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宴会厅不断传来亲戚的嬉笑声，偶尔还能听见有人奉承桑敬山的话。


    “老桑啊，你可真有福气，女儿以后嫁到霍家，你的生意也能更上一层楼，以后可记得多关照我们一些。”


    桑敬山的声音紧跟着传来，语气里满是骄傲：“我们柠柠争气，能嫁这么好，我也跟着沾了光，不过当初在我生意最艰难的时刻，老几位都帮助过我，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一定帮。”


    “老桑真是谦虚了，以后有霍家为你撑腰，那还不是什么事都能办的成。”


    ……


    门口，桑柠微怔在那里，她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艾君看她不动，于是催了一句：“快给今然打个电话啊，都在这里等着呢。”


    “不用了。”桑柠垂着眼眸，闷闷的说道。


    连歆语紧忙问道：“是不是路上堵车赶不过来，陆寒笙他们还堵在路上呢，不过马上就能赶过来了。”


    “不是，他公司有事，来不了了。”桑柠将手机放进包包里，她不想发微信追问霍今然，也不想打电话了。


    没用的。


    以她对他的了解，在给她发完微信，他可能就已经赶往公司了。


    他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了。


    “你给他打电话，我来说。”许艾君又催了桑柠一句。


    桑柠合上包包的盖子，她抬眸，望向许艾君，将霍今然那条微信转述了一遍：“他公司有个董事会议，不得不出席，订婚宴推迟到两点。”


    还没等许艾君说什么，桑柠又平静的说道：“但我不想举行了。”


    推迟到两点，霍今然就真的能过来了么。


    她已经不相信他了。


    “桑柠？”连歆语扯了下她的裙摆，但却没多说什么。


    她能感觉到桑柠在死撑着，像是再一开口说话，就会难过的哭出来。


    “这不胡闹么！”许艾君终于忍不住呵斥了一句。


    连歆语紧忙走过去，安抚道：“阿姨，您先别着急，先看看怎么跟那些亲戚解释。”


    桑柠已经拎着裙摆，朝着宴会大厅走去，桑敬山看到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订婚宴都快开始了，今然怎么还不过来？”


    “他不会来了。”


    “什么？”


    “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的订婚宴取消了，回去的机票我全包了，麻烦各位抽空跑来这一趟了。”桑柠给所有亲戚解释了一句。


    话落，底下亲戚议论纷纷。


    “怎么突然取消了，合着结婚也结不成了？”


    “得，白高兴一场。”


    “可不是么，豪门哪能那么容易嫁进去啊。”


    ……


    桑敬山气得黑了脸，直接呵斥了桑柠一句：“你真是把我这老脸都丢尽了！”


    桑柠转身，将那些纷纷的议论，以及桑敬山的呵斥都抛掷到了身后，她慢慢朝前走去。


    瘦削的背影倔强，却也落寞。


    走出宴会厅，连歆语跟了过来：“桑柠。”


    桑柠拎着裙摆，也不看连歆语，只是出声制止道：“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连歆语伸过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桑柠独自朝着酒店的门口走去。


    走出酒店，桑柠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后排，关上门的那一瞬，她的眼泪就再也绷不住的汹涌的流了出来。


    她不停的用手指抹去，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都抹不干。


    过往的那些委屈，也好像再次泛涌了出来，一件件的，在桑柠的脑海里转个不停。


    答应好带她去瑞士滑雪，可到头来，却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国外度过了圣诞节。


    情人节那天，窗外落雪，她在长桌前孤单落寞的身影。


    发烧晕倒，昏暗的房间里，也都是她一个人挨过的。


    ……


    从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桑柠到最后都慢慢的原谅了霍今然。


    也知道那个时期霍今然刚接管公司，事务多，她也学着多体谅他。


    可原来，受了那么多委屈，原谅了那么多次，甚至也学会了体谅，却并没有什么用，只会让桑柠认清楚，在霍今然心里，她无足轻重的地位。


    他其实也从来都没有打从心底心疼过她，不然怎么会舍得让她这样受委屈。


    他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她，或者。


    他根本就不爱她。


    桑柠深呼吸了下，从胸口传出来的痛楚，不断蔓延，仿佛每呼吸一口气都会觉得痛。


    那一刻，她的心情也好似将要溺水的人，起起伏伏，难受极了。


    车子启动，朝着她家的方向驶去，渐渐远离了温士顿酒店。


    回到家，桑柠换掉了身上的礼裙，妆还没卸，就已经哭花了。


    桑柠站在镜子前，望着她憔悴的模样，眼泪似是在回来的路上哭干了，但看到镜中她那般狼狈的样子，眼底又忍不住泛出了酸涩的泪水。


    模模糊糊中，桑柠仿佛透过镜子，看到了早上那个既兴奋，又紧张的她。


    即将要举行订婚宴，她明明那么幸福，明明充满了期待，却还是被霍今然搞砸了。


    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


    忽地又想起求婚那天，他的那些誓言，因为忙，一直让她等，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她应该是很委屈的。


    可直到订婚这日，霍今然却还是不顾及她的感受，一旦她跟他的事业相冲突，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的事业，将她撇到一边，置之不顾。


