你师兄？”


    道璇玑怔忡着，想起在地牢受苦的师兄，回瞪：“魔后管好自己吧。”


    荇菜继续打探：“听说泽萃一直在寻找道祖分身，你师兄可是……”


    道璇玑倏然回头，狠狠地盯向荇菜：“落日崖下的地宫里关押七十八位分身。哦，现在已经剩下六十位。魔后这么问是想做什么？救人？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荇菜控制不住颤动面部：十八位，十八枚铃铛珠……


    她低头看向脚踝的万音铃，自入三生岛以来已经过十八天，每日会收到泽萃送的珠子：风吟珠、水灵珠、化雨珠、土遁珠……各种名堂、功用的珠子，让万音铃的品级上升数个档次，直达仙品级别的法宝。不仅可以迷惑敌人、增强幸运、清神静心，还多出乐音、风系增速，盾系防御……


    原来，这些珠子全是分身的内丹、元婴，经锻器之术打磨而成。她缩了下足，万音铃不是法器，而是黄椒分身的葬铃。


    “怕了？”道璇玑冷声讥嘲，“说不定有一天你就会为他们陪葬！”


    荇菜拳紧手，指甲入掌心。她重整面色，努力不让道璇玑的目的得逞：“说不定哪一天，你的师兄也会成为一颗珠子。到时，不知道你敢不敢给他收尸呢。”


    “你……”道璇玑鼓足怒气发作，却发现蛟车已经飞离三生岛，目的地已经目所能及，又强行按捺下去。


    荇菜勾起唇角，噙抹笑：“所以啊，你师兄现在挺危险，不知道爱他至深的师妹有什么妙计救他呢？”


    “闭嘴。”道璇玑控制着脾气，“魔主只是惩罚师兄，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也就关他一时半会。”


    “哦……呵，原来你至今不动手还是对我家亲爱的抱有希望啊。嗯……你真信自己这话啊？”


    道璇玑一言不发，面色难看至极。


    荇菜已经了解到道生花现在的处境，又慢悠悠道：“我信呢。泽萃肯定不是嗜杀者。但是吧，强者为力量，对谁都下的去手。”她给道璇玑一个笑脸，关上马车的窗格。


    道璇玑冷冷地注视车窗，倔强的眼睛里流转委屈、不甘，以及某种决心。


    五条黑色蛟龙拉车，飞出三生岛，落在一处小岛。


    蛟龙车离去。荇菜环顾眼前的岛心湖，湖里全是娇嫩的水性杨花，嫩得能掐出水。


    道生花也有一座桃花岛。所以，道生花得一些爱好来自于泽萃吗？


    沿湖心的廊桥一步步走向中心垂帘的廊庭，孤身而立的男人正在自斟自饮。


    若不是适才听到的消息，两耳一闭、岁月静好，此情此景也真的赏心悦目。


    “亲爱的，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荇菜宛若欢快的蝴蝶飞奔过去，扑进泽萃的怀抱。


    泽萃站在夕阳下，镀了一层橘色光晕。没了以往的阴戾，更像一位暖人的五好先生。


    “你说在崖上待着闷，这处地方如何？”


    荇菜在他的怀里环顾小岛，外围一圈参差岩石，中心一片湖，湖面仿佛铺一张黄绿交织的绒毯，新鲜又鲜嫩。


    她打趣道：“你把岛挖空，灌入淡水，为种这些水性杨花？”


    “杨花？这些是荇花。”泽萃扬手要发信问下属，被荇菜一把抓住手掌。


    荇菜的手掌压在他的大掌上，五指相比，长长短短，硬实与柔软，很是分明。


    “我记得刚来那会想要亲昵，你却躲开我。一下子看到这满岛的小黄花，我还以为你又……嫌弃我。”


    泽萃细品那四字，轻嗤勾唇，与荇菜十指交握：“从今往后，你的心里、身体只有本尊，过往不究。本尊也不会再让他们近你的身。”


    荇菜垫脚去勾他的脖子，吻在他的下颚：“我想入合体期。”


    泽萃顺势揽在她的腰身，贴近自己：“你有道意，不入道境。即使功法逆天，也突破不了天道设下的桎梏。”


    荇菜挣了下，脱出身：“究竟什么是道境？我想回去问师父。”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道境只能悟。”


    荇菜不依，摇着他的手臂，正待无理取闹。西方传来一声炸响，半边天色变了样，宛若酝酿巨大的风暴。


    “那是……三生岛的方向，发现什么事？”


    “无妨。”泽萃旋手凝诀，一道光幕笼罩岛心湖，“本尊去会会老朋友，你安心待在这。晚间，我们在这里……共度良宵。”


    “你……”荇菜看他消失，蹙眉注视远方。


    她高飞而起，被护岛结界压制着落在廊庭，“这个泽萃，表面恩恩爱爱，实则一点都没有放松。”


    “小荇……”金猴姐在结界外叫嚷。


    “金老板？”荇菜急奔到结界边，一把拉住金猴姐伸来的手，把她拽入结界内，“进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金猴姐诧异地松开荇菜的手，再次穿过结界：“哦……我忘记说了……”


