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路邈他们被带到中心区域没多久的时候。


    那群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走进来，从路易的手下把董三接过去，押进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笼子，带走去检查他身上的情况时,又一批人走了进来。


    被关在笼子里面的董三刚好跟来人对上了视线,看见对方那明显异于C国的浅色头发和虹膜，他浑身一震,回头看向路邈的眼神里明显染上了恨意。


    “路邈！你为了通关,竟然选择跟A国和J国的人勾结到一起！？”


    没错,进来的这些人并不是C国的领导,而是在董四的讲述当中，那些造成了地下基地如今困境的罪魁祸首，A国和J国的疯子科学家们。


    大概是在C国待久了,这些其他国家调派过来的科学家对C国的语言也有了点了解,闻言表情阴沉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其中站在为首的A国科学家旁边,一个矮小的J国人板着脸呵斥：“还不快把这个实验体带下去检查？”


    押送董三的士兵脸色不虞，但还是依照对方的说法,立即加快了脚步。


    董三只来得及看见路邈跟那群疯子科学家说了句什么，后者的表情很快就变得惊喜起来,看向路邈的眼神也从原来的审视和防备，变成了欣赏和兴奋。


    他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能让这群疯子兴奋的东西只有一个,而他曾经体验过无数次。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关闭,董三的目光死死地停留在路邈的脸上。路邈的确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近乎本能的顺着看过来，但是对上他的眼神之后,却也只是淡淡的挪开。


    眼里丝毫没有任何愧疚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他身后,路易的表现甚至比他更冷漠。——


    实验室后面的隐藏区域。


    董三垂头坐在角落里,对外面不断巡逻的士兵发出来的脚步声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白布满红血丝，脸色一片灰白。


    这里是地下基地专门用来存放特殊实验物资——也就是实验体的地方。


    为了保证实验体的状态稳定，这个地方的温度始终保持在一个非常舒适的温度，那群人干脆就没有让他重新穿上衣服，所以他现在就跟一只没有廉耻概念的牲畜一样，光着身体被关押在这里。


    他被押送进实验室，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手臂上多出来十几个新鲜的伤口。


    这些伤口都十分细小，只有一两个是抽血的针孔，剩下的都是那些人在他身上安


    装支架造成的。


    那种支架需要固定在他的骨骼上，往他的骨骼中注射显影药水，才能够在第二天检测的时候测出确切的数据。


    那些人还按照路邈的提醒，特意的检查过了他的心脏，果然惊喜的发现，他的心脏并不是天然的，有一个类似于电力装置的东西在负责他心脏的起搏。


    药水会顺着他的骨骼流遍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缝隙，他的心脏上的那个装置也挑起了那些疯子科学家的兴趣，往里面做了一些细微的改动，所以董三的胸口又多了一道伤疤。


    做检查的过程按理说应该是无比疼痛的，并且毫无人权和尊严。就像是许多第一次生产的女性在网上诉说的那样，任何人躺在那样的环境里，都会感觉自己只是一块任人随意翻动的肉。


    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如果是普通人经历了这一切，估计早就已经崩溃了。


    但是现在董三的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脸色灰白神色黯淡，就连眼里的光都熄灭了，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命力，只剩下一具躯壳。


    门外不断的有士兵在巡逻，不过与其说他们是为了防止实验体逃跑，倒不如说是为了保证实验体们不会自戕。


    实验体在科学家们面前是没有任何人权可言的，哪怕是他们这些对任何事情好像都很冷漠，完全没有任何自我思想的士兵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偶尔看进来的目光是怜悯的，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掠过角落里死寂但还有生命波动的董三，去往下一个房间巡视。


    在他们离开之后，董三的手指头才动了动。


    他有些恍惚的抬起脸，表情依旧是一片空白，但是眼神却在流转。


    其实这种场面对于他来说不算是多么大的冲击。


    早在他小的时候，从有记忆开始，董三就一直过着跟今天遭遇的一切相差无几的生活。那些所谓藐视人权的检查和实验，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当然是痛恨的，他恨不得把整个实验室都给砸了，但是他之前一直那么消沉，并不是因为这个。


