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男一视角,
作品:《淋雨季》 人这一生,注定了并非所有事都能得到圆满。在得到中失去,失去中得到,往往后者更令人痛苦。因为体会过拥有的美好,才会在彻底失去后而懊悔不堪。
和周颂宜约见面,将事情真相和盘托出的那刻。望见她眼角衔着的泪水滚落,他的心中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快感。除却麻木,更多的还是懊悔。
准确一点来说。在那则消息发送成功时,他便后悔了。如果不能再在一起。那么将曾经的那些美好有所保留,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个瞬间,在她的心里占了一块小角落可他忘记了。周颂宜此刻怀有身孕,尽管那个孩子并不属于他,且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靳晏礼和她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只是终究孕妇的情绪,不能大起大落心中的秘密吐出去,曾经亲手伪造、打造的面具,在这一刻尽数被摧毁。心中松懈不少,却又忐忑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在等待周颂宜的回答的间隙,徐致柯观察着她的反应。在她为自己共情、痛苦的时刻,不合时宜的、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这缕快感极淡,很快便如烟般消散。
认知回笼过后,他为自己的行为所不耻。阴沉的天,这场酝酿许久的秋雨, 终于洒落
所有的一切,在这场雨降落的那刻,已经后了悔。可却没有后悔、转圖的余地。以为是解脱,殊不知自己的这段话,将她陷入另一种伤害
在周颂宜浑浑噩噩起身打算离开之际。他就应当及时关注到她的情绪变化,将她安全地送到家
等回想起这些,原先绵绵细细的雨丝,变成暴雨哗啦啦地泼向地面,徐致柯快步从大排档离开,驱车追上前,
周六,路口本身堵得厉害。泼大雨,尽管雨刮器努力工作,可效果甚微。车在马路中,以低速行驶。
导航中显示前方路口发生车祸。在这个雨夜中,这条路堵得死死的。徐致柯眼皮微跳。冥冥中,像是有某种感应。他迅速推开车门,让人看傻子般的状态,冒着雨穿过车水马龙,冲上前去。在看见熟悉的车牌号时,一颗心如坠冰窟,他使劲摸了把眼睛,将顺着发梢流淌下的雨水揩去。努力睁大眼,试图让自己从梦中回过神。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再抬腿时,像灌了铅般沉重。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面对,可却不得不去走上前。透过碎裂一半的玻璃窗。驾驶座上,额角带血的脸庞跃进视野。徐致柯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苍白得吓人。“你是她朋友吗?"一旁的路人道,“我刚刚给你打过电话的。我这边,已经拨过急救电话了。"可他什么都没听见。耳朵中,只有嘈杂切切的雨声。在救护车没到来之前,徐致柯守在一旁。他真的太惶恐了,巨大的恐惧在一瞬间淹没了他。一遍遍地呼唤周颂宜的名字,生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了。泪水、雨水,血水。这一刻,什么都分不清了。车上到处都是血,血顺着缝隙,流在沥青路面,很快被急速流动的雨水冲刷掉。救护车来了后。他跟着上了车,手中刺眼的血迹,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抖。整个人都在后怕。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他的本意。
周颂宜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而他和她的感情,也就此彻底画下句点。
原来早在最开始,周平津便什么都知道了,可他并没有告诉她实情。之所以如此,只是在考验自己,考验他对于这份感情的坚定与爱。
在周颂宜还在为这份感情苦苦坚持的时候,是他因为自卑、内心的胆怯,率先松了手,继而,将她越推越远。
他无颜再面对她。
周颂宜出院那天,他像个小偷一样,只敢远远注视着。后来,因为涉及商业罪,本该判刑的自己,因为靳青朗“大义”地不追究,私下和解了。
而他,也应了对方的要求。从中国到德国,永不返国。异地他乡,从此孤身飘零。
这一切,是他自作白受,应得的,也没什么好去抱怨的。
德国的夏天,和北京的夏天,终究是有所不同的。徐致柯从音乐剧院出来,身侧的弗洛处跟在他的身旁,他对她领首致谢,“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的票根,恐怕我是欣赏不到这样好的音乐了。”举手之劳。
斟酌过后,她还是开了口,“以后,你真的打算一直定居在这儿吗?"
