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后天前往城北小树林调查，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梁家的法事即将开坛，在这个关键节点邀请外婆上门，希望外婆以通灵之人的身份，旁观法事，若有不到位的地方，随时指正，确保法事顺利进行。


    梁家是这样邀请的，毕竟梁家的祖宅和外婆的家一样都在西乡村，外婆在村里是老神婆的名声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因此，梁家格外重视邀请外婆参加法事的事情，前三天便已经派人上门邀请外婆，并包了大红包、提了许多礼品，希望外婆到场观看。


    “……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不喜欢折腾，而且我还有个小孙女还在住院，我每天要给她煲汤，走不开，不过，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的大孙女代替我参加法事，别看她虽然年纪小，但时常跟着我，也听了许多我的教诲，那方面的事情也做得得心应手，我想着，让我大孙女替我去便是了。”


    外婆是这样说的。


    哪怕梁业亲自上门，也是这番回答。


    外婆年纪确实大了，加上外婆不松口，梁家只能答应让沈聆代替外婆参加梁家的法事。


    那天，在沈聆放学回家后，便看到客厅堆着许多补品、礼品，大大小小，加起来居然有三十多箱子，将本就不大的客厅堆成了一个小仓库一般。


    沈聆瞠目结舌之中，外婆便给了她一个任务。


    “你去梁家瞧瞧吧，我已经和他们的家主说好了，让你去参加法事。”


    “但是……但是，外婆，你会的那些东西，我都不会呀，我现在只能勉强做好阴厨的事情，其他的……”


    “其他的事情也不用你做，他们邀请了各路修行之人，也已经安排好了超度亡魂的法事，你呢只需要在旁边出席就可以了，我跟梁业那小子说了，我会将注意事项都告知你，你到场跟我到场，都是一样的。”


    听到外婆居然称呼叱咤风云的梁业为“那小子”，沈聆不由得哑然失笑。


    “怎么，梁业刚才亲自登门拜访您老人家了？”


    “是啊，那小子倒是有诚意，但是我对这事儿不感兴趣，而且，我现在已经不当阴厨好多年了，再去参加这样的场合不合适。”


    “嗯？梁业知道阴厨的事情？？”沈聆一惊。


    “知道的，梁家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外婆意味深长地说，“西乡村就这么点，村里的老人可以说个个都是‘百事通’，梁业想要打探一些消息，可太容易了。”


    “也是……但是外婆，这么说他也知道了我继任阴厨的事情了？”


    “嗯，但是你放心，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做的是活人的生意，赚的是活人的钱，阴厨这类东西，他不感兴趣，这次会登门拜访，完全是出于对母亲的一片孝心。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大小看着母亲被父亲冷落、辜负，深恨父亲，同情母亲，因此，在母亲的白事上，更是希望做到十全十美。”


    “这样……那好吧，我就去看看吧。”


    沈聆点了点头，但内心仍旧感到不安。


    她原以为梁家的法事要过段时间才会操办，但是这件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来得更快一点。


    虽然她早就想潜入梁家调查一番，但当这个机会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仍旧不免心下打鼓，担心自己无法做好这些事情，甚至，可能会搞砸这一切。


    如果阴神真的在梁家，自己是否会和阴神碰面？


    如果真的见到了阴神，她是否会对自己下手？


    若真是发生了类似的“摩擦”，那梁家的法事岂不是毁于一旦？


    梁业若真如外婆所说，是个大孝子，那么一定不会允许母亲的法事被他们破坏，到那个时候，自己是否还有颜面面对外婆？


    不，可能到那个时候，自己能否安全归来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沈聆抬起头看向了外婆：“外婆，我这次去，想和我朋友们一起去可以吗？”


    外婆听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是叫上小道长？”


    沈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只是他，还有我的朋友宋明夷、林凌，您也知道，我们一直都怀疑梁家藏着阴神，如果我一个人孤身前往，不太好调查，而且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多几个人也好多几种应对的办法。”


    “可梁家只是邀请了我一个人去，同样，如果你要代替我去，应该也是你一个人去。”


    听到这里，沈聆忙坐到了外婆身边，讨好地挽起外婆的手臂。


    “哎呀，外婆，你就答应我吧，你跟他们说，我比较年轻、不经事，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很幼稚，多几个朋友和我一起去，我们也能更好帮助梁家，做好这场法事。”


