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阆市和海城迎来一场盛大的雪，李沅锦返校的时候，雪花还只是星星点点地洒落，可没过多久，雪就开始下大，大片大片雪花从天空中倾泻，整个世界仿佛被白色帷幕所笼罩。


    李沅锦到达高铁站外时，眼前已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厚厚的积雪覆盖大地，雪深甚至没过小腿，道路变得湿滑难行，出租车仿佛都消失一般，根本拦不到，李沅锦最后放弃了，索性转身去高铁站里的星巴克点一杯热可可，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花，心中盘算着等雪停再返校。


    时间缓缓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大雪依旧肆虐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李沅锦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登陆微信开始刷朋友圈。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正好刷到了赵小言的动态，原来她也被困在这个高铁站，两人经过一番合计，觉得与其继续等待，不如在附近宾馆对付一夜。


    不过，很快她们就意识到，有许多为了避雪的人都和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合，高铁站附近那些稍微像样一点的宾馆和酒店竟然全部都显示满房状态，两人在外面转过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于是又带着行李返回咖啡馆。


    赵小言小声咕哝：“这破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我晚上还要选课。”


    李沅锦原本有些疲惫地靠在咖啡馆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大雪，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眼睛忽然一亮，猛地记起自己还有选课这件大事，而且选课系统在十二点就会关闭，急忙看向赵小言，语气急促地提议道：


    “要不咱俩去网吧？我看五十米处就有一个，然后选完课再看看怎么返校。”


    赵小言：“这主意好，你打算选什么课？如果你那个课不抢手，你就帮我先选选——我选大学语文，三个学分，只有六十个名额，一千多人抢。”


    李沅锦迫不及待地打开教务处的手机网站，急切地想要找到选课列表，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专注地看着页面上的内容。


    她认真地依次往下查看，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课程，脸上露出一抹甜笑：


    “我就选这个吧。”


    赵小言看了一眼，对李沅锦竖起大拇指：“学霸就是学霸，C语言也敢选，这老师出了名的爱挂人，没几个人头这么铁，敢选他的课。”


    两人在白雪中艰难跋涉，当他们抵达网吧时，天色已然黑透，网吧里灯光昏暗，人群嘈杂，最后，她们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坐下，这里相对比较安静，烟味儿也没有那么重。


    八点选课系统开启，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闲着也是闲着，赵小言显得有些兴奋，迅速打开语音与几个同学连线打起英雄联盟，李沅锦则显得格外安静，她默默地插上耳机，打开纪录片《霍普金斯医院》。


    时间来到七点半，李沅锦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却看到雪花依旧在漫天飞舞，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向柜台，买了两桶泡面，回到座位之前，她拿出手机，对着窗外雪景拍了一张照片，并在朋友圈配上文字：


    【今年的第一场雪+第一桶辛拉面】


    没过多久，李沅锦突然听到手机传来一阵轻微提示音，随后收到蒋瞻发的微信消息：


    Zain：【回学校了？】


    荔枝汤圆：【还没有，被困在高铁站啦。】


    Zain：【下雪天很难打到车，你把定位发我，我让陈叔去接你，我这边有点事，没这么快结束。】


    荔枝汤圆：【那你忙吧，我跟朋友在一起，不太方便。】


    Zain：【你还要在网吧待到雪停？】


    荔枝汤圆：【看样子是的。】


    李沅锦端着热腾腾的泡面回到座位上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她座位上竟然坐了一个穿荧光绿羽绒服的年轻男人，正全神贯注地坐在那里玩手机。


    李沅锦在他背后提醒一句：“您好，这里有人的。”


    年轻男人猛地转过身，夸张的笑容瞬间映入李沅锦眼帘，他的嘴角上扬得极高，令人捉摸不透。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咖啡因为他的动作而晃荡一下，险些洒在键盘上，但他却毫不在意，反而以一种轻浮的姿态，迅速地向李沅锦比出一个爱心手势。


    竟然是苏衡。


    果然轻佻又无聊。


    李沅锦忽然语气变得冰冷：


    “你去开别的机子，我等会儿要选课。”


    苏衡敏捷地站起身，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然后从一旁熟练地拖一个凳子过来，他稳稳地坐到赵小言和苏衡的中间，动作流畅而自然。随后，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撑在李沅锦的座椅扶手上，脸上露出一副坏笑的表情：


    “妹妹，那顺便帮我选了呗，我跟你选一样的。”


    赵小言一脸轻蔑看向苏衡：


    “二百五，你认真的？她选的课，可不是你这颗黄鱼脑袋能学明白的。”


    苏衡则对李沅锦一脸谄媚：“那到时候你得教我，我学不明白。”


    李沅锦却一口回绝：“不行，我不会教。”


    李沅锦不紧不慢地坐下来，表情平静而淡然，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打开教务处网站，她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苏衡的咖啡还放在键盘旁边，她微微皱皱眉头，尽管一脸不情愿，但还是顺手将咖啡递给苏衡：


    “大晚上喝咖啡，真不怕失眠。”


    苏衡漫不经心地接过咖啡，紧接着，他看似随意地将一只胳膊绕过李沅锦的身后，缓缓地放在她的椅背上，他的姿势显得格外亲昵，让李沅锦感到有些不自在：


    “失眠不更好，你陪我打游戏呗，肩膀借你靠一晚。”


