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猫叫之后，五条喵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无师自通地换了个姿势，匍匐在桌面，准备伺机来一场激烈的人猫大战。


    下一秒，人类的手伸过来，后颈一紧，被抓住了命运的脖颈。


    “你干什么！”


    “先冷静一下，你应该能感受到，我没有恶意吧？”榊原光凛在自家毛球身上深深体会过爪子的威力，在大白猫想要挥爪进攻前先手制止，“无论是在港口的时候，还是现在。”


    榊原光凛本想直接将猫拎起来，结果没想到五条猫十分大只，她已经站起来了，猫的后腿还能蹬在桌上。


    话正说到一半，面对这种情况，她纠结要不要继续拎起。


    双目对视。


    身上暂时动用不了咒力，五条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蓬松的尾巴不耐烦地拍打桌面：“给老子解释。”


    “简单地说，你现在处于身体和灵魂分离的状态。”榊原光凛见他有休战的意愿，松开捏后颈的手，重新坐下，“猫的身体是我帮你重新建构的产物。灵魂的重量太轻了，裸露在外有消散的风险。”


    五条悟收回外露的爪子，半信半疑：“那为什么是猫啊！”


    “因为我身上只有毛球的项圈和自己的东西。”榊原光凛理直气壮，“我的东西长久带在身上，沾染上太多信息，放不了你的灵魂。”


    场景与事物之间累积的记忆越多，所建构出来的幽灵脚本越鲜活，只有刚给毛球买的项圈是最合适的。


    记忆不多不少，捏个壳子刚好够用。


    灵魂大约是可以影响到身体的形状，本来毛球的外表是只毛绒绒的大黑猫，跟她一样瞳孔都是金色，结果五条悟的灵魂进入后，毛色变成了纯净的白色，身体也大了一圈。


    醒来后发现连眼睛也变成了蓝色。


    无论榊原光凛说什么，眼下五条悟也只能先接受这个解释，他啧了一声；“那我的身体呢？”


    “……啊，这个嘛……”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像被细针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气，说话吞吞吐吐。


    五条忽然想起昏迷前的一幕。


    他当时跟卷入滚筒洗衣机一般难受，而且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头上有什么东西存在，恰好在抬头时失去意识。


    “你利用小鬼的目的是想要我的灵魂？”


    “不。”榊原光凛摇头，防止他胡思乱想下去，直接道，“这单纯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你的身体不能跃迁。”


    “所以说现在老子身体和灵魂分隔两地？！”


    “……不止。”榊原光凛对了对手指，“同时分隔了时间，你的身体留在了十一年前的冲绳。”


    “哈？！”尾巴拍打桌面的动作停下。


    身体和灵魂散落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作为每天都生活在世界的另一面的咒术师，御三家之一的未来家主，五条悟立马意识到事态严峻。


    灵魂出窍的确有方法解决，但眼下这种情况，可是闻所未闻。


    “喂，你先把之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


    少女名为榊原光凛，是个现代魔法使。


    据她所言，她正在进行空间跃迁的实验。在这次之前，本人的跃迁都十分顺利，没有出现意外，直到跃迁通道多了个自己。


    灵魂跟随着她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而身体却因无法参与跃迁，留在了冲绳的港口。


    “不，准确来说，是来到山里。”榊原光凛纠正，“我发现你的灵魂跟来后,立马离开找了一处大楼，稳定你的灵魂。”


    也就是说这里是转移后的临时落脚点。


    五条悟耳朵里听着榊原光凛解释自己如何建造的幽灵脚本，幽灵脚本又是个什么东西，眼睛瞥到对面办公桌上的显示屏。


    时间显示为2017年，12月24日，周日，15点47分。


    收回目光，他再次看向紫发的少女，她的所言证实了昏迷前呼之欲出的答案——榊原的能力和信息技术相关。


    当然，这种能力现在被本人归类为一门名为现代魔法的学科。


    “你当初为什么要找上我们？”五条悟冷不丁开口。他不认为榊原一番迂回曲折，引诱自己到港口，只是为打一架，不，连打架也算不上，这家伙当时明明只会防守和躲避。


    榊原光凛沉默，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带过话题，没想到五条依旧没有忘记。她斟酌一下才回答。


    “这个我不想告诉你，你自己猜吧。再次强调，我对你们都没有恶意，如果我的计划没有意外，我逃跑成功后，你就会收到同伴在机场找到天内的通知。”


    可惜现在没有机会了，因为本人的灵魂来到了十一年后。那边打不通电话，估计会以为五条出事也说不定。


    这样也好，起码五条的身体有人会回收。


    但这只是应该。


    想要从机场赶到港口需要一段时间，中间会发生什么意外都不是没有可能。


    “……为了确认未来的你是否还活着，我们先去一趟高专吧。”榊原光凛认真地建议，又许下承诺：“放心，我会帮助你回到十一年前的身体里。”


    少女背对着窗户，她整个人处于逆光之中，唯有浅金色的眼眸闪着微光，异常坚定。


    *


    十二月的天气实在寒冷。


    冷风呼啸，刮到身上像超市杀了十年鱼的刀一样钝重，刀刀入骨，又折磨得人生疼。


    榊原光凛此刻的心情就是被按在案板上的鱼，双手抱着上臂，牙齿打颤，眼热地盯着走在前方毛绒绒的大猫。


    好想抱……


    她现在身上就一件无袖高领背心，虽然是针织的，但也抵御不了十二月的寒冬。


    “喂，你走太慢了。”


