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半，”苏信叹了口气说道：“当时我夜夜都梦到我家村子里满地都是尸首，有时他们还会像还了魂一样，站起来追我……”


    “就在这个梦的启发下，被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在那个山洞里，经常有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在训练中被活活打死或者累死。最终那些尸体都会被装进麻袋里，扔到外面去处置……”


    “我观察了他们送尸体的规律，偷了一把小刀和一条麻袋，把自己装进麻袋里，混在尸体堆中。然后就有人把我和尸体一起，运出了那个山洞……”


    “好家伙！”旁边的两人听了，心中都是暗自称奇！


    沈姑娘心里暗自佩服，苏信这小子当时才十二、三岁，可他小小年纪，竟有了这般胆识谋略！


    ……


    今天不知怎么了，当燕然离家越近，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今天他见到了周侗，找到了七十二路烽烟，还打通了异人团，从中得到了无数珍贵的情报。


    可是在谜底渐渐揭开的同时，却有更大的谜团一层层笼罩在他头上。


    那个庞大的组织，其中一个分支就是绝技无数的七十二路烽烟，那么其他的分支还有多少？它还有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个陈青藤现在在哪里？他又在筹划着什么狠毒的计策？这些燕然也是无从得知。


    还有三件事在燕然心里装着，哪怕就是面对沈红袖姑娘和苏信，他也没法说出来。


    这些事在他心里，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有三件事，很不合情理。


    第一件事就是：陈青藤既然丢了如此重要的白玉璇玑令，他不总至于就召集来了区区四个手下吧？


    按理说他负责执掌刺客团，平时执行任务的机会肯定不会少的。


    从七十二路烽烟的规模上来看，那刺客团的人数一定也在大几十以上，可是陈青藤居然就只到了四个人做他的帮手。


    第二件不合理的是：今天有人跟着他们上了翠屏山，就是那个放出百千暗器，差点杀了燕然他们三人的刺客！


    第三件不合理的是：陈青藤的白玉璇玑令，其实是无论如何不应该丢的……因为不会有人去偷它。


    在武德司监狱里，没人知道它的价值！


    可是那白玉璇玑令，却偏偏给丢了！


    ……


    晚饭后，燕然一个人坐在园林花木中。


    任凭晚风拂过，他却山石一般久久不动。


    这段日子的经历，一点一滴地流过他的心头。


    就像这抱云阁的案子，最开始的时候他想要扩张势力，想要强大自身，想要壮大武德司。


    可是这大宋的时光，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奸臣和恶人杀我害我，善良忠贞的如履薄冰，权力在手的为所欲为，坚守良心的挣扎求生……这操蛋的大宋！


    原本我是一只老狼，是布设全局者，是收割胜利的人。


    可是现在，少年的荷尔蒙和热血却在胸中澎湃燃烧！


    又特么上头了……燕然心中不禁苦笑！


    他已经不知不觉被那些美好感动，被那些恶毒激怒，我情难自控地为良知煎熬挣扎，为弱者呐喊嘶吼……我特么凭啥呢？


    现在我自身难保，我明明作好了打算，让自己强大后纵意而行！


    可这口气咽不下去，终究心意难平。我特么想要融入这大宋，她却非逼我干翻她……这么逼我好吗？


    夜风袭来，心中块垒难消，有如骨鲠在喉！


    ……


    院子中的花树下，风动花海，如云似瀑。


    沈红袖手里握着一卷《珠玉词》，正坐在山石间无声地吟诵。


    忽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纳闷地慢慢抬起了头……


    ……


    苏信调校好了一支鸣镝，将它小心地插进箭囊。


    他才轻轻松了口气，就忽然听到了廊檐外隐隐传来的声音……


    他纳闷地向着那个方向，扭过了脸！


    ……


    秦正阳蘸着冰凉的井水，在一块磨刀石上“唰唰”的将佩刀磨得飞快。


    之前和那个刀手拼过一刀后，留在刀锋上的那道缺口，也渐渐消失了。


    当他闭目凝神，手抚刀锋，感受着锋刃的锐利和冰冷时。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猛地转过了头！


    ……


    当卫惊鸿姑娘乳燕穿云一般越过院墙，在武威侯府中站住，她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在她身后，轻功绝顶的小姐姐百里轻却微微皱了皱眉。


    “你也听见了？这谁啊？”


    百里轻正待发问，却见到惊鸿微一皱眉，示意她别出声。


    之后两人就站在这草木林廊之间，静静地听着……


    ……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燕然拍打着刀鞘，一句一句将这首歌缓缓唱了出来。


    歌声中带着莫名的苍凉悲怆，像是在尘世外回首遥望，也有几分竟像是这大宋的味道！


    ……


    燕然的歌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从没听过这首歌，从没人这么唱过。


    在院落的草木中，在青墙碧瓦的屋顶上，在树梢上，在夜风间，燕然的歌声轻轻回荡着。


    这是他第一次深深进入了大宋的内心，这个美好又堕落，风情万种又毫无防备，这个让人深深热爱，又切齿痛恨的大宋啊……


    原来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可我却身不由己，在你心里留了下来！


    在他一墙之隔的小兜湖，映月轩中。


    在燕然隐约的歌声里，昏迷的卫紫霄姑娘长长的睫毛下，有一颗泪珠渐渐凝聚，滴落下来！


    随着一次深深的吸气声，紫霄猛地睁开了双眼！


    捂着胸前的伤口，她扫视着昏暗的静室。


    我没死……这是在哪儿？


    这首歌……怎么好听得怪怪的？


    ……


    就在惊鸿姑娘来接姐姐的同一时刻，紫霄姑娘醒了。


    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反正惊鸿姑娘是执意认为，一定是燕然给他姐姐下药了。


    要不然哪有这么巧的？我一跳进院里，我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