“也许吧。
徐致柯站在台阶上,知道她问这些话也没别的意思,出于好心。不过,他并不太想和她过切地深入交流
有些话,并不适合告知于他人。埋在肚子里,只有自己知道就好。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他笑了笑,“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的。享受当下这一刻的宁静与快乐,就很好了。”
“也是。
晚霞染透了半边天。在陌生的国度,自由、浪漫、新生,新鲜的血液,如数地倾注在这座城市,
徐致柯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夜晚的风,吹起鬓角的头发。衣角翻飞,旧事如同一本翻页的故事书。再读的时候,只有无尽的遗憾、懊悔
''今天大概是一个浪漫的日子。”弗洛娅突然道,“我们来看音乐会时,有新人在拍摄婚纱照。这会子,教堂前还有一对新人,也在拍摄婚纱照。
看面孔,是亚洲人。兴许,是你的伙伴呢。
徐致柯抬眼看去。不过在他的视角中,前方被围观的人群给困住了,并不太能看得清楚。他没说话,转脸看向身侧的弗洛娅。
她双手合在一起,低下头。闭着眼睛,虔诚地许愿,“我衷心地祝福这一对新人。神呀,希望你能听见我表心的祝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徐先生能够爱上我。
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联系。只是,徐致柯曾经在德国出差时,租住在她母亲房屋的隔壁。那时,两人曾打过照面,但次数不多。
去年,他从中国来到了德国。没说什么原因,但却长久地住了下来。后来打听才知,原来他已经买下曾经的住宅了。
爱情因为距离的原因,已经放弃过一次了。这一次,对于喜欢的人,她真的不想再放弃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这一次,就让她热烈、勇敢一次。就算结果不如人意,但至少她努力过了。那就不会留下遗憾。
徐致柯侧着眼睛看她,嘴角轻址。微哂,“弗洛娜小姐,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不是一个好人,来到这儿,也是因为犯了不可饶妈的错误。我这样的人,你应当远离的。
“我们之间,是做不成恋人的。
“好吧。”弗洛娅肩膀塌陷,耸了耸肩膀,但是并没有因此泄气,一双茶色的大眼睛充满神采地望向他,“但我也说了,是希望。
“这是一个将来,并不是当下。
“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徐致柯低头,掌心摊开握紧,又松开。眼中情绪灰暗,只是再抬头看她的时候,又恢复了从前的姿态。
“好了,
弗洛娅伸手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点什么。但是,请别说。
“嘘。”她的手指轻轻抵在唇瓣,歪着头看向他.
这一次,回答弗洛娅的,只有沉默。
天色变成浓稠的蓝色调。似深海域的海水,只余边际的最后一抹亮光,慢慢地沉,入这汪海水中。余晖散去,下一刻,街边的晚灯倏然亮起。
黑暗被驱散,照亮前行的路。
晚风中。
振翅的和平鸽,教堂前的雕塑,陌生的城市。拍摄婚纱的男女,那个瞬间,独自生活在他国的空虚,在这一刻被填满.