    哪怕是像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


    桑柠终于妥协了，也不想再争了，她在霍今然的心里，排位的顺序永远都不可能超过他的事业。


    既然这样，不如放过自己。


    洗了个澡，拉上房间里的窗帘，桑柠窝到卧室里，补了个觉。


    睡前她将手机都关机了。


    这一觉很冗长，桑柠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醒来时，房间昏昏暗暗的，透过窗帘的缝隙，瞧着外面似是已经天黑了。


    早上那会儿，桑柠就吃了那么一点东西，睡到现在，她也不饿，只是还是觉得有些累。


    她探身，捞起床头柜的手机，开机，屏幕亮起，有些刺眼，她不禁用手背挡了下。


    几乎是在网络恢复的瞬间，屏幕上就冒出了一大堆信息。


    光线已经适应，桑柠垂着眼睫，划拉着那些信息。


    妈妈：柠柠啊，今天这个事，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订婚跟胡闹似的，让所有的亲戚都白跑一趟，真不像话。


    连歆语：桑柠，你真的要取消订婚宴么。


    连歆语：到你家了，敲门没人应，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开机给我个电话，我们都很担心你。


    ……


    桑柠木然的指尖划拉着屏幕，谁的信息都不想回。


    直到划到霍今然给她发来的信息。


    12:15——桑柠，接一下电话。


    12:40——我在你家门口，想见你，你的密码改了，也不知道你在不在家。


    12:41——开机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


    屏幕上突然有新的电话进入，是霍今然打过来的，桑柠几乎是下意识的挂断了他的电话。


    很快，霍今然又给她发来一条信息：桑柠，我在你家门口，帮我开一下门。


    桑柠将手机丢到一边，她随手拿起个鲨鱼夹，拢了一下头发，而后她起身，朝外面走去。


    开了灯，屋里亮了起来，她遁着光亮，朝门口走了过去。


    打开门，霍今然还站在门外。


    几乎是在门响的那一下，霍今然就跟着微抬起眼皮，望向了门口的桑柠。


    她就站在那里，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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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平静的望着他，不吵不闹。


    看到桑柠哭肿的双眼，霍今然心里攸地顿了下，他收起手机：“今天这个董事会议，跟我们的订婚宴撞上，是因为……”


    “够了。”桑柠轻声制止了他的话，她不想听那些解释，“我什么都不想听，你每一次迟来的解释，有什么意义呢，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已经难过一遍了。”


    桑柠又问道：“我只想问你，以后只要我跟你的事业发生冲突，你都会毫不犹豫将我抛至一边是么？”


    霍今然望着她，看她眼底泛了红，情绪有些激动，他心底募地促起一阵褶皱，心疼不已。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桑柠又继续问他：“就算以后我住院生病，怀孕，到了生产的那一天，你都有可能不在我身边陪着我是么？”


    有泪水溢出，脱眶而出，慢慢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去。


    霍今然望着她：“桑柠，我不想回答你这些假设性的问题。”


    他不想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跟桑柠再争执下去，他只想跟她说，让她再忍耐一段日子，陪他一起熬过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只是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桑柠又问他：“是不想回答，还是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桑柠突然觉得心里委屈极了。


    到这个时候，霍今然给她的回答，依然模棱两可。


    霍今然微怔在了那里。


    望着桑柠难过哭泣的样子，他突然想到刚遇到她时，她明明是个那么爱笑的明艳的女孩子。


    还记得那次在泳池边，她轻快的唤他的名字，笑容明媚，好似最艳阳的天。


    跟他在一起后，她好像越来越不爱笑了，他也好像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惹她哭。


    让她丢了以前那个爱笑的女孩子。


    是不是应该放手了。


    他其实根本就没那个资格，让她陪着熬过这段日子，他也不能再这么自私，将她困在他身边了。


    霍今然那一瞬间的沉默，像是已经给了她答案，什么都没说，却也好似什么都说了。


    桑柠心里的隔阂更深了些，更或者从心底长出一双手，将霍今然推出去很远。


    她突然就感觉到累了。


    以前一次次心软原谅了霍今然，桑柠以为过去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跟他和好如初。


    可到如今，桑柠才意识到，原来从前原谅过的，从来都没过去，只是压在了心底，累积着。


    像是附着在白布衫上的发黑的霉气似的，表面上好的，自以为瞒过了自己，可拿出来，看不到的地方却早就已经生出一大片霉斑了。


    她从前的忍耐，退让，也从未被霍今然珍视，疼惜过。


    时至今日，桑柠也不想跟霍今然再计较了。


    不管是人不对，还是时机不对，都不重要了。


    她不想再陪他继续走下去了。


    她累了。


    算了。


    桑柠望着霍今然，像是极力在克制她的情绪，却也能看到她嘴唇有些发抖，终于将那句话说出了口：“霍今然，我们分手吧。”


    门一下子关上了，将霍今然隔绝在了门外，也仿佛将他隔绝在了桑柠的世界之外。


    她决绝的，断了跟他所有的羁绊。


    霍今然没有动，他还站在门口，不过一门之隔，却生生隔住了他跟桑柠曾经相恋的那些过往。


    像是冬日里，刚刚盛放的烟火，结束后的空寂般。


    他心里突然荒芜一片。


    停留了些许，霍今然也没再挽留，他抬脚，朝前走去。


    刚走出桑柠小区的门口，他收到了她给他发来的最后两条信息。


    像是诀别。


    ——谢谢你之前为我做的一切，也谢谢你对我所有的好。


    ——祝你未来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