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聆的意识如被强力磁铁生生拽离幻境时，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搓挤压。


    她只觉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喉咙翻涌而上，那股甜腻得发腥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口浓稠的鲜血“噗”地喷溅在满地的枯萎的落叶上，宛如在枯叶之中绽开一朵朵的狰狞的血花。


    随即，她的双腿像被抽去了骨头般绵软无力，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重重摔倒在地。


    “小聆聆！”


    “沈聆？！”


    尖锐而焦急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涌入耳畔，如同暴风雨中的惊涛骇浪，试图唤醒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漂浮在无边无际、冰冷漆黑的茫茫大海之中，海浪裹挟着她起起伏伏，时而将她托上浪尖，时而又将她狠狠拽入深渊。


    “我……回来了？”


    她艰难地微微睁开双眼，刺眼的光线如利剑般刺破眼前浓稠的黑暗，视网膜传来阵阵灼痛，她的意识在现实与虚幻的边缘反复拉扯，一点点地从那个光怪陆离的幻境世界挣脱，回到充满真实触感的现实之中。


    林凌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瘫倒在地的沈聆扶了起来。


    沈聆浑身的力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离得干干净净，只能瘫软地靠在对方身上，就像是一个被剪掉了线的提线木偶，浑身无力。


    眼角残留的血泪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睫毛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色，如同沾染了霜雪的寒梅，她的瞳孔微微涣散，眼前的世界被一层朦胧的血色薄雾笼罩，变得模糊不清。


    在这片氤氲的血光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吴妄正盘腿坐在不远处，双手结印，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诡异雾气，他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脸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正在与某种强大的力量激烈对抗，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梦魇之中，被困在另一个时空，无法挣脱。


    “道……道长……”沈聆虚弱地呢喃着，双手颤抖着撑住地面，试图重新坐起来，她的指尖深深陷入冰冷的地面，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对抗千斤重担。


    “这……”宋明夷神色凝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血泪，指尖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凌看着沈聆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沈聆在招魂的时候流出血泪的模样，有些渗人，宛如鬼片里的惊悚场面。


    “小聆聆，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宋明夷声音里满是担忧与焦急，“刚才你突然像失了魂一样，不管我们怎么喊你都没反应，就直愣愣地盯着前面，还流着血泪……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林凌低着头看着靠着自己的沈聆，脸上写满了不安：“道长说你的灵魂被卷入了幻境之中，他说或许能借助阳玉的力量，探查到那个世界，然后就立刻打坐运功去了……我们等了几分钟，就看到你突然吐血了！”


    “原来是这样……”沈聆喃喃自语，苍白的嘴唇轻轻翕动。


    她在那个世界度过了几个小时，但是在现实世界中好像也就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那个世界就像是深渊一般，充满了无处发泄怨气的恶灵，那些恶灵藏在彼端的世界不肯离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抓到更多无辜的人为自己陪葬！


    她缓了缓神，抬起头看向二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在那个世界里，好像看到了这个女孩子生前经历的事情。”


    说着，她抬起无力的手臂，指了指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女尸，那具女尸安静地躺着，周身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什么？”林凌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对，她应该是自杀的，但是她的死，一定存在着‘诱导’的成分。”沈聆虚弱地说着，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停顿了一下，感觉到喉咙一阵刺痛，又拼命咳嗽了一阵。


    宋明夷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了瓶口，递给沈聆。


    沈聆感觉到有些恶心反胃，她喝不下水，只能稍微抿了一口润了润嘴唇，但这清水也让她的状态好了一点。


    她看向了地上的鎏金香炉，上面的三炷香已经燃烧殆尽。


    “在这里燃烧的香……速度比一般的香要更快一点……”沈聆喃喃，“难道是因为香快燃尽了，所以我才有机会逃离幻境？”


    说着，她看向了吴妄。


    “可是道长呢？为什么他好像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沈聆感觉到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关于幻境最后的记忆，是吴妄被那恶灵所凝结的黑气包裹、吞噬，他整个人都被吞入其中，会不会是因为这样……