人群散开一点。
徐致柯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过去。兴许他该祝愿的。灯光落下,照亮洁白的绸缎,如夏夜中,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在看清脸蛋的那帧里,有惊讶、欣喜。“怎么了吗?"弗洛师见徐致柯突然起身,连忙跟着起身。她捋了捋微微泛皱的裙边,不解地望向他,继而唇边带着笑意,“就算要拒绝我。好歹也一起坐一会儿吧。“抱歉。徐致柯抿了抿唇边,唇边一片干涩。诧异过后,心底下意识地回避。起身过后,才发现,在这个攘的人群,柔和、浪漫的城市背景下。这个瞬间,她大抵是不会发现他的存在的人总是格外在意,自己在意的事物。而自己,早已划出了她的世界了。“只是突然想起点儿什么。弗洛知的目光顺着他的看去,赞叹着:“从前,也有很多即将成为夫妻的新人,在教堂前,办或者是广场上拍摄婚纱照。这很寻常,但人的目光总会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这对新人,的确很般配。“是吗?"徐致柯听完她的话,喃喃道。她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却只是眼神中含着温和的笑意,“我也觉得。他的目光仅仅着落在周颂宜的身上。“先生,要买花吗?”突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抱着花桶走了过来,,“今天新采摘的。她抽出一支红玫瑰,“我觉得这朵花,和您身边的这位女士正相配。弗洛娅倒是没觉得徐致柯会替她买下这朵花。此刻,对于他的拒绝倒是没感到意外,但让她讶异的时,他将那朵玫瑰放了回去,转而抽出一支向日葵很有朝气。在深沉的日色下,别有一番生气。“这朵适合你。”
“谢谢。"弗洛娅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委婉的拒绝,却也给了足够的体面。没有什么气馁的,毕竟等待与追人,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快餐式的恋爱。在感情方面,终究是过于仓促了。徐致柯起身,和弗洛娅走在晚灯照亮的路面。不多时,在她不解的目光中,重新折返回去,来到那位卖花的小女孩身前,。
浪漫的街头,一趟走下去。剩下的花,并不多了。他看着寥寥无几的几朵红玫瑰。从外套口袋里取出钱包,从钱夹中抽出几张钞票。弯下身,视线和小女孩的目光并齐。将钞票塞进她稚嫩的掌心,语气温柔,“你这剩下的花,叔叔都买了。“可是这些钱太多了,我的这些花,并不足以卖到这个价钱。”女孩怯生生地说。“没关系。”徐致柯侧着眼,看向不远处广场上的场景,“你能帮叔叔一个忙吗?"
“好。
“您说
再起身时,徐致柯没再往回看。往来时路走去的时候,发现弗洛并没有离开,正站在路光下等待他.“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她微微一笑,“"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再说了,你自己数数你今天到底多我说了多少个抱歉了。你们中国人,都很喜欢道歉的吗?"
“抱歉。
徐致柯莞尔。
“走吧。"上次说好的请你吃正宗的中餐。”他说,“前阵子看到一家中餐,试过之后,感觉还不错。今天,我们可以去尝一尝。"“不看看吗?”弗洛娅突然道,“她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我说的,对吗?徐致柯沉默。漫长的等待中,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我对不起她。
“我们走吧。”这一次,弗洛娅没再开口说些什么。心中却隐隐明白,他还在意着。安慰的话,不太适合说出口。或许,也没立场去说点儿什么。她看了看他的表情,“好。“人都是向前看的,虽然不知道你从前经历了些什么,但请你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人走的路,总会有灯光照亮前方。徐致柯看向她,“谢谢。"两人走出去没多远,方才的小姑娘抱着花筒,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由于太急了,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路人,好在对方并未太过计较。”叔叔,您等一下。"
她迈开腿,朝徐致柯跑去。停在他跟前时,气都还没有喘匀。
徐致柯看着花筒中剩下的那些花。有些东西便了然了,大抵是对方拒绝了。
“我刚才过去的时候,那对新人,已经离开了。我没有赶上,他们去的那一块地方,我不怎么熟悉,平常都是在这一片地方卖花。
“所以,没跟着过去。
“对不起。”
徐致柯一愣。回身,目光往回探去。果然,原本和平鸽栖息的位置,此刻已经少了熟悉的身影。
他微哂。
半弯下身体。心一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关系。
“天色晚了,早点回家吧。
“这些花,都给你。”小女孩将剩余的玫瑰花都抽了出来,根茎攥在手中,朝徐致柯的面前送去,“毕竟,这些花都是你买下来的。
“不用了。”
他将花推回去。慢慢站直身体,
“早点回去吧。
弗洛娅眼神担忧,“你…"
徐致柯没说话。有些东西,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终究只能是一场遗憾了。世无后悔药、时光机,偶然的一面,或许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了
“走吧。”
是他唐突了。这束花,没能送到周颂宜的手中,也是一件好事。他这样的人,在做下决定的那刻,便不该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
晚风温柔。吹起他发梢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