    “但是……你那几个朋友，梁业一调查就能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特别是那两个，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护士，你说这样的人，能和我们这种装神弄鬼的人混在一起吗？”


    “那不然……就让他们扮做给道长打下手的小道士吧！反正青城山的道士这么多，短时间内梁业不可能都一一查清楚，而且我们带着青城山的道士去，也是合情合理。”


    “这……”


    “哎呀，外婆，您就答应吧，我自己啊是真的没有把握，您没有和阴神交手过，好家伙，那个小女孩道行可高了，道长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如果梁家真的是她藏身的地方，那么在梁家，她的煞气应该会更强，而且，她早就看上了我身上的灵元草，想方设法的给我挖坑，万一您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孙女，就这么折在梁家了，您不得心疼死啊……”


    外婆拍了一下沈聆的手背：“呸呸呸，净说这些没影的话，你是最有福气的孩子，定能逢凶化吉。”


    沈聆嘿嘿一笑：“是是是，但是人为的努力也是不可缺少的嘛。”


    “知道了，那我跟梁家那边说说看，但是我可不能保证会成功。”


    “好！”


    ……


    虽然外婆拿不住梁家是否会答应。


    但梁家那边的态度倒是比沈家想象中要更爽快一点。


    在得知了外婆提的条件之后，他们一口同意，似乎只要请到阴厨到场，给再多的钱、同行再多的人都不是问题。


    这一次，梁业讲清楚了自己的用意。


    希望阴厨到场。


    并且，希望阴厨带着招魂祭祀所需要的东西。


    梁家人说，在法事上不一定会请阴厨招魂，但是若有所求，定然重金酬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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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了之后，先不要招魂，如果梁业有需要你招魂唤老太太的话，你再做，毕竟这是人家亲妈，不好自作主张。”


    “那还要我去？”


    “他是想着，毕竟是最后送母亲一程了，有些想见母亲最后一面，而且也担心母亲真的遗憾离世……可话又说话来，若他的母亲真的心存遗憾，对他自己而言，也是证明他的不孝，让母亲无法安然离世，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原来如此。”


    “两下犹豫，梁业还是决定请一个阴厨到场，当然，不一定需要我们做事情就是了。”


    “我明白了。”


    “你的那些朋友呢，我说是你的助手，到时候你让他们跟着你就行了，进了梁家之后，会有管家带你们进去灵堂，不要高声喧哗，不要大吵大闹，人家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像这样的大户人家，规矩严明，法事一定也有很多讲究，可能也会请亲朋好友到场送一送老人，我们就当是普通邻居参与法事就好了。”


    “好的。”


    “叫你的朋友们都穿黑色的衣服去，到门口的时候，他们会给你们一人一朵白花，别在胸前，梁老太太呢，是个好人，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是村里最和善的姐姐，只可惜……所托非人，这辈子算是耗在一个负心汉身上了，临了了，真希望她是毫无遗憾地离开的。”


    外婆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远方。


    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在那个贫困潦倒的年代，有这么一个温柔的人，默默承受着压力，一个鲜活的灵魂枯萎在了深宅大院里。


    原以为自己选择是能善待自己的良人，没想到对方只是个凤凰男，在飞黄腾达之后，就一脚把她踢开，将她留在了乡下祖屋里，而自己则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讨了好几个小老婆，欠下许多风流孽债。


    外婆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唉……聆娃儿，你帮我去送一送那位老姐姐吧，她也是可怜人。”


    “好，外婆，您放心吧，这辈子梁家老太太过得苦，下辈子她一定可以遇到一位真心实意对她的人的。”


    “你也是，聆娃儿，虽说女孩子这辈子不一定要结婚，但是如果你选择了一个人，就一定要考量对方的人品，不要被一时表象所蒙蔽，要知道，很多男人是会骗人的，要看清一个人，十年、二十年或许都不够，女孩子的大好时光就这么二三十年，就这么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那外婆，您有自己的遗憾吗？”


    “……”


    “是……玉蘅子真人吗？”


    沈聆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外婆沉默着，没有说话，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然而，那股悲伤却如同一股暗流，在她的沉默中悄然涌动，逐渐发酵。


    她静静地看着外婆，外婆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略显黯淡的眼神透露出内心的痛苦，她的嘴唇紧闭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莫名的悲伤却在这沉默中愈发浓烈，像一杯被慢慢煮沸的咖啡，散发出令人心碎的香气，沈聆能感觉到那股悲伤正从外婆的身体里渗透出来，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