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食堂老位置坐下，秋日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了进来，正好照在霍湘的头顶，金色的阳光将发丝周围渲染了一层金光。


    “之前那个事故你们知道吗？”蒋由说，“后来全网流传的视频全都封了，听说场面很血腥。”


    “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吧。”齐越礼顿了一下，余光瞥了一眼霍湘，她手上的动作也恰好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都是医生什么没看过。”蒋由不以为意，抬头突然看见霍湘的脸色有些难看，“霍主任你们中医是不是不用学解剖啊。”


    “要的。”


    “哦哦。”好在蒋由并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想一出是一出的，又很快转移了话题。


    霍湘微微偏过头去，看到齐越礼也正好在看着她，眼神中的爱意随着注视倾泻而出，她展开笑颜，眼波流转。蒋由在他们对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齐越礼早就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霍湘转回头去，耳尖有些发红发烫，内心突然生出一阵诡异的刺激，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可他们却在众人面前诉说着喜欢。


    “你们听我说话了吗？”蒋由伸出手在两人面前左右摇摆，他说得嘴都快干了，他们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喝口水。”齐越礼把他的饮料放在蒋由面前，“听了听了。”


    “哦。”蒋由听话地拿起水瓶喝了一口。


    霍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两道重叠的铃声打破了原本轻松的气氛，齐越礼和蒋由拿出手机。


    “齐主任，有抢救。”


    “蒋医师，刚才那个头痛病人又被送回来了。”


    “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蒋由端起餐盘先走一步，他是那个患者的首诊医生。


    齐越礼弯下腰，手掌搭在霍湘微微抬起的脑袋，顺势向下拂过她的脸庞，语气很柔和，“对不起，我得先走了。”


    “没事。”霍湘笑着摇头，“快去吧。”


    齐越礼疾步快走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霍湘的眼中，她用筷子点着餐盘。往常她喜欢中午自己一人坐在这个安静的角落。窗外的景色也很不错，整齐的银杏树排列在道路两侧，夏天的时候长成一连片嫩绿色，最近树叶开始泛黄，一阵风吹过之后，纷纷的黄叶飘落在地面上，很是好看。


    霍湘撑着掌心，望向窗外，竟然开始有些不习惯一人独处了。


    ——


    “蒋医师，齐主任。”柯星前正在为患者连接心电监护仪，看到两人迈着大步走到患者的身边，长吁一口气，快速地说，“大概五分钟之前，这人又被我们医院的保安给送回来了。”


    时间推回到大约一个多小时前。


    朱国忠穿着一件满是白色油漆点的蓝色衬衫和黑色裤子，衬衫胸前的口袋里还塞着一包硬壳香赤脚踩着一双绿色解放鞋扶着头走进急诊大厅，才进室内没多久，他突然弯着腰，张着嘴，白色混着绿色的一团玩意儿从口腔里涌出，他的脸色苍白，双手抱着头跌坐在呕吐物旁边。


    杨菲菲看到之后立刻跑到急诊室叫了蒋由，然后让柯星前搀扶着中年男人走进急诊监护室。


    朱国忠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耳边还充斥着嘀嗒嘀嗒的监护仪的声音，突然有一阵眩晕，随即感觉头痛的症状竟然减轻了。


    柯星前正准备常规为他脸上心电监护仪，朱国忠一把推开，“我不要这个。”


    蒋由给柯星前比了一个等等的手势，随后让朱国忠在病床上躺好，“你怎么不舒服？”


    “头痛，想吐，可能是最晚空调吹坏了。”朱国忠擅自打下诊断。


    “多久了？”


    “今天早上起来就痛，脑子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小柯，给他先量个血压。”蒋由对柯星前说，随后又转头问男人，“一直在痛？”


    “嗯。”


    “吐了几次？”


    “两次。”


    “我们做个检查好吗？”


    “不做。”之前一直挺配合的男人突然沉下脸来，不假思索直接拒绝。


    “你不做检查我没办法给你下诊断，也就没有办法为你治疗。”


    “不做。”还是只有这两个字。


    袖带不断充气，他的左上臂感受到一阵压迫，随后压力缓缓下降，血压计上显示180和110两个数字。


    蒋由的瞳孔骤然紧锁，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沉下声音，“你的血压很高，不排除颅内出血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是颅内出血，风险很高，或许会危机生命。”


    “不做。”朱国忠手背抵在额前，闭着眼睛不看他，“说这么严重不就是要我花钱做检查吗？你们医生不检查是不是就不会看病了？”


