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普通人见到哨兵的反应。


    比起信息素偏向于平和的向导，哨兵的信息素极具压迫感和攻击性。


    因为与生俱来的控制欲和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感作祟，他们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排外的讯息。


    未觉醒的人类对他们有着没来由的恐惧，只有匹配度高或者高等级的向导才能一定程度上抵抗这种趋于本能的害怕和排斥。


    哨兵之间就更不用说了，若非特殊情况，不管什么等级的哨兵，都很难在一片天花板下相安无事。


    孩子的哭声震耳欲聋。


    五感灵敏的哨兵0.0001秒都忍不住，闪电般抓过声音的源头丢了出去——


    “咿呀————！！！”


    桉柠惊恐地看向声音飞速远离的方向，直到确认孩子被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接住，才算松了口气。


    要是他救下的小娃娃死在了哨兵的手里，那可太冤了。


    “那我们也走吧。”


    送走了熊孩子的谢景明哨兵揉了揉太阳穴，表情舒展了些。


    哨兵对声音的敏感度，是普通人的数十倍，越高级的哨兵越是敏感。


    就连因为刻意用精神力加强感知范围的桉柠都被哭声震得头疼，不难想象A级哨兵刚刚受到了什么样的酷刑。


    谢景明试图朝桉柠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但失败了。


    ——看起来更像孩子口中的吃人怪兽了。


    桉柠轻咳一声：“我没事，不麻烦您，我自己去找朋友就——”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臂被抬了起来，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痛的他龇牙咧嘴。


    谢景明：“都这样了还想去哪？”


    他用手上的终端手环在桉柠身上扫了一圈：“体表大面积淤青，共计12处出血点，其中两处有深度感染风险。”


    “我要是就这么让你走，就不配做哨兵了。”


    不是……看您刚刚扔小娃娃的熟练动作，看起来也不像是多善良的人啊。


    不过……视线扫过自己的身上。


    现在这情况，确实很难去找黑客了。


    毕竟要重新认识，总不能一身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去谈生意。


    最终桉柠还是乖巧地跟着谢景明走到支援小队的人群中——


    “搞什么……深渊的疯子干嘛来这里？任务完成了赶紧滚啊！”


    “我看到了，他刚刚直接把一个未觉醒的孩子丢了出去！”


    “那算什么啊，我一朋友是深渊公会的，他亲眼看到上周谢景明把两个B级向导的胳膊折了，到现在还在病床上没法动弹呢……”


    “天呐！怎么会有这样的哨兵！再怎么说哨兵也不能打向导啊？”


    “跟着他的那个生面孔也是向导吧？真可怜，怎么就被那疯子盯上了……”


    耳边传来救援队小声的对话。


    桉柠一愣。


    深渊……


    终于想起来谢景明到底为什么会眼熟了……


    在第十六还是十七次重生，他曾经被抓到地下拍卖会，被深渊拍下，在出逃前和他见过一面。


    深渊公会……八区第一大公会，不管是财力还是势力都十分了得。


    但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那里的人，各种意义上，都没办法沟通……


    谢景明，作为深渊公会的二把手，更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翘楚。


    以暴虐凶残闻名，狂暴值常年在百分之五六十的尴尬值，距离八十的暴走预警状态仅有一步之遥，情绪极度不稳定。


    惹到他的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全身烧伤受尽虐待后死去。


    就算没惹到他，或许只因为一个对视，就能不爽地把别人打成重度伤残。


    应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是哪里所属的向导？为什么没有随身带终端？”


    “真可惜，不然马上就能知道匹配度呢，我们这么搭，匹配度至少也有六十。”


    “反正都要回中心，一会儿顺便去做个匹配度测试吧！”


    “哦对了，得先去治疗，我认识一个能力不错的A级治愈哨兵，我们插队去接受治疗，然后就去做测试怎么样？”


    “哎……你这一身的伤看着怪让人心疼，向导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当然要是有专属哨兵的保护就不一样了。”


    “要是我们的匹配度超过六十，你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专属向导？”


    这伤，还不是因为你滥用能力，误伤无辜。


    桉柠无语。


    这家伙……应该在他们周围设了能量场隔绝声音吧。


    不然周围那些哨兵听到这家伙的话，怕是要大跌眼镜。


    除了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被拎了领子，后面这家伙对他也勉强也算礼貌。


    已经习惯了在这些危险人物间周旋的桉柠看他，只觉得想看只渴求肉骨头的大狗。


    就是这渴望专属向导的心思太明显了，让人亚历山大。


    没记错的话，传闻这人和任何向导的匹配度都没有超过三十，与其接受痛苦的疏导不如一直疯着……所以暴走值居高不下。


    桉柠用余光小心地打量谢景明。


    他的瞳孔红光明灭闪烁，整个人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大概是被他的向导素刺激到，状态更加不稳定。


    简直就是颗定时炸弹，周围的救援人员一见他就退出数百米远。


    桉柠的向导本能在催促他，赶紧给这位情况危险的哨兵做疏导。


    但是匹配度高的情况下，哨兵会对向导产生依赖性，看这家伙的执着态度指定得整出点幺蛾子。


    可是……这么放任下去真的没关系吗？


    桉柠烦躁得抓了抓头发，他还不想这么快暴露。


    “你……不用去支援其他地区的吗？”


    “听声音，副本侵蚀还没结束吧？”


    “要是剩下那点乱子还得我去解决，那中心那些哨兵也不用混了。”谢景明不以为意，“现在我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喂，你，车让出来。”


