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撑完场面，气氛陷入尴尬，几个人忽然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倒也不是不想说，就是大家心里都有点别的想法。


    陈遇大老爷们似的站那里，一瞬不瞬的瞧着强装淡定的江瑶，脑海里想的都是——


    你能别装了吗。


    装得破绽百出。


    不过他没点江瑶，她这人吧，容易急眼，哄不好的那种。


    付一林看到看到墙上贴了个图纸，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子来这里吃饭沾上面的：一个大灯泡，往外发着光的灯泡。哎，还真别说，他妈的他现在就跟这种超强光、照亮半边天的灯泡真没区别！


    就是说。


    能别当着我的面搞亲密动作吗？


    没谈恋爱的时候喜欢玩暧昧。


    谈恋爱腻歪得要紧。


    末了，前任见面，你俩还共用上同一个勺子了？


    还有没有天理。


    叶宁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几个人不要把“各怀鬼胎”几个字演得太好，她率先打破寂静：“随便找位置坐，要吃什么看菜单。”


    过后，她补充：“不吃就点冰水，一杯两块，加冰另收一块。”


    叶宁的语气生硬，态度和外头的服务员截然不同，又带着似有若无的拽，她不笑的时候就更显得严肃，这张脸真把开黑店几个大字醒目的标在脸上了。


    陈遇：“你们店是不是漏写东西了。”


    叶宁：“漏什么？”


    “进店扫码计时，结账时按秒收收留费。”


    “……”


    付一林看到叶宁黑着脸瞪他们，有点想笑，硬生生给憋下来了，付一林也在想。


    这么明目张胆。


    白开水不该免费么，怎么你们店的白开水是山底纯手工挖的吗？


    冰块，你还敢另外收费?路边捡来加工的都比你这便宜。


    他一边质疑她这店的正经程度，一边琢磨她这样营销，餐厅是怎么没有倒闭的。


    短暂的打量一番，付一林脑子还是转过来了。


    害，放别人身上那确实是不正常的，但放在叶宁身上就挺正常的，她这人名声确实不怎么样，只是没想到，“你和江瑶认识?”


    “有问题?”叶宁反问。


    还真的没有问题，付一林憨厚一笑：“大学那会儿你威名太大，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有点出奇。”


    付一林还是往夸张方面来说了，叶宁的威名其实也就在他们这个创新大赛团体里出名了点，还是因为徐梓然的关系，那时候的徐梓然是个软妹，说话温柔、声音小小的，笑起来很腼腆，是他们一伙人中最好说话的那个，很招人喜欢。


    相处久了，付一林觉得这妹子真是社会的一股清流，就那安静乖巧的性格，保准没跟人吵过架。直到有一回撞见徐梓然和叶宁待一块儿，脸色臭臭的不欢而散，问她也不说什么情况，那委屈样怎么看都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付一林到底还是有点中二在身上，对自己人特宽容，说什么“你是我们队的一员，谁敢欺负你，那不是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还说再碰见要帮她讨个公道回来。


    再然后……也没然后了，徐梓然都不让他们插手，大概觉得那点事有点难以启齿。


    付一林对叶宁的印象，大抵就是个不良少女，品质很差的那种。


    叶宁也知道那会儿的自己跟社会妹没什么区别，别说是付一林，就是同班同学、亲近的人对她也这样解读，她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话锋一转：“找个位置坐，省得说我开餐厅不给你们坐着吃饭。”


    就很奇葩。


    毕竟以前嚣张点不碍事。


    现在开店，野蛮名声传出去，她这生意也难做了。


    付一林和叶宁真不熟，适当终止话题，过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问江瑶：“你这旁边没有人坐吧？老同学拼一下桌子。”


    很诚恳的一番话。


    江瑶坐的位置是四人桌，目前看起来都挺空的，她已经在吃饭，怎么看都没有人要等。


    付一林就想做件好事，反正是陈遇请客。


    江瑶本来没有想法，他俩是客人，随便找哪个空位置一坐，都可以，但这时候都这么礼貌的问她了，还别说，想说瞎话的嘴管不住：“都坐满人了。”