    沈聆挣扎着坐起身子，倾身来到了吴妄身边。


    当沈聆强撑着身体靠近时，一层半透明的幽蓝雾气正以吴妄为中心缓缓流转，宛如被禁锢的冤魂在绕体徘徊。


    雾气所及之处，地面竟泛起蛛网状的白霜，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被冻成细碎的冰晶，在黯淡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幽光。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衫，沈聆感觉到似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皮肤表面游走，比隆冬腊月的寒风更令人战栗，吴妄身周的温度至少骤降了十度。


    她屏息凝神，这才看清吴妄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朦胧霜雾中。


    霜花正沿着他的眉骨悄然生长，细长的睫毛上垂着晶莹的冰棱，鼻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连呼吸吐出的白雾都在半空凝结成霜。


    ——此刻的他宛如被封印在千年玄冰中的雕塑，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冷气息。


    沈聆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吴妄的手背，一股刺骨寒意瞬间顺着经络窜上心头！


    那皮肤触感如同触摸浸泡在寒潭中的大理石，没有一丝温度与弹性，仿佛血液早已停止流动，她下意识将掌心按在他的脉搏处，死寂般的沉寂让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本该有生命跃动的地方，此刻却如深埋地下的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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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般寂静。


    “……不好，道长的灵魂并没有回来。”沈聆担忧地看着吴妄，心下一沉。


    “那……那怎么办？”宋明夷不知所措。


    要知道，现在可是在一片邪门的小树林里，而这四个人之中，在此时此地能派上用场的，也就只有吴妄，如果连吴妄都……那他们估计也将凶多吉少。


    ——可不要啊！


    ——我还想着要活着出去剪辑视频的！


    宋明夷这样想着，不由得握紧了衣角，心里止不住后悔自己不应该就这么草率地和朋友进来这生命禁地，这里毕竟是许多人上吊自杀的地方，阴气本就比较重，而自己又是比较容易看到不干净东西的人，这么一番下来折腾下来，估计不死也赔了半条命在这里。


    “沈聆，有什么办法能唤回道长吗？”林凌看着沈聆和道长，不由得追问，“当务之急，我们最好是赶紧唤醒道长，然后离开这里，我感觉自从我们进入树林之后，周围的雾气加重了，指南针也不能运行，我们最好赶紧离开。”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沈聆喃喃，“我在幻境之中看到了道长，但是他为了救我，被恶灵吞噬了……我担心，他的灵魂并没有离开幻境，如果要将他也带回这个世界，估计还需要一种……一种能突破现实与幻境之间界限的纽带，让我能触碰到他……”


    说到这里，沈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感觉到在自己的躯体之下，有某种灵物，正在呼吸，正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灵元草。”


    她说着，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之中看到的最后一幕。


    她记得，自己在情急之下大喊之时，身体里的灵元草也感应到了她的心情，从而迸发出了巨大的灵力，这灵力直接如同利刃一样劈开了幻境之中的天空，那产生的裂隙，也让她顺利回到了现实世界。


    如果说，存在某种能够联通现实和幻境的纽带，那么应该就是灵元草！


    灵元草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是至阴之物，本就是用开在黄泉路的曼珠沙华所滋养，它能沟通阴阳，能倾听生死魂魄的对话，那么，是不是也能将吴妄带离那个幻境的世界呢？


    沈聆这么想着，稳了稳心神。


    “我该……怎么做呢？灵元草，能带我找到道长的灵魂吗？”


    沈聆轻声说着。


    她知道，灵元草是千年灵物，必然能听得懂人的话。


    『你愿意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什么代价？』


    蓦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像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又像是一个调皮娇俏的少女。


    沈聆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了宋明夷和林凌：“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


    “啊？”


    “没有啊？”


    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秒，那个声音再次在沈聆耳畔响起——


    『他们是听不见我说话的，只有你，我的宿主，才能听见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