    谢景明不是中心所属的哨兵。


    按说是没有救援小队的运输车使用权限的。


    但这厮给守在车边的哨兵脚边炸出一个深坑，在瑟瑟发抖的哨兵眼皮子下把桉柠塞了进去。


    桉柠暗暗叹气。


    谢景明这么做可能没事……但他该不会因为抢占公共资源被上级警告吧？


    罢了，反正也打算辞职了。


    毕竟留在中心，一举一动都在中心管控下，很多事都没法做。


    要去找黑客，必须先和中心解绑。


    谢景明自然地坐进了驾驶室，桉柠有些意外，还以为这个自我中心的家伙会再抓个人当司机呢。


    即便打定主意不给谢景明疏导，桉柠还是习惯性地观察着他的状态。


    表情还是有些僵硬扭曲，但能看出心情不错。


    眼中的光芒不知为何稳定了一些。


    以哨兵的听力，肯定是把周围那些闲言碎语都收入耳中了，但是他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


    突然设下能量场隔绝声音，与其说是不让其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倒更像是不让桉柠听见周围人的议论……


    如果是传闻中的那家伙，肯定直接抓着自己做逆疏导了，然而他眼睛都那样了却还是忍了下来。


    桉柠重重地靠在座椅后背上，深深叹了口气。


    哎……真是麻烦。


    十分钟后。


    匹配度测试科室前。


    所以……


    比起维护城市的安全，保护普通市民……更重要的事情……


    是抓他来做匹配度测试吗！！！


    谢景明如他所说的，第一时间拉着桉柠去接受了治疗，粗浅的皮外伤，被A级治愈哨兵摸了一把就恢复如初。


    然后，这货就马不停蹄地拉着人往匹配度测试的科室跑。


    “等一下！谢景明哨兵！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桉柠脚掌扒地，努力后退，却在A级哨兵的臂力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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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得举起自己疯狂震动的手机：“是紧急联络！等下次有机会——”


    “不行，你先跟我去做匹配度测试。”


    “不是，我真有事！”


    “我也很急。”


    “要不这样，我今天当值，疏导任务也没有达标，你先申请疏导，我给你开绿灯直接去……”


    “等之后我的终端修好了，再测试匹配度也不迟……”


    谢景明扭头看他。


    “你不会是想疏导一次之后直接把我拉黑吧？”


    桉柠心虚地移开眼。


    这家伙，这么敏锐干什么？


    中心的向导在给哨兵做完疏导之后，可以因为合理的原因申请以后不匹配此哨兵。


    这么危险的家伙，桉柠当然是要第一时间拉黑……


    “果然！我们还是现在去做匹配度测试吧！”


    唉，这可咋整。


    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谢景明半强制性的举动已经吸引了许多来往的哨兵向导们的注意。


    “是谢景明那个疯子……亲爱的，我记得你已经把他加入黑名单了对吧？不会遇到那家伙的对吧！”


    “你放心……我绝对不要给那个可怕的家伙做疏导……逆疏导的感觉太恶心了！”


    “他已经被全体向导列入黑名单了吧？这次又要霍霍谁呢？”


    “嘘……小声点，你们不要命了？”


    现在技术发达，哨兵向导之间的匹配度可以通过身份证一样的手表型终端随时随地检测，极少有人会费这个时间来觉醒中心现场测试。


    ——所以他们前面完全没有人在排队，直接来到了检测仪器前。


    桉柠疯狂地挤眉弄眼，示意有些交情的当值检测员想办法拒绝。


    对方显然也对谢景明的大名振聋发聩，浑身僵硬暗戳戳给桉柠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呃、您确定要进行匹配度测试吧？”


    谢景明暴躁的眼神扫了过去：“不然来看你？”


    检测员尴尬地轻咳两声：“按照数据库的信息，您申请测试的对象，是中心所属的D级向导……”


    “就算你们接受测试……”


    在谢景明逐渐不耐烦的眼神中，检测员汗涔涔地咽下了后半句话。


    他们都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按理来说，跨等级的哨向匹配度都不可能超过四十，就算是高等级的向导给低等级的哨兵疏导效率也不如同等级的高匹配率。


    更何况谢景明和桉柠中间差了三级，低等级的还是向导一方。


    想都不用想匹配度不可能高，疏导效率就更不可能高啊！


    但……


    知道真实情况的桉柠欲哭无泪。


    这一个测试下去，他怕是再也甩不掉这个定时炸弹了。


    这个谢景明，怎么听到他是D级向导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啊！终于是被低匹配度逼疯了吗！


    桉柠：“那个……不如我们……”


    谢景明用力捏着他的手腕，目光却牢牢锁住检测员。


    周身冒出暗红色的能量场，宛如实质的烟雾危险地缠上检测仪的脖颈。


    “测。”


    “得勒。”


    桉柠：“……”


    这二傻子就不能说设备坏了嘛！


    滴——滴——滴——


    仪器运作的声音并不是从面前传来，而是在头顶上方。


    “副本开启警报，请所有当值哨兵紧急出动！”


    “副本侵蚀范围B级，侵蚀强度C级，判定灾难等级B级。”


    “预测副本难度——A级。”


    “副本出现地址下城区兴欣花园东侧六百米。”


    “请所有哨兵紧急前往支援！”


    桉柠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


    兴欣花园，那是他的家所在的位置。


    不是已经被毁掉的宿舍，而是真正的家所在的位置。


    不可能啊！他活了二十世，在这个时间节点，从来没有在兴欣花园打开过副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