    他大概头痛是真的有些缓解了，甚至已有余力嘲讽批判医生的行为。


    朱国忠虽然可以走急诊通道，可他人是清醒的，没有办法违背他的意愿强行给他做检查，蒋由无可奈何，只能召唤他的师兄。


    齐越礼听完汇报之后也不多费口舌，他消毒双手，掰开男人的眼皮，手电筒快速扫过他两侧瞳孔，瞳孔目前等大等圆，并且存在对光反射。随后他左手手掌压住男人的前胸，右手扶着他的头，缓缓将他的头抬起，才抬起没多少就感受到一阵很大的阻力，而他的下肢也随之弯曲。


    齐越礼又按压了几下手消毒液泵头，对着躺在床上装死的男人说：“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检查，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我和你说，我高度怀疑你脑子里出血了，情况会危机生命，你这个病吧，拖的越久，死亡率越高。你的家人呢？”


    齐越礼通俗易懂的“恐吓”终于让男人睁开了双眼，就在他们都以为他被劝服时，他突然暴躁起来，怒吼着说道：“我说了我不要做检查。”


    然后踩着拖鞋离开了急诊监护室。


    人还没走出医院，突然又感受到一阵剧烈头痛，随之又控制不住呕吐，直达将胆汁也吐出，口腔你弥漫着一阵怪味，他坐在草坪上想休息一会，片刻后一阵眩晕，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医院保安看见他昏倒在路边，连忙背着他就往急诊跑。


    朱国忠现在没有决定权了。他的生死只能交给医生。


    “蒋由，你拉着他赶紧做头颅CT，顺便把肺也一起扫了。”


    “好的。”


    “小柯，等会他回来了给他抽血，我开医嘱。”


    “没问题主任。”


    蒋由推着人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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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护室，齐越礼刷新了一下页面，头颅CT成像也同步出现在电脑上。


    “蛛网膜下腔出血。”齐越礼对蒋由说，他们的判断没有错误，“通知仇主任吧。”


    齐越礼又翻开患者的眼皮，好在瞳孔没有散大，生命体征也还算平稳，除了——


    “小柯，”监护仪上的血压数据不停闪烁，齐越礼还算平静，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尼莫地平微泵，血压控制在160/90mmHg。”


    “甘露醇也用上。”


    “好的。”


    仇主任火急火燎地从门外走进来，“怎么了？”


    “蛛血。”齐越礼言简意赅，“既往史不详。”


    “首先考虑动脉瘤。”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


    “直接做DSA吧。”仇主任手背击打手心，一锤定音。


    DSA，即脑血管造影，用于诊断脑血管疾病。齐越礼他们需要借助现代仪器明确患者自发性蛛网膜下腔出血的原因究竟是否是动脉瘤破裂。


    ——


    霍湘倒也没有伤春悲秋许久，那一瞬间的落寞划过心底，就好像窗外的银杏叶一样尘埃落定。她吃完剩下的饭菜，一个人走在银杏小道上，难得有空可以在医院里闲逛。


    “霍主任。”背后有人在叫她。


    霍湘停下脚步，转过头去，是阮可群，产科医生。她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在外面高声呼喊。阮医生是一个十分明显的社恐，她和她在办公室第一次相处时就发觉了。


    阮可群加快步伐，走到她的身边时看见了霍湘眼中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诧异的目光，她有些害羞，低下了头，食指顶着镜框。


    “阮医生，怎么了？”霍湘笑了一下，声调柔和。


    “今天给丁雪复查了B超，羊水指数下降了，她很开心。”


    “那就好。”霍湘嘴角又弯了一分，“因为向她保证一定会有效的，我还有些担心。”


    “你可真厉害。”阮可群羡慕地感叹。


    “你也很厉害啊。”霍湘说，“我听说你做手术很厉害。”


    “哈哈。”阮可群脸颊上的红晕又加深了，“那我先走了，拜拜霍医生。”


    说罢，从一旁的小道跑走了。


    回到诊室，霍湘拿出自己的手札将近段时间值得记录的病案整理在册，她快速地翻阅笔记本，有黑色字迹的纸张哗啦啦作响，原本空白的笔记本已经记得满满当当了。她温柔的抚摸着纸张，就像呵护一个新生儿一样，她突然想到了那张纸。


    她翻到最后一页，摊开纸张看见歪歪扭扭的折痕，就好像看见了自己之前纠结的内心，霍湘弯起了嘴角，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纸张原本的主人。


    齐越礼还在抢救，霍湘也没指望能立刻收到回复，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叠好，夹进笔记本里，翻到空白的一夜，在白纸上端正的书写。


    “患者丁雪，女……”


    “患者曹源，男……”


    咚咚——木门轻叩的声音打断了霍湘的思维，一阵风从窗外吹来，笔记本的书页向前翻动了几张，她看见了邱秋的名字。


    “姐姐。”是邱秋的声音。


    霍湘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