    他一直在思考，路邈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在现实世界的遭遇的。


    在董三曾经的现实世界，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是实验室里面的一个实验体。


    各种各样冰冷的仪器，或者是直接刺入他的身体，或者是连接在他的身上，那种寒意似乎与生俱来，并且将永远笼罩他的余生。


    董三不知道自己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在实验室的干预下，他长成


    了现在这样——臂长过膝、双臂的肌肉中脂肪少得可怜，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机械，穿过他的皮肉直接长在他的骨骼甚至是骨髓里。


    甚至于就连他进入游戏之后，依旧存在的这双覆盖他整个双臂的拳套，也是现实世界的产物。


    ——这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取下的武器。


    外面可以拆下的外壳确实是道具，但只提供一点攻击加成和防御加成而已，真正负责攻击敌人的，那在他肌肉紧绷的时候会从金属外壳上长出来的尖刺，实际上才是他真正的武器。


    那些可怖的东西甚至不是他的技能，而是切切实实从他的骨骼里蔓延生长出来的，类似于骨刺一样的玩意。


    董三他……是一个实验室培养出来的怪物。


    他很早就已经摆脱了这样的生活，九死一生的逃出来之后，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磨合，就融入了社会。


    他甚至融入得比很多天生就自由的人们更快，因为从小在实验室里练就的察言观色的能力，他能够轻易的读出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好投其所好，为自己的生存谋夺更大的空间。


    在进入这个恐怖游戏之前，董三已经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自由的生活了10年。


    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得出来他的异常，那个实验室给他外表留下的痕迹就只有一双臂长过膝，而且过于粗壮的手臂而已。


    喜欢健身的人当中不是没有这个样子的，而臂长也只能说是他的基因如此。


    至少在董三自由生活的那10年时间里，没有任何人曾经怀疑过他的来历，只把他当成了一个从小就失去了家人的孤儿，反而邻里街坊的还会愿意给他更多一点的关心和帮助。


    进入了这个恐怖世界之后，他就更加不起眼了。


    这里连龙都能有，还有什么人能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董三在这个游戏里也当了近20年的正常玩家，论坛上对他的讨论不知凡几，但碍于他过于强悍的攻击力，从来没有人想过他在现实世界曾经经历过那么无助的时刻。


    他们哪怕是猜测董三是杀人犯，也不会猜测他是个实验体。


    路邈却干脆利落的直接把他送到了这里。


    董三微微抬头，阴鸷的眼神跟屋顶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对视了一眼，很快便低下头去，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圈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想不通路邈怎么得知了自己的秘密，干脆就不想了。


    他现在唯一考虑的事情在于，路邈把他弄进这里，是想让他做什么。


    ——诚然，在被路邈推


    给那些白大褂的时候，幼年的记忆一下子吞噬了他，他心底确实是翻涌起了强烈的恨意。


    但是在毫无阻碍的进入了1号实验室，并且还被安排进入了这个单人单间，一看等级就不低的实验体关押地之后，他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路邈不可能真的让他当实验体的。


    这不是出于对路邈人品的信任，而是因为他之前对路邈做过调查，知道这个人喜欢物尽其用，在没有榨干一个人的所有潜力之前，他是不会将这个人抛弃的。


    很明显，他的利用价值并没有发挥到最大。


    他的攻击力在准高级玩家中间也算得上是不错，只是被其他的属性拖了后腿，才落得一个不上不下的印象。


    路邈要是把他留在身边，绝对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而不是仅仅作为一颗敲门砖，让路邈和路易跳过其他人进入基地的核心区域。


    ——光是加入实验室是远远不够的，路邈这种靠忽悠进来的幸存者，在真正与实验室的人同流合污之前，都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不仅是他闯过那么多副本得来的经验，哪怕放到现实世界也是这样的。