    “啊？”付一林掉下巴。


    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别扭呢，陈遇眉眼低垂，安静的瞧着江瑶这张脸，因为心虚，她的目光闪了又闪，那模样又有点倔强，赶他呢？


    得，确实被赶了。


    “你别把我的顾客都赶走，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叶宁嗓门提高，带着点埋怨的视线看她，随后跟两个人说，“她就是死装，坐就行了。”


    陈遇雷打不动，站那就跟刺一样，一副正宫要说法的样子，江瑶知道陈遇这人就想看她低头，没办法，顾客是上帝，她放下筷子，抬起头微微笑着，“我开玩笑的，你们坐就行。”


    “我就说嘛，你人真幽默。”


    付一林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江瑶斜对面的位置上，顺手捞过桌面的茶杯放旁边的凳子里，这熟练的占位动作让在场的人叹为观止，他的演技更是精彩绝伦：“哎陈遇，就剩我对面的位置了，你就坐那吧。”


    陈遇面无表情的扫一眼他旁边的凳子，又怪异的盯他一会儿，见付一林傻笑，他露出看傻逼的神情，一句话也没说，顺水推舟就这么坐下来。


    本来就挺尴尬的，付一林还在不断炫耀他这死动静：“这餐厅真是五星级别的，放眼瞧过去，真是人挤人，我们早赶晚赶，还是没抢到好位置，吃一顿饭真难呀。”


    江瑶：“……”


    跟我一桌，委屈你了哥。


    要不，哥们你抬头看看周围？


    三点钟，不上不下的时间，过了午饭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此刻的生意低糜，几乎没有什么人在这里，位置一大把。


    付一林全程眼瞎，没管这事，点餐：“跟江瑶一样的瑜伽饭。”


    “嗯？”叶宁低头要记东西，愣了愣，不确定的抬起头，什么玩意。


    陈遇也是真想吃饭，解释一句：“跟她一样的鱼饭。”


    反正不是瑜伽饭，也不知道是鱼什么饭，干脆就叫鱼饭好了。


    叶宁大抵是觉得这两人是来找茬的，上边不是写着了嘛，好多鱼饭，呸，算了，她语气沉沉的纠正：“这个叫，酱香鱼饭。”


    江瑶：“有什么区别吗？都是鱼和饭混在一起。”


    叶宁：“……”


    沉默良久，她剜了江瑶一眼，转身去后台叫人备菜。


    有这么拆自己台的么。


    好歹也算半个她的餐厅。


    三个人坐在一块儿，就属付一林话最多，他这人非常能聊，把科室那些讨人厌的医生护士全都吐槽一遍，挨个点名，说得正来劲儿，江瑶为了配合他，笑得脸都僵了，总之，还真不太想听。


    付一林话题跳脱，扯完这个，又扯一点别的：“你们嘴唇怎么都破皮了？咦，还在同一个位置?”


    陈遇刚喝一口水，被他这话惊得咳了声，他说话怎么这么直白，陈遇睨他，显然没正经回答，“人品不好，被咬了一口。”


    “谁咬你……”付一林愤愤不平，语调拔高，一副要帮他收拾人的样子，忽的反应过来，又弱弱的耷拉下脑袋哦了一声，“还真人品不好，被咬就算了，还咬别人。”


    江瑶：“……”


    能别说了吗。


    整得她人品挺好似的。


    饭上桌，付一林说话才没有那么密。


    这边的位置狭窄，陈遇的腿无处安放，估计是坐得不舒服，时不时的动一下，还都碰到她了。


    江瑶一点一点的往里边的位置挪，两条腿缩在一块儿，一副坚决不跟他有一丁点关系的样子。


    这画面就跟他怎么了她一样，陈遇伸手抽了张纸巾，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见江瑶很嫌弃的再往里边挪了挪，陈遇动作一顿，又瞥她一眼，才慢吞吞的把纸扔在底下的垃圾桶。