    荇菜一头扎去，直接被结界反推回廊桥，根本出不去。


    她又气又急又震惊：“你怎么会来？你来了，那边难道是……”


    金猴姐点头，再次走进结界，奔到荇菜的身旁。


    她见人没有受伤，大松口气：“确实是他。我忘记说，结界、禁阵对我一点用都没有的。世上有谁会阻拦一块石头、一阵风的进出？”


    荇菜被无语住了。她松了肩头，拉上金猴姐的手：“既然密勒尊者来了，我们应该趁他拖住泽萃，尽快赶往三生岛的地宫。黄椒的分身全在那。”


    金猴姐眨眼，摇头道：“不行。三生岛被孚龙战将守得水泄不通。若非密勒尊者看到你今日从日落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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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使这声东击西的对策，我恐怕都见不到你。”


    荇菜叹气：“轻敌了。该死的泽萃，嘴上、举止和我如同夫妻，实则一直防备我。以我和泽萃的修为差距，我根本杀不了他。”


    金猴姐点头：“密勒尊者说杀泽萃的办法他会亲自告诉你。我是来告诉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若一会他过来，你要配合他。”


    “他要亲自过来？”


    金猴姐：“嗯。小荇，你待在这里就已经给无数人一方庇护所了。”


    荇菜蹙眉不解，思量中恍然道：“三生道的人不敢动合欢宗？”


    “是啊。羽化生组织反道联盟，天净宗、合欢宗、昆道宗、青虞宗一起阻拦三生道的罗刹进攻各国。


    但是，三生道来势凶猛，各地建坛让百姓民不安稳。反道联盟把百姓聚集到欧丝国。因为你是魔后，无人敢动合欢宗保下的人。”


    金猴姐说完取出一封金铃信递给荇菜，“小荇，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说你看了就能明白。”


    荇菜取过天龙道标志的金铃信，察觉到羽化生留下的气息，了然道：“我就知道是他。”她摄取信上的信息，直接流入识海。


    羽化生的虚影在识海内行礼，急切道：“尊后，请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三生道继续围攻大陆各国。若让三生道再这样下去，连合欢宗都护不下诸人。”


    荇菜虚影读取羽化生留下的讯息，脑子也想着对策。


    可是，她根本没办法对付泽萃，无往不利的《玉石还阳功》对上拥有天地同心命契的泽萃，一点办法都没有。


    羽化生：“金沙尊者被困在昆山国安都，若你以自己为饵，诱他们自相残杀，那就再好不过。”


    荇菜愣了下，虽说自己也有此想法：两桃杀三士。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


    羽化生：“请尊后务必为天下人着想，为师尊……”


    荇菜没再读取后面的话，对于黄椒，她无愧于心。


    金猴姐拉扯荇菜的衣袖：“怎么样，小荇？他在信里说什么？若是危险，你可千万别上当啊。这些个修士一个个不自己拼命，尽想些馊主意。他们还让青虞九阳做卧底上门，真是服了他们。”


    荇菜惊讶道：“九阳剑尊同意了？”


    金猴姐点头，在荇菜出口反对前又道：“你师尊半月阻止了他。”


    荇菜：“幸好师尊看得清局势。如今的时局就是这样，不怪他们乱了方寸。只是，羽化生注定要失望，我根本杀不了泽萃。我连天地同欢的道境都参不透。我真是太没用了！”


    金猴姐一把抱住荇菜，安慰道：“小荇，我们都知道你上婚车的用意。没人怪你，你也别太大压力。若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离开这。密勒尊者镇守高欧地区，大不了我们躲去高欧国。”


    荇菜摇头：“青衍镇的人还在等我。我不能放弃。”


    高欧？密勒就会放过自己吗？呵！


    金猴姐忍不住也轻叹口气：“半月尊者说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行不行了。若是你知道此事难于登天，却执意去做，让我转告你：天地同欢道必须心中有爱。若你无爱于世间，世间道又怎么会回应你？”转述完，金猴姐自己就重重地点头，“半月尊者说得有道理哎。你爱万物，万物才能感应到你的存在，与你同欢。”


    荇菜愣了下，思量道：爱世间？


    我无法真正地敞开心扉，告诉你们自己的来处，又怎么可能爱上这里的人和物。即使真心如黑羽和花涟，在历经世事过后，内心余下得仅是一份感动和为人被爱的责任。


    金猴姐：“小荇，你……”


    荇菜重新振作起来：“你说得对。为今之计，我只能像绞杀榕一样慢慢地蚕食泽萃，寄覆其身、断其性命。”


    她望向云散日出的火烧云天边，蹙眉道，“我感应到他快回来了，你快走。”


    金猴姐颔首，又抱住荇菜：“小荇，你要保重，我等你回来。”转身跨出结界，跳入大海，消失无踪。


    荇菜恍然：金猴姐的特殊体质让她进出结界不会惊动泽萃，所以由她前来传信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