    这群狡猾的家伙能骗过基地，让整个基地原谅他们之前对“污染物1号


    路邈这次剑走偏锋，的确是打了苍将那群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同样难度也是指数级上升。


    真要用董三的过往经历当做敲门砖，现在是最差的时机。


    况且如果路邈真的放弃董三，他一路上跟董三培养的这些默契和信任都白费了。


    无形的东西往往是最贵重的。


    路邈是个商人，跟之前统领“精神病院那些人的丘天昊很相似，但更有底线的商人，所以绝对不会做这么赔本的买卖。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董三对于路邈重新把自己送进实验室的恨意其实就已经减淡了很多。


    克服了源于长期被困在实验室，像牲畜一样被无情的取样、切片和植入，而造成的条件反射式恐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离开时候路邈那种镇定而冷漠的表情，很快就联想到了这一切都是路邈的计策。


    他见过路邈憋着坏坑人的样子——在他接过那张黑桃三的时候。


    所以在路邈跟他对视的时候，那不合时宜的冷漠才让他惊觉不对劲。


    他见过太多疯子科学家了，他们或者是已经麻木，或者本身就不在乎实验体的生命，就


    跟A国和J国的那些人一样，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打量和估计，像是在盘算一件商品。


    但路邈不是。


    他的眼神是那种对一切都尽在把握，所以中间无论出现什么波折，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漠然。


    一如此时——


    路邈和路易忙碌了一天，刚刚应付完a国和j国的科学家，回到基地重新给他们分配的住处准备休息，门外忽然就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却是c国人才有的面孔。


    路邈看着门外几个穿着体面，精神面貌也格外挺拔的中年人，微微挑了一下眉，有点意外他们居然这么早就找上了自己。


    按照他之前的推测，这一天应该会推迟一段时间到来才对。


    不过即便如此，对方找上门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显得过多的惊讶，只是朝路易微微点了下头，把对方让了进来。


    对面几人见到路邈过于年轻的面庞，都有些出乎意料，尤其是对方见到自己，居然不慌不忙，也不问他们的来意，就这么镇定的把他们邀请进去。


    他们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越发上升了几分，但是在想到对方是凭借什么项目进入研究所的，又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C国对于真正有才学的人向来很优待，如今建立起地下基地更是如此。


    路邈他们分配到的房间，跟幸存者的房间比起来，不知道大了多少。


    基地对幸存者还是比较宽容的，毕竟现在人口数量降了下来，住房方面没有必要亏待任何人，所以哪怕是刚刚加入基地的幸存者，住的也都是1室1厅的房间。


    但是跟路邈他们现在的房间比，还是显得过于简陋了一点。


    基地分配给每一个特殊人才的标配房间是3室1厅1厨1卫，足够特殊人才带着家属亲眷入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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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高级的特殊人才获得的优待就越多，路邈这一次跟a国和j国的科学家周旋之后，更是获得了4室2厅1厨2卫的大平层的居住资格。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路邈“制造出了董三这种完美的作品。


    A国和j国的科学家们夸赞路邈是不世出的天才，将人类和机械连接起来，这种想法简直是神来一笔，而董三这种跟机械适应良好，还切切实实提升了实力的实验体，不仅是路邈实力的证明，更是上天的恩赐。


    如果不是a国和j国的科学家意外发现了污染物能够加速人类进化，并且成功干预了部分人类的进化进程的话，董三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


    大的作品。


    ——这段话是a国和j国的科学家亲口表述。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的兴奋和跃跃欲试根本就不做任何掩饰，哪怕是不熟悉他们的人，也能够清晰的看出他们的野心和傲慢。


    他们在骄傲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算他们违规携带了“污染物1号进入方舟基地，间接导致了极温末世的加速，并且摧毁了人类重生的希望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他们的话，人类永远也不可能发现，自己的潜力原来这样大。


    跟污染物结合，他们不但能够获得污染物的部分能力，还能够保持人类本身的思想，这在他们看来，完全不是对人类这个种族的污染，而是一场在他们亲手操控下的进化。


    只有造物主才能操控这种进化进程，而做到了这一切的他们，无疑就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造物主。