    呵，还怪气人的。


    江瑶腾出位置，他这边宽敞很多，陈遇长腿就这么一摆，过了界限。江瑶一个姿势坐久，有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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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地上一扫，瞥见她大大方方的敞开腿，有点难评。


    他还真是，心安理得。


    “你能不能别摸我腿。”江瑶忍了忍，发现忍不住，用着自认为非常温柔、非常好脾气的声线给他提了一个建议。


    陈遇怔了几秒，有被这充满歧义的话惊到。


    对面的付一林半举着筷子，手一松，“啪嗒”一声掉在桌面，缓过神后他说了句抱歉，怀疑的开口：“他摸你了？”


    “……”江瑶有点想掀桌子走人，低头解释，“不是，位置太小了，他的腿碰我。”


    “哦。”付一林重新拆了一双筷子，习以为常的语气补充，“他腿勾你腿。”


    “……”


    一句很正常的话，到底是怎么被他说得这么色情的?


    陈遇突然就没有要吃东西的欲望了，他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喝水，深邃的目光打量付一林。


    看付一林吃东西吃得挺有食欲的样子，陈遇突然就不计较他口不择言了。


    总该原谅他一回。


    毕竟伸手不打吃撑的。


    江瑶像个麻木的机器人，仿佛开了自动屏蔽功能，全然不听付一林的话，面上也没流露出一丝尴尬，大概是觉得一直往旁边挪，非常刻意，她干脆正正经经的坐回来，移动的时候牛仔裤嘞得她大腿不舒服，江瑶垂下手抓着裤子往下一拉。


    坐她旁边的陈遇背脊一僵，机械的把视线收回头，不解的盯着江瑶。


    裤料手感不太对，她低头一看。


    如果，拉错裤子了怎么办？


    没关系，至少不是拉错裤链了。


    降级打击后，江瑶轻咳一声，很平静的把陈遇的裤子往上拉了拉，试图回归原位，当没发生过一样，还很客气的说：“不用谢。”


    陈遇：？


    全然不知的付一林疑惑的抬起头：“谢什么？”


    “谢你是好人。”


    付一林懵懵的：“你跟陈遇说的。”


    这样啊，江瑶硬着头皮继续扯：“也谢你，你人也真好。”


    莫名其妙喜提好人的付一林：“……谢、谢了啊。”


    真瘆人。


    玩抽象呢。


    ***


    一顿饭在尴尬中吃完。


    付一林非要拉着陈遇和江瑶去逛街，大热天的，谁也不想动，江瑶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对逛街这么执着，直到出门。


    付一林一拍脑门说“哎呀，我突然落下手机在店里了”，他眼中万种情绪变化，不舍和遗憾交错复杂，说“你们先逛逛，我去去就回来”，然后拿着手机往回跑。


    怎么说呢，演得真好的。


    一看就是演的。


    陈遇对付一林这酣畅淋漓的戏略显惊讶，看他跑远后，还琢磨着给他报班学演戏算了。


    陈遇领着江瑶往前走，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前边的小吃街，“拐角处新开一家奶茶店，人流量很多，品质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要去试试?”


    “可以啊。”


    江瑶又问：“你来的时候看到的？”


    “不是，有一段时间我经常走这里。”经过一条旧路，地面坑很多，隔壁店铺在装修，烟尘满天飞，陈遇拉着江瑶往外走出一点，接着补充到，“那条路离医院最远，我上夜班的时候经常走。”


    这么一说，其实他也没有多喜欢上班，江瑶：“你不怕迟到？”


    “不会，卡点。”


    “哦。”


    他这笃定的语气，一听就是惯犯，经常做这事。


    再往前走，经过围墙，里头是一间学校。


    这条路江瑶比较熟悉，实习的时候她和陈遇经常走这里，只是太久没见，学校都翻新了，和记忆中破旧的墙面完全对不上，江瑶望了望，“变化挺大的。”


    “前年翻新的。”


    “记这么清楚？”


    “因为那晚上夜班，我踩了一脚泥潭。”陈遇平静的回着，又说，“可能那个夜班也挺深刻的，自然而然就记清一点。”


    江瑶好奇的问：“怎么个深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