    赵小言瞬间一脸嫌恶：


    “你好油腻，我以前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


    苏衡大言不惭：“还不是因为贪图我的美貌。”


    “你省省吧。”


    赵小言打完一局游戏，也点开教务系统网址：


    “你车停哪了？我跟李沅锦等会儿想回学校，你开车送我们呗。”


    苏衡的不满就差摆在脸上，现场直接撂挑子：


    “合着你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给你俩当司机来的？”


    赵小言：“不然呢？”


    苏衡：“那小爷我今天心情不好，不高兴当司机。”


    李沅锦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云淡风轻的一副仙子模样：


    “算了，小言，天气预报说一个小时雪就停了，晚点打车走吧。”


    苏衡轻佻地笑笑：“你哄我一句，我马上答应。”


    “就说，苏衡是大帅哥，我最喜欢苏衡。”


    李沅锦：“你......挺不要脸的。”


    苏衡瞧见李沅锦的表情不太对劲，话锋一转：“算了，跟你开玩笑的，妹妹。”


    李沅锦秉承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我按里程费给你车费，二百块。”


    苏衡眼神散漫，犹豫几秒后把钱接下，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妹妹，你怎么老喜欢拿钱应付我？小爷我可不缺钱。”


    三人没再说话，坐在原地，一顿操作把课选完。


    赵小言手速够快，如愿抢到大学语文，而李沅锦跟苏衡按照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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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选到了C语言。


    *


    蒋瞻在酒会上刷到李沅锦朋友圈的时候，他正跟一位在互联网界颇具威望的投资大佬寒暄着，过了几分钟，他看到窗外雪依旧在下，他礼貌地跟主办人打了招呼，表达了自己要提前离场的意愿，随后就大步流星走开。


    刚刚迈出几步，主办人赵总便急忙追出来，他脸上带着笑盈盈的表情，快步走到蒋瞻身边，伸手拉住蒋瞻的胳膊，语气诚恳地说道：


    “蒋总，后半场才刚刚开始呢，咱们再进去喝几杯，好好聊聊。”


    蒋瞻微微摇头：“实在是抱歉，女朋友怪我下雪天出门应酬，在家闹小性子，我不回去，怕是要闹翻天，今日是蒋某对不住，改天向在座各位赔罪。”


    赵总顺着话题恭维：“看来蒋总，好事将近呀。”


    蒋瞻不答。


    陈叔早已会场门口等待蒋瞻，他一出现便接上车，他们所在的地方离高铁站不算太远，可是因为下雪的原因，半小时才开到，蒋瞻走进那间网吧，便觉得那里空气不怎么好，烟味混杂着泡面和劣质空气净化剂的味道，实在难闻，他捂着口鼻，眉头紧锁，快速在网吧里找寻李沅锦的身影。


    终于，在一处角落，蒋瞻看到李沅锦端端正正在用键盘打字，旁边的男生动作亲昵地把胳膊搭在她的椅子上，他胸腔猛地一紧，心中五味杂陈。


    蒋瞻第一眼就认出苏衡那件骚气四溢的荧光绿羽绒服，过年回老宅给苏老爷子拜年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一件，当时还被苏老爷子骂个狗血淋头，说他穿得不伦不类。


    蒋瞻大步走向前去，面色阴沉，忽然出现在李沅锦电脑桌右侧，看到她的身子小幅度颤动一下，明显怔住了。


    “你怎么来了？”


    蒋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沉声连问几个问题：


    “你很失望？”


    “所以你说的朋友是他？所以不方便？”


    苏衡看蒋瞻一脸怒气，心里瞬间乐开花，又开始疯狂添油加醋：


    “妹妹，你这么跟他说的？跟我在一起，所以不方便见他？”


    蒋瞻面无表情地冷着脸，用极其冰冷的眼神瞥苏衡一眼，他紧闭双唇，完全无视他，仿佛对方根本不值得他浪费口舌，随后轻轻地牵住李沅锦的衣袖，一副宣告主权的样子：


    “走吧，收拾下东西，我送你回学校。”


    李沅锦白苏衡一眼，有些不高兴，还是跟蒋瞻随口解释一句：


    “他不算我朋友——最多算......”


    “暧昧对象——”苏衡打断李沅锦的话，不知死活地从自己那边桌子上拿起一顶淡黄色毛茸茸的毛线帽，一脸痞笑地给李沅锦戴上，一副故意惹事的表情：


    “妹妹，怎么又玩儿我？”


    李沅锦瞳孔震惊：“你说——什......什么啊？”


    苏衡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李沅锦给他的两百块现金，递到她苍白冰冷的手里，不怀好意说：


    “呐，这次没服务成，小费还你——下次继续。”


    李沅锦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可奈何，站在那不再理苏衡，她望向蒋瞻，语气中竟然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撒娇的意味，轻轻扯扯蒋瞻的衣角，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走不走嘛？”


    蒋瞻毫不掩饰自己的故意，狠狠地瞪苏衡一眼，他目光中充满冷漠不屑，然后，他将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李沅锦。


    他身上柚子味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蒋瞻用一种极具蛊惑力的声音，在李沅锦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去我家，嗯？”