    猫蹲坐在路口，催促着她。


    “来了来了。”榊原光凛叹了口气，给自己暂时加了层防寒的魔法，跟上去。


    达成初步协议的两人，此刻正走在居民区内。


    大冬天的，没人出门，十分冷清。


    临时落脚的废弃大楼离高专不远，在一处没落的小型商业区之内，离开后，穿过一处居民区，再沿着盘山公路走一小段，就能到达高专所在的山脚下。


    之前她为了引五条到港口仓库区，花费了太多力量，现在精神放松下来，才察觉到肌肉各处在酸痛。


    已经很久没有尽过全力，她感觉自己要是再用一次古典魔法，皮下的毛细血管就会破裂。


    说到底，现代魔法使只需要在尘埃落定后出来露个脸走过场就行了，上前线这种活儿应该让战士来做。


    榊原光凛精神萎靡，垂下头猫起背，像个丧尸似的奔向白猫。


    “你怎么突然无精打采。”白猫上下打量少女一眼，对于她奇行种一般的跑姿表达一番不太上心的问候：“冷了？”


    “退出战斗模式了，好累。”脑子都不想动了。


    榊原光凛抬手瞅一眼手机：“对面右边的小巷直走五十米。”


    一人一猫再次按照导航路线前进。


    “……话说这附近是不是过于干净了？”五条悟突然开口。


    “对早起打扫街道的清洁工人心怀感激吧。”榊原光凛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是说咒灵。”他翻了个白眼，“就算是冬天，不可能路上遇不到一个。”


    “可能是因为你现在没了六眼？”榊原光凛嘴上这么说，同时自己也回忆一番，再扫视周围的建筑物：“等等，好像真没有。”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跟上一次不同，是可以看到咒灵的。刚在废弃大楼落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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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她还花费了一些力气消灭咒灵。


    然而自从来到居民区后，正如五条悟所言，他们没有再看到咒灵。


    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个答案，有人祓除了这个区域的咒灵。


    榊原光凛收起摆烂的神色，慢慢直起腰，抬头瞥了眼位于远方山顶之上的太阳。她想起了一些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现在是12月24日傍晚。


    ——百鬼夜行！


    她差点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跳跃到这个时间点！附近消失的咒灵很可能是被他们战斗的余波祓除了。


    各个角色的名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也不知这次百鬼夜行是否还有五条悟的身影。


    “快跑！高专可能发生了什么，我们去看看！”


    一人一猫原来还不紧不慢地走着，意识到不妙后，飞奔起来。


    居民区里的房屋排列，整齐又错落，他们沿着捷径穿梭于小巷之中，鼻尖慢慢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气味越来越浓重，直到他们拐过街角，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低矮的小巷中，那人也在费力跑动，可惜受限于伤势，他不得不稍作停顿休息。


    沉重的呼吸在脸颊处氤氲出薄薄的雾气，他半裸着上身，左手扶着右半边身体，手臂的缺失让他难以保持身体的平衡，靠在了墙上，血液像断线一半的珠子滴落地面，溅出朵朵血花。


    双方对了个正着。


    即使那人头发散开，掩盖了一大半面容，榊原光凛和五条悟还是不约而同地喊出声。


    “夏油杰？！”


    “杰？！”


    “你们是……？”夏油杰没想到最先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陌生人，神色有些惊讶。


    他咳嗽了两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反正难逃一死，死在谁手里都无所谓了。


    他卸掉最后的力气，倚靠墙壁坐下，眼睑的沉重使他缓缓闭上眼睛。


    “没想到最后不是死在咒术师手里，真是讽刺的结局。”


    一个气息先靠近过来，“伤势好重。”


    “杰你怎么混得这么落魄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咋咋呼呼着，“快把他送到高专，硝子肯定在医务室！”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出声，他忽然想起曾经在高专的生活。


    那个熟悉的声音很快被年轻的女声制止：“高专不会救他的。”


    女声很明显停顿一下，接着道：“想救他的话，把他带回我们的大楼，估计还有一线生机。”


    两个声音似乎又争论了什么，他很勉强地想睁开双眼，却只能从眼睑的缝隙中留意到紫色的发丝和黑色的衣服。


    意识渐渐没入深海，耳边只听到最后一句话：“快走，有人追来了！”


    榊原光凛看了看昏迷的男人，她的力气可没到抱起一米八高速逃跑的程度。


    她思考几秒，掏出平板和系带，绑在大猫身上。


    “你干嘛突然把这东西绑在老子背上？！”冰冷的触感让五条悟打了个激灵。


    “你带着它，赶紧往回跑！”榊原光凛启动里面的程序，一边说道，“越快越好！我能通过这个瞬移到你的身边！”


    她现在的力量不支持长距离瞬移，而且还得多带一个人，如今只能分段移动离开。


    五条悟大约理解她的情况，啧了声，按照她的说法跑了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跑完第一段路程，离开了居民区，榊原光凛也启动程序，带着夏油杰消失在小巷之中。


    狭窄的通道再次恢复寂静，地面只剩下几滩血迹。


    冷风无情地穿过小巷，地上的红色渐渐变深。


    脚步声响起，一双切尔西皮靴停留在深红色前。


    良久，他慢悠悠地弯下腰，捡起了旁边的学生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