    他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根本不把这个基地里的任何人放在眼里，这个任何人同样也包括了路邈。


    不可否认的是，从他们的美学概念来看，路邈制造出来的董三的确非常符合他们的审美和野心。


    如果路邈再早上几个月出现的话，他们或许会允许路邈加入他们，成为他们这个伟大组织的一员。


    但很可惜，他来晚了那么一段时间。


    现下的情况就是，有了“新人类这个作品，哪怕是路邈这种独立制造出了半机械人的天才，也必须屈居于他们之下。


    凌驾于其他人的快感，令他们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尤其当他们发现路邈的面孔具有非常典型的c国特色。


    这无疑给了他们更多骄傲的资本。


    因此他们给路邈分配了最高等级的研究员才有的住所，并且当着路邈的面吩咐那些c国的士兵，让他们好生照顾路邈，不要有任何的怠慢。


    这十足的主人翁作态，对于立场的确在c国这边的路邈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霸凌？


    不过这一切路邈都不动声色的接受了，他的表现同样也被c国的领导们看在了眼里。


    于是才有了现在这一场夜谈。


    C国的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来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起了自己的来意：“路邈先生，我们希望您能解释一下，‘董三’先生是您在什么时期……创造出来的作品。


    对方一开口，路邈就察觉出了明显的不同。


    因为同样的话，a国和j国的那群疯子科学家也对他说过，但是对方对于“董三是他创造出来的作品这件事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应


    。


    他们甚至可以很理直气壮的表露出“基地的所有成员都是我们完美的作品”这样的态度。


    跟他们交谈的过程中，路邈甚至一度认为基地里的人是不是也跟他们的看法一致。


    好险不是。


    因为如果是那样子的话，路邈可能会果断的放弃掉这次的选拔赛。


    ——他不怕对抗整个世界，再多的怪我都无所谓，但这个副本恐怖的地方在于，没有希望。


    除了现存的人类之外，这个世界的植物、动物都已经灭绝了。


    这样子极端的气温之下，能够生存的就只有那些污染物，但偏偏污染物并不是能够独立存在的物种。


    他们的生命力来自于模仿而并非创造。


    如果他成功的对抗了整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未来了。


    路邈已经不是第1次面对这样子的抉择了，上一次还是在没进入这个游戏之前，他参与那个商战模拟游戏的时候。


    但商战模拟游戏是彻头彻尾的游戏，那个游戏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检验参赛者们的商战能力，所以在许多设定上显得缺胳膊少腿，而且当时路邈他们的目的并非是对抗，而是拯救。


    现如今，选拔赛将他放在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立场上，路邈并不希望造成毁灭的结果。


    于是在c国人说完第1句之后，路邈原本冷漠的表情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朝着对面的c国人微微一笑：“抱歉，冒昧问一下，你们是以什么立场来询问我这个问题？”


    对方看见他的表情松动，还以为他会很好说话，结果却没有想到得到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愣了一下。


    为首的c国人眉头微微蹙起，一方面觉得路邈这话火药味实在有点重，另一方面则是看到了路邈平淡的表情，有些割裂的觉得对方似乎没有多大的恶意。


    他迟疑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这方没有率先表明身份闹的，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开口：“是我们的错。”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朝着路邈友好的伸出右手：“我是第二研究所的负责人江永福，这位是我的副手，气象研究员程颐礼。”


    这两个名字——


    路邈的瞳孔陡然一缩，记忆立马回溯到了他们还在地上基地的时候，他在废弃教室里面找到的那一份全新影像，以及后来跟董三他们一起去仓库区，在地下2层发现的标签。


    ——“我是第二研究所的江永福，地上已经没有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了……”


    ——【H市第一人民医院


    重症加强护理病房3号


    程颐礼/男/26岁/未知】


    江永福暂且不论，可程颐礼，